郁秋和兰草转弯走过拐角之后, 确定魏昭他们没有跟上来了,那护卫方才急忙跑了过来,心下还有些忐忑万一郁秋问起来他方才为什么不在该怎么回答, 不想郁秋根本没问一句,只是似乎心情受了些影响, 看起来情绪不高的样子。
护卫便十分识趣的接了兰草手上提着装了衣服的木桶, 他是武人, 这点重量于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因此郁秋也没拦着。
她们回到院落的时候, 发现建安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今日穿着一身石青色长袍, 胡子似乎特意修过, 显得俊朗几分,又有一身气度加持,看起来当真不比美青年差多少, 若不是两鬓间有些斑白,还真看不出他的年纪来。
他坐在院子外的石桌前,大概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 便站起来笑道:“早知道该带两个仆妇过来的, 怎么还亲自去?”
郁秋脸色有些沉闷, 见他神采奕奕的模样, 方才被带动了几分, “衣服都是兰草洗的, 我不过是闲着无聊, 才跟着跑一趟罢了。”
虽然她情绪收敛得很好,但建安帝这样的人,自然十分敏锐,很轻易就能看出她心情不佳,脸上的笑容便也不自觉的收了几分,走到郁秋跟前,温声问:“昨儿来的时候还高兴着呢,怎么现在这副表情,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明着跟他说啊,郁秋避开他的视线,抿了抿唇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想小一小二它们,早知道该把它们也带出来的。”
她不愿多说,建安帝也十分配合她:“可别了,到时候它们乱跑一气,你都看不过来。”
只是建安帝的目光,却不着痕迹的看向郁秋身后提着木桶的护卫,深秋的早晨已是十分清寒,那青年护卫的额上却沁出冷汗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建安帝心中疑窦暗生,知晓事情必然不是郁秋所说的那样,她不愿说,建安帝也不勉强她,只是想着等空了再问那护卫。
“你还未用早膳吧,我让人带了些过来,咱们先吃过再出去。”
郁秋从善如流的应了,万福寺的素斋颇负盛名,早膳却做得简单了些,只有一些素包和清粥,只是用了些嫩笋做配菜,受了曾经的成长经历影响,郁秋没什么挑食的习惯,建安帝也丝毫不挑,郁秋之前听说过,他以前在外游历的时候,还曾借住过一个老农家里,就连粗饼面子也吃过。
虽然他含糊了些说辞,但郁秋知晓,建安帝当初大概是抱着想要看看百姓们吃什么的心态微服私访才有的经历,听说他另外还弄了庄子让人伺候农业,以便培育新苗种,建安帝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能有这般的心理,也确实称得上是个难得的明君了。
郁秋看他连清粥也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垂下了眼脸,她派了人去找番薯和玉米种子,这么久也该有回音了,找这些东西除了给自己增加筹码外,其实也是看这世道确实艰难,哪怕是太平盛世,可那些老农们依然只能看天吃饭,什么时候遇到干旱或者水涝,那真是连填饱肚子都难。
郁秋没有太慈善的心肠,不过是有这个财力可以派人找寻一下罢了,总归找到了的话,对她也只有好的。
她的这番心思,建安帝自然不知道,他自认对郁秋已经足够了解,如今见她这副有心事的模样,心中对她早上遇见的事更加好奇起来,原本还打算等带郁秋出去玩一天,回来了再找那护卫问话的,这个时候,却实在按捺不住了。
于是用完早膳后,建安帝寻了个借口离开了一会儿,魏甲已经十分知机的把之前和郁秋一起出去的护卫给提溜出去了。
避开了郁秋,建安帝的神色就沉冷下来:“说吧,今日早晨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遇到谁了?”
护卫头也不敢抬,小心翼翼道:“是……是七殿下。”
建安帝瞳孔收缩了一下,目光锐利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护卫,后者被看得背后出了一片冷汗,建安帝浑然不知,只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说:“怎么遇上的,把过程全部说一遍。”顿了顿,他补充道:“一句话也不许遗漏。”
他的声音辨不出喜怒,那护卫不敢耽搁,连忙把郁秋和魏昭今日遇到的过程全部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好在干他们这行的本来就擅长记录这些,哪怕心中忐忑不安,说起来的时候却还算顺畅。
好不容易把过程说完了,整个房间的随从们都不敢抬头觑建安帝的脸色,只有魏甲见他迟迟不出声,大着胆子抬头看他一眼,却见他脸上面无表情,眼脸垂下不知在想着什么,魏甲正想问一句,不想低下头那一刻,正好看到了建安帝垂在身侧的右手握成了拳,建安帝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
建安帝站在原地许久,直到腿部传来麻木的感觉方才回过神来,他缓缓的走到椅子旁坐下了,整个房间的人噤若寒蝉,等待着建安帝的吩咐。
建安帝瞥了他们一眼,声音略沉:“去查查……老七怎么会来这里?”
“是。”
魏甲连忙应下,立刻就有两个护卫退了下去,建安帝又坐了一会儿,才听到魏甲的声音:“主子,今日的行程……还去吗?”
建安帝好不容易空出这么几天时间来,就是特地带郁姑娘来玩的,可这会儿才第二天呢,昨天才到的目的地,严来说今日才算游玩的第一天,魏甲可是知道,建安帝为了这次的计划特地把公务提前做了不少,还让人准备了许多东西,这会儿倒好,七殿下来了,这要是撞上了……
虽然建安帝看起来并没有想要隐瞒郁姑娘的存在一事,可是别忘了,郁姑娘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主子的真正身份呢。
魏甲才发愁。但是建安帝听了他的话,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晦暗。
这时机虽然不算很好,但是,他和郁秋走到了现在,也是时候让人知道郁秋的存在了。
建安帝在房里走了两圈,方才踏出了门口,他为了今日的安排可费了不少心思,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值当让他取消计划,至于到时候若是撞上了,也正好让老七明白,郁秋是他护在羽翼下的。
魏甲不知建安帝想到了什么,只意外的发现对方好像不怎么生气了,反倒心情还放松了几分,踩着轻快的脚步转头又去了郁秋的院子。
郁秋似乎对建安帝这一趟去了这么久丝毫没有好奇心,只见到他来了,便道:“上午的太阳有些烈,咱们要现在出去吗?”
建安帝才发现,原来他们耽搁得太久,这会儿估计都到巳时了,太阳当空,他们要是到山里游玩,估计也会被晒得够呛。
这个时代可没有防嗮衣也没有防晒霜,虽然郁秋还留着一点灵泉水,不过她还舍不得用来这么造。
理所当然的,她不太想出去,见建安帝神色迟疑,郁秋便知道他也有点动摇了,便又添了把火:“过了晌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咱们再出去吧,也不耽搁什么,夕阳西下,余晖漫天,想来和这满山的红枫叶还挺应景。”
再多的计划,都没有郁秋的态度来得重要,因此建安帝略思忖了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罢了,都依你。”
要不怎么说老男人还挺会说话呢,一句“都依你”,郁秋听了心情都要好几分。
可惜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建安帝想着既然不出去,那在院子里下下棋也好,郁秋之前的水平不算多好,但是下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有些上来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和建安帝下得多了,又经常讨论,导致现在两人的棋风都有些相似,建安帝对此十分乐见其成。
郁秋懒得动,加上她的院子里因为本就来客不多,建安帝大概也吩咐过,以至于现在也没外人住进来,院子里还种了棵桂花树,那石桌就在树荫底下,非常适合下棋打发时间,于是她和建安帝就选了这地。
建安帝的水平一直比郁秋高,哪怕郁秋被他教导着下过不少指导局,本身棋艺也进步不少,但还是没赢过他,郁秋当然不知道,建安帝本身的棋术其实也没那么高,只是后来为了一直指导她,特地抽出时间来跟大儒学了,可怜他一把年纪了,本来下棋只是当做消遣的,偏偏因为不想输给郁秋,导致到了现在还得进修棋艺。
他当然不是好胜心作祟,只是郁秋输棋的时候那种懊恼的神色实在太过有趣,让他忍不住想多逗弄她一下罢了。
果然,这第一局郁秋又输了,她忍不住皱了下琼鼻,眼里流露出几分懊恼,小巧精致的五官一下子变得分外生动鲜活。
“第九十七次了。”
“什么?”建安帝疑惑。
郁秋伸出两只手撑住了下颌,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已经输给你九十七回了。”
建安帝:“……咳咳!”他难得有些惊异,并且看郁秋这小可怜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心里开始犹豫起来:也许……他是不是该让她一局?
没等建安帝想好决定,郁秋已经决定自力更生了。
这当然不是指她奋起了,毕竟棋艺这种事,又不是拼着一腔心气就能赢过的,于是她决定……耍赖了。
建安帝没想到她会用这一招,下到一半看前方再走就是死路了,居然故意使坏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把棋子改了位置。
建安帝好气又好笑,眉头一挑,突然道:“本来这局想让你一让的,不想……”他直接下别的地方,同样堵了郁秋的路。
然后如愿以偿的看到郁秋更加懊丧的小脸。
建安帝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然而没等他再哄她一哄,就有护卫突然进了院子。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那暗卫凑近建安帝身边,脸上的神色有些紧张和忐忑,建安帝眼眸沉了沉,对郁秋道:“我去去就回。”
郁秋理解的点了点头,低着脑袋一副钻研棋局的模样,似乎毫不关心发生了什么,建安帝便走了出去,他以为是魏昭来了,然而,等暗卫说完后,建安帝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朕倒是不知,他们一个个的居然都这样有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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