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怎么过来了?”
郁秋听到门外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就见到了正站在门口的建安帝, 不由有些纳罕, 建安帝上一回过来, 都是找的太岳说话,这次却似乎颇有闲心, 时不时的就到处走走。
“好歹小三小四我也看着它们长大的,以后能见的机会少了,我就趁现在过来看看。”建安帝走了过来, 也半蹲下来, 两只狗崽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正亲昵的蹭着郁秋的小腿。
建安帝伸手拎着小三的后脖子把它提起来, 小三儿便哼哼唧唧的叫, 四只小腿儿胡乱蹬了几下, 察觉到脱离不了建安帝的掌控后,就眨巴了下湿漉漉的黑眼睛,冲着郁秋叫唤。
这模样实在可爱又可怜。
郁秋没忍住上前捧着它的前肢腋下,对建安帝道:“您可别折腾它们了, 看小家伙多可怜啊。”
建安帝笑了笑,放开了手,由着郁秋把小三儿抱着放回地下,小三儿立刻就跑到小四那边去了, 小四懒洋洋的趴在地上, 短短的小尾巴不时晃两下, 小三儿就在它后边跟着它的尾巴扑腾。
“怎么还剩下一盘?”建安帝问郁秋道。
“是我没想到师兄也准备了一份,就多出来了。”
“哦,”建安帝看向莫问:“看来这小狗们交给你,我和子非也能放心了。”
这话说的,跟托孤似的,郁秋眼角抽了下,莫问倒是面不改色:“我既收了它们,自不会不管。”
建安帝仿佛觉得有些没趣,又问了郁秋道:“可要去骑马?再晚些时候我就得下山了,你若是现在去,我还能教你一教。”
他一再诚心相邀,郁秋也不好继续拒绝,毕竟那样也和她的计划相违背,便点了点头:“好。”
这一回莫问倒是没有过去了,只是嘱咐了一声:“记得先带追风和逐月去喝点水。”逐月是他给郁秋的那匹马。
那两匹马,一匹叫追风,一匹叫逐月,听说是莫问从他一个师兄那边弄来的,追风和逐月的父亲都是战马,俱有千里驹的潜力。
郁秋应了下来,跟着建安帝出去了,建安帝没带马上山,因而为了方便,便把追风也带了出来,只是追风似乎颇为认主,对建安帝并不如何感冒,还是郁秋在前面领着它它才出来,逐月却是极为温顺的,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其实学了一上午,郁秋已经学得差不多了,简单的骑着马漫步还是可以的,只是跑起来的时候就有些稳不住身形,建安帝也不嫌烦,跟莫问之前那样牵着马手把手的教导她,郁秋渐渐的也摸到了诀窍,后来又慢跑了两回,好歹算是学会了。
郁秋骑着逐月绕着这山坡跑了两圈,秋风拂面,颇有点凉意,可因为一直在运动着,身体倒是感觉不到冷,反倒因为学会了骑马,郁秋心情有些畅快,眉眼也舒展开来。
建安帝本想骑上追风跟上去的,谁知道这匹马十分认主,跟了过来也不愿意被建安帝骑,比追风更烈的马,建安帝也不是没有驯服过,可追风是莫问的,建安帝虽说不在意对方如何,可也不想用强硬手段来驯服追风,毕竟他也只是骑这一两天,何必花这样的心思做这种不讨喜的事。
建安帝想罢,好一会儿,郁秋骑着逐月回来了,建安帝看她的神情就知晓她此刻的心情定是极好的,只是想到自己没法和她一块骑着马跑几圈,心下不由有些失落。
于是他又走到追风面前,打算用点怀柔政策,一边装作无害的摸了摸追风的头,因为没有威胁,追风也没理会他,垂着头在那里吃自己的草,建安帝见它没那么排斥自己了,方才准备翻身上马,谁知道追风一下子注意到了,立刻转身就跑开,若不是牵马绳还在建安帝手上,估摸着这会儿就要跑远了。可它躲着不让建安帝上去的态度还是很坚定的,转着圈的不肯让建安帝近身,
建安帝安抚的凑到它脑袋边和它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追风听没听懂,反正似乎是妥协了,站在原地不动了,然而,等到建安帝心满意足的准备上马时,追风又飞快的躲开了他,躲开了还不止,它还昂着大脑袋轻蔑的看了建安帝一眼,眼里带着十分人性化的高傲。
建安帝简直要被这戏精马气笑了,正琢磨着该不该让它知道点厉害,就听到了郁秋的笑声。
她显然是把这一幕从头看到了尾,大抵是难得见建安帝这样失态的样子,不仅没同情,反而忍俊不禁。
建安帝顿时顾不得追风了,他抬头看了坐在逐月身上的郁秋,后者正笑得眉眼弯弯,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觉得自己也有些失礼,连忙捂住了嘴,可她眼中的笑意还是非常明显。
建安帝想到刚才的场面,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见到郁秋这样笑话他,建安帝心里一动,把牵着追风的绳子丢开往郁秋那边走去。
他故意作出不太高兴的模样,面无表情的问郁秋:“很好笑?”
“当然……咳咳”郁秋咳了咳,心虚的左顾右盼:“没有。”
建安帝又走近了几步,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明明是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可建安帝的气势却仿佛始终压制着她,郁秋似乎感觉到了些许紧张,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就在这片刻间,建安帝已经扶着马鞍直接跨上了马,坐到郁秋的背后去了。
郁秋似乎被吓了一跳,身体僵硬的一动不敢动。
建安帝十分稳当的伸出手越过她把缰绳抓住了,郁秋好像一下子被惊醒了一般,侧过头有些不安的叫了一声:“先生……”
“还笑吗?”他轻声道,语气里却仿佛带了笑意,两人共骑,距离自然无限拉进,郁秋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
她有些僵硬的往前靠了靠,建安帝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似乎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一般,本来发现了郁秋的窘迫,知晓玩笑过了头,他该下马才是,可建安帝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低头间还能闻到郁秋发梢带的桂花香,他们靠的太近了,加上他抓着缰绳的动作,外人看来,仿佛他把她抱进怀里一般。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的闯进建安帝的脑中,让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沉默似乎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是一瞬之间,建安帝终于还是放开缰绳下了马,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像一个宽容的长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是我一时冒失了。”
他方才下马的时候,听见郁秋偷偷的舒了口气,原本想要逗弄的心思,顿时淡了下来,他好像吓到她了。
郁秋还没下马,闻言仿佛才回过神来,有些怔忪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才道:“先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是我太过紧张了些。”
她低着头,目光不知落到何处,似乎有些空茫:“先生早知道我的身份,却能豁达相交,是我着相了才对。”
建安帝没想到她会直接点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郁秋似乎释然的笑了下:“我本以为自己可以丢下女儿家的身份活得肆意些,却原来,真正放不开的是我自己。”
“你已经比很多人都活得潇洒了。”建安帝道:“这世间多少人庸庸碌碌,终其一生不过浑噩度日。我亦见过女扮男装的姑娘,你是最像的一个。因为不论心胸还是眼界,你比那些男儿来,也丝毫不差了。”
酒精和火炕都是于社稷和百姓有大用的东西,就算郁秋说并非她所研发,但也是从她手里拿出来的,可她却能分毫不取的献了出来,还有那些吃食方子,便是卖出去也是一大笔钱,郁秋半点没放在心上,就像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金钱只要够用就行了,于名利也无甚向往,难得的是和她说话,聊的方方面面她都能跟得上话题,建安帝和郁秋相交越久,便越觉得赞赏喜欢。
郁秋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个弧度来,“我虽没有那样的野望,但有先生这句话,我亦不算白来这一遭。”
方才的插曲仿佛悄然的消于无形了,不过经了这一遭,两人的关系却仿佛陡然间亲近了许多,建安帝也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若说以前的郁秋对他还有几分疏离的话,那么此刻的她,却似乎是真的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一般了,连说话的语气都要随意许多。
建安帝知道自己该高兴的,可是这高兴了,却隐隐带上了些失落来。
“你当初是怎么看出我是个姑娘的,我以为我的伪装可以以假乱真了?”
“还记得我在你庄子上借宿那日吗,那天下了雨,我便瞧见了你耳朵上的痕迹。”
和她猜的差不多,郁秋心里想着,面上却有些赧然的道:“竟然这么早么?难为先生一直没拆穿我。”
建安帝看着她,道“既然如今已经说破了,你日后也可以真身示人,我看你师父那里,大概也是如此希望的。”
这个倒是确实,只是郁秋却没有立刻答应。
“师父的想法我也知道,只是这世上的女儿家活得太累了,我不想受人束缚,也不愿意成为别人嘴里异样的谈资,扮作男子,总归要自由许多。若让人知道我是女儿家,对师父他们的名声怕是也有妨碍。他们或许不在意,可我却不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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