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始知你倾城05

小说:修罗场进行时 作者:浮世砂
    郁秋和莫问挖的竹笋把带来的竹篓填满了大半, 便决定先带去河边洗洗,路上还摘了两茬野菜, 以及莫问打到的一只野鸡,打算留着养一晚上, 明天继续炖汤。

    野鸡天生天养,野性难驯,跑得十分快, 幸亏莫问身手利落才逮住了, 郁秋只有看的份, 她对莫问的功夫颇有几分羡慕, 还特地问了:“师兄, 你看我这样的, 能学点功夫吗?”

    这个世界的武功虽然没有武侠小说中水上漂,飞叶摘花可伤人那么夸张, 不过轻功是真的有的, 太岳老头的那间屋子漏水,莫问上屋檐修理,几步就跃了上去, 跟玩似的,郁秋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莫问闻言看了郁秋一眼,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郁秋, 手握住她的手臂捏了两下, 没等郁秋反应过来, 已经松开,声音淡淡道:“不行。”莫问身上的烧伤不止是外表,嗓音也有些是沙哑,这都是不可逆转的伤害。

    他连个理由都没说就拒绝了。

    郁秋郁闷道:“你刚才是在摸骨吗?我没习武的天分?”

    “算是。”

    郁秋:“……”

    得了,郁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莫问这个闷葫芦身上找不自在了,他会跟着太岳一起隐居山林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情商走出去肯定不知不觉就会得罪一批人。

    不能习武虽然有点失落,不过也就这样了,郁秋想到自己好歹也有这么长时间的经历,比普通人来说也算是运气很好的存在,当然,和那个重生还自带金手指的女主角肯定不能比。

    一想到这个世界的女主郁媛,郁秋就想起她让人去打探到的消息,郁媛比她年龄还大些呢,这会儿也快十六了,原本的娃娃亲被她推到了原主身上,后面原主又被害得退了婚,不过女主也没落着好,郁秋的事导致永兴侯府女眷的名声被败坏了一些,不过眼下未出嫁的就剩下郁夏和郁媛,郁夏是大房庶女,本来也有些影响的,只是因为她同胞姐姐郁春被嫁到江南严家几年已经站稳了脚跟,因此帮她寻摸了一份亲事,江南离燕京远,可也有远的好处,至少对京里发生的事不敏感。

    郁秋打听到的消息,她还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那样,和江南的一家富户订了亲,亲事在来年五月。

    所以如今,永兴侯府里连亲事到现在都还没着落的,也就一个郁媛了。

    不过郁媛最近很是沉静了一段时间,为的是重新修复好名声,听说她这段时间暗地里事情也没少干,用灵泉水帮了乐阳大长公主,乐阳公主自小体弱,有哮喘之症,两个月前一场百花会突然病发,女主郁媛因缘际会用灵泉水救了她一命,如今,郁媛不仅是公主府的座上宾,还和公主的千金嘉仪郡主交好,渐渐的摆脱了之前的阴影,已经重新打入了燕京的贵女圈。

    这些事都不算隐秘,郁秋一直让人关注着京城的动静,也略听到了些风声,只能说女主光环确实不是盖的。

    不过,这个时候的郁媛,估计和男主也还没什么交集,在原剧情里,郁媛后面又订了门亲事,就是平昌侯世子,只是后面几番波折,这门亲事最终没成,那个娃娃亲陆家的老太太临终前放不下孙儿,两家才重新议下婚事,一波三折,女主方才找到自己的爱情归属。

    郁秋倒不是很着急要破坏女主这辈子的时运,毕竟她自己现在任务为先,又身份有碍,在没法光明正大的回到燕京之前,她是不可能对女主下手的。

    说实话,太岳山环境清幽,几乎远离世俗,有的时候,郁秋也觉得隐居在此,日子竟过得又快又充实,也不怪二十一世纪后人们总爱去农家乐玩了,远离城市喧嚣,名利浮华,确实很清静自在。

    只是,郁秋垂下了眼眸,她的路并不在这里。

    郁秋提着两把野菜,莫问带上了装着笋的竹篓,一只手还提着那只野鸡,两人一道走到河边寻了个地,正打算先把野菜和竹笋清洗干净,抬眼却见河中的那叶小舟正往这边划来,只是划桨的并不是太岳老头,而是一个十分高大的青年,划船的动作看起来非常娴熟,显然不是头一回做了。

    郁秋心里一跳,眉头微微蹙紧又很快恢复平静。

    太岳从船舱里出来,笑眯眯的冲郁秋和莫问打招呼:“今日你们师傅有客到来,子非,莫问,你们也别耽搁了,快回去弄点好吃的来让老师我待客。”

    他身后,一个男子也从船舱钻了出来,他生得挺高大,容长脸,长相只能说周正,并不如何英俊,且他年纪看起来也不轻,虽保养得很好,可眼角已经带着细纹,且下颌留着短短的胡茬,看起来就是三四十来岁的模样,只一身气场渊渟岳峙,抬眸看过来的时候,双眼中的锐利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然而他一笑,那眼里的精光顿时全部收敛,仿佛方才所见只是错觉,看起来分外温和无害。

    郁秋心下微动,她有预感,是自己等的人到了。

    可面上,她只是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只是看向莫问,莫问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那些人了,眼里流露出了然的神色,略略颔首算是答应了。

    太岳并未发现不妥,轻描淡写的把自己新收的弟子给对方介绍了一番,郁秋还能听到他含笑的声音:“我这小徒弟学业一般,可会琢磨吃的,他来我这儿不过三个来月,弄出的新鲜吃食保证宫……你家里也没见过。”

    男人笑了笑,“哦,那我可得好好瞧瞧。”

    说话间,船已经泊到岸边,太岳老人下了船,那男人便也跟着下了,两人一道朝郁秋她们走了过来,男人看清楚郁秋她们的现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对太岳道:“好吃我倒是没看出来,不过,你这徒弟看起来却是好动许多。”

    郁秋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拎着野菜,衣服也弄脏了许多,眼角的余光落到河里的倒映上,发现自己的形象实在有些不妙,连脸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弄到了些脏污。

    这个形象的初见,想来好印象应该没多少了,不过,郁秋也不怵就是了,她大方的浅浅一笑,毫不在意的上下打量着对方。

    男人显然很少被这样冒犯过,唇边的笑容微微滞了一下,太岳给他们做了下介绍:“子非,这是你老师的旧友,你就叫他……嗯”他似乎有些犯难,一时竟想不到该做什么称呼,想了想,道:“叫魏先生吧。”

    子非,是太岳给郁秋取的字,毕竟她如今做男装打扮,也不适合再叫原本的名字,索性直接让太岳帮她提前取了字。

    郁秋手上还拿着东西,便也没如何行礼,只含笑打了个招呼;“见过魏先生。”

    魏修谨道:“你师父说你最擅长弄吃的,今天可要叨扰你们一下了。”

    “不过是乡野小菜,不值当什么。”郁秋语气淡淡,似乎已经瞧过他之后,便没了多少兴趣,直接对太岳说:“老师你先把客人带回去吧,我和师兄把这野菜洗了再走。”

    又对那男人道了句“失礼了,少陪。”

    魏修谨哪里会在意这个,还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回了句“无碍。”

    太岳见他们彼此似乎观感还好,也没多热乎的凑合,废话,虽然他没告诉过别人他收的是女弟子,可是自己还是心里有数的,没打算让他们多亲近,万一以后他徒弟还想成亲的,和外男走得太近那不是坏他徒弟的名声吗?

    于是太岳当下就把魏修谨等人带着往自己小宅院去了。

    见到了人,郁秋也不着急了,好几个月都等过来了,难道还差这一时半刻?

    她老老实实的和莫问一起蹲在河边把野菜洗完了,等到两人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多时间,太岳和魏修谨正坐在石凳上对弈,郁秋学下棋的时间还短,对这方面也没多少天分,并不主动往前凑。

    只是太岳吩咐了让他们多做点好吃的出来,郁秋索性呆在厨房里给莫问打下手,至于随侍伺候太岳他们的,自然有魏修谨带来的人,郁秋也没放兰草往那边凑,打发她去山脚下的村里再买些食材回来。

    郁秋自己下厨也就一般水平,不过她知道的美食方子可不少,叫花鸡是早就教过莫问做的,这会儿又添了几个小菜,加上上午带来的卤菜还有一些,郁秋又另外指点着莫问做了一些煎饼馃子和山楂糕当点心。

    赶在申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做好了。

    毕竟太岳老人的宅子可不大,郁秋和魏修谨等人都没打算留宿的,不过郁秋为了来往方便,在山下的小村子里租了间小宅院,有时候她晚上就在那边休息。

    这会儿把吃食全端了出去,兰草却是不能上桌了,她还是有些眼色的,见到魏修谨就觉得那人不是寻常人,因此非常自觉的和对方带来的那几个随从一起吃,郁秋注意到之后,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快的神色,不过也很快掩饰了过去,只是胃口少了许多,上桌没多久就跑了,正好莫问似乎和他们一起也吃得不太自在,因而这一顿也没用多少,如此,郁秋也不显得太特殊失礼。

    郁秋和莫问离桌之后,那一桌就只剩下太岳和魏修谨两人了,太岳还有点高兴,把菜一点没客气的往自己碗里扒拉,郁秋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撞见,没忍住提醒了下:“老师,你别吃太多荤食,免得不克化。”

    太岳摆了摆手,头也不抬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郁秋看出她的敷衍,顿时脸上有些迟疑,似乎在为自己要不要留下来监督而困扰。

    她趁机看了魏修谨一眼,后者一笑,没说话。

    郁秋撇了撇嘴,也不麻烦他,对太岳道:“这些菜都是有数的,待会我来收拾的时候要是看到您多吃了,下回我就不给您带卤菜了。”

    “哎,知道了,小管家……”太岳终于不敢再敷衍,老老实实的应了,也是知道这徒弟是真的担心自己,他本来还想调侃她一句小管家婆的,但是突然反应到魏修谨等人都在这里,就临时住了嘴。

    不过郁秋也满意了,和莫问一起走开,实际上偷偷溜到后厨那边,煎饼馃子她方才让莫问多做了几个留着,现在想想真是明智。

    她们俩走了,魏修谨和太岳说话也自然许多。

    “你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小弟子,有点意思。”

    太岳老头子护短,并不觉得这人多关注郁秋是什么好事,因此打着哈哈笑道:“年纪还小,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也别见怪。”

    魏修谨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笑了笑:“哪家的孩子,可有功名在身?”

    郁秋洗干净脸后,那张脸确实好看得有些过分了,满燕京也找不出第二个,便是他自己的几个儿子俱是俊杰风流的人物,魏修谨也不得不承认,光看脸的话,这还真被眼前的小子给比下去了。魏修谨这些年见的人何其多,看郁秋那行事作态,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不怪他会好奇。

    太岳摇了摇头:“四书五经都没背上一本,不过她是志不在此,天天憨吃憨玩,也就一手字还过得去。”

    魏修谨闻言还有些遗憾,若是学识好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考个好名次,他还能点他当个探花郎。

    不过魏修谨来此的目的到底不是为了个小少年,因此不过闲话两句,见太岳也没什么兴致多说,他便转移了话题,聊起其他事情来。

    郁秋可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她跟着莫问回了厨房,偷偷摸出莫问之前做的煎饼馃子,自己又吃了一个不算,还打包好了两个,打算待会下山的时候和兰草一起带在路上吃,太岳没有让她和魏修谨接近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冒冒然凑过去,毕竟帝王现在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当然是老师更重要一点。

    甚至于连莫问,也比现在的皇帝在她心里还要重要些。

    可莫问是个闷葫芦,和他一起基本只有她主动在找话题,不然只能尴尬的坐着相对无言,可这回,难得莫问也没吃饱,这会儿和郁秋一块偷偷溜厨房里吃,郁秋倒觉得他的性此时还鲜活几分。

    于是假装不经意的搭话问他:“师兄,那个魏先生是什么人啊?”

    莫问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沙哑:“是太岳先生的旧友,每年都会过来一两次。”

    “哦,怪不得我之前都没见过。”郁秋也不敢多打听,免得莫问起了疑心。

    莫问看了她一眼,他眼睛黑沉沉的,郁秋冷静的和他对视,眼底没有露出任何心虚的意味,莫问才又开了口:“他……是个贵人。”

    这话可真耐人寻味。

    郁秋不再多问了,哪怕她这几个月来对太岳和莫问都多有讨好,可是遇到这样敏感身份的人,也不怪人家起疑,她假装没发现莫问方才的异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莫问道:“你在这里等等我。”

    她们本坐在厨下的小凳子上,郁秋说完这话也不等他回应,就急匆匆的跑了,她从上午和兰草带来的包裹那里翻出了一个小瓶子,随即又跑了回去。

    莫问仍在原地等着她,身形几乎都没有动过一下。

    郁秋笑着把小瓶子递给他,道:“这东西是我酿酒的时候提取出来的,对伤口消毒处理有好处,我把它称为酒精,我听老师说,师兄你有好友是上战场的人,你拿去试试,若是能得用的话,我再把制作的方子给你们。”

    莫问楞了一下,接过来,瓶子不大,只是个普通的瓷瓶,可是,如果真按郁秋所说的那样可以处理伤口恶化的话,那这价值……

    莫问是不大愿意凭空接受别人这样大的好意的,可是想到这东西可能的功用,他又舍不得推却,犹豫了片刻,还是想试试效用,若真有奇效,那到时候肯定不会白要郁秋的方子。

    “抱歉,打扰一下。”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郁秋和莫问都呆了呆,抬头看过去,只见早上那个撑船的人正站在门口看着她们。

    那男子一声英武之气,两鬓已经有些斑白,年纪虽然也上去了,可看那模样就不简单,郁秋想想也知道,能贴身跟随保护皇帝的人,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彬彬有礼的对郁秋两人先道了歉,然后才说:“我儿是个习武之人,身上常常带伤,小公子手上这东西,不知可否也让在下开开眼?”

    莫问是知道他们的身份的,因此当下就迟疑了,虽然献给皇帝效用更大,可是这东西是郁秋送给他的,他怎好随便开口答应转让给他人。

    郁秋自然不会让他为难,主动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做出来的不只一瓶,家里也有些备用的,若是先生不弃,下回我过来再带上几瓶就是了,到时候你们再试验下效果吧,我也没试过,不知效用具体如何,若有结果,还请你们告知我一声。”

    魏甲并不确定那小瓶子里的东西是否有效,想了想自己主人每回过来也要住个几天,倒也不怕赶不上,于是做出一副十分感激的样子说;“那就麻烦小公子了。”

    郁秋垂下眼帘,态度不殷勤有不冷淡,只是客套的应了一声,也没有再和对方说话。

    等到太岳等人用完了晚餐,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此处也是没有魏修谨等人夜宿的地方,因此当郁秋提出下山的时候,魏修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从他下属那里知晓了酒精的事,倒是十分客气的邀请她和兰草下山。

    下山的路虽然不难走,不过今天离开的时间比往常要晚许多,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她们走到一半天色都要黑了,何况两个毕竟是女孩子,所以为了安全考虑,郁秋也没反对。

    太岳也不是很担心,因为好歹和魏修谨这人当了多年的朋友,他的品性他还是信得过的,原本他还想着让莫问去送送郁秋她们呢,既然有魏修谨和他的人在,倒是不用莫问再多跑一趟了。

    因为打算明天还会再来,所以太岳也没让郁秋她们带什么东西,只是给了一份防虫蚁的药粉,带在身上可以避免一些蚊虫近身。

    郁秋带着兰草跟在魏修谨等人后面走,本来没有想要上前的意思,毕竟才头一回见面,她可不想落得个太过殷勤的印象,只是魏修谨见她们主仆两个不远不近的跟着,反倒起了些聊天的兴致,让人把郁秋她们请了过来。

    “魏先生。”郁秋不卑不亢的走上前施了一礼。

    魏修谨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近前几步说话。

    他脸上含着笑看来心情不错,只是到底是帝王,谁知道他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郁秋走到相隔他一米多点的距离,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听到他问:“你叫子非?姓什么?”

    “郁,郁郁苍苍的郁。”

    “郁家?”魏修谨若有所思,在脑海里回忆了一边京中郁姓人家,倒是想到了永兴侯府,不过也没听说他们家孩子有那个比较出彩的。

    魏修谨也懒得多猜,他若是真想知道,一句话过去也能把他查个底朝天,不过,到底是太岳的徒弟,魏修谨对太岳老人极为信任,也知晓他的脾性,郁秋若真是来路不明,太岳也不敢收他当弟子。

    “我听魏甲说你做了点东西给莫问,是叫……酒精?”

    郁秋点了点头,“也不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不过是曾在一本旧书上看到过,好奇试验了一下,听说可以用来处理伤口有奇效,所以才给莫师兄带了些让他试试。”

    “莫问住在山间轻易不出去,你交给他,怎么不直接交给其他人,用处可比给他大得多。”

    郁秋道:“还不知道效用具体如何,可不敢乱来,何况,一点小玩意儿罢了,当不得什么。”

    魏修谨道:“不论如何,若是效果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我是得谢谢你的。”

    郁秋抿唇一笑,谦逊道:“我看得出来,魏先生并非凡人,若是交给你有大用,那也是好事一桩,不过如今效果尚未出来,说这个委实太早。”

    好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若非如此,郁秋可真想找系统要点金手指了。

    两人谈着话,魏修谨对郁秋印象倒是更好了几分,还考校了她一些功课,可惜郁秋根本没想过参加科举,因为平时女扮男装也就罢了,真要参加科举那是完全不现实的,人家检查的时候可是要全身脱光的,因此郁秋从来没想过往这边发展,四书五经勉强读过一遍,也不大感兴趣,太岳老人知道她是女子,自然也没强求她学这些。

    魏修谨对郁秋挺有好感,才有心考校她一下,要知道他几个儿子想他考校还没那个机会呢,谁知道等真考校了才发现,太岳之前和他说的话原来真的不是在谦虚,这个叫郁子非的小子,抽问的几个典故还能回答一两个,到了抽背的时候,愣是一句都背不出来,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你父是谁,竟许你这般荒废学业!”建安帝觉得这实在有些不科学,难得孩子生得这样一副好相貌,看样子也不是个蠢的,竟然能把学业荒废到这种地步,就是农家子稍微有点念书天分的,都要举家供他一个科考呢,这小子看穿着打扮也不像穷苦出身,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这样随便他。

    郁秋没打算卖惨,理直气壮的说:“关我爹什么事,我就是不喜欢念书,也没那个为官做宰的志向,我爹那是疼我,也舍不得我寒窗苦读那么辛苦。”

    “何况,我师父都不管我,您……”她没说完就闭了嘴,可建安帝哪里听不出来,她嫌他多管闲事呢。

    建安帝见她丝毫没有悔改还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憋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见猎心喜,谁知道人家不领情。

    建安帝脸色有些不好看,郁秋似乎琢磨过来了,小心翼翼的说:“您也不必这般,都说人各有志,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这块料,我也没荒度时间,我就爱琢磨些杂学,若不然也捣鼓不出那什么酒精啊。何况就是您自己的亲生儿子,难道他们还得各个都参加科举不成?”

    建安帝被堵了话,竟然觉得自己反驳不了,沉默半晌,方才叹了口气。

    “罢了,是朕……我多管闲事了。”

    郁秋假装没听出来他的口误,装作似乎被他方才教导主任的嘴脸吓到了的模样,正好也走到山脚了,就火急火燎的先一步告辞了。

    建安帝见她们只有主仆两个,且都没什么武力的样子,还派了个手下送她们到了租住的宅子里。

    不过他这点担忧其实也有些多余,因为郁秋从庄子里过这边来的时候还带了个车夫和护卫的,因此她们才敢放心的住在这种村子里,但郁秋也没推辞他的好意,还答应了明儿再一起上山。

    郁秋在山下住了三天,期间还让人回庄子里把自己另外弄出来的几瓶酒精提前带了过来交给了建安帝的人,她是有自信效果不会比预料的太差,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试验的,总之没过多久建安帝就亲自找她谈了话,郁秋也不拿乔,直接把方子给了对方。

    至于浓度和其他用法之类的,就看他们自己去试验了,郁秋并没有打算以此谋利,反正能得到一个建安帝的初步好感,她已经挺满足了。

    等正事说完,建安帝也差不多到了回去的时候,这几日已经算有了不浅的关系,建安帝也拿郁秋当子侄辈看待了,还问她:“我后日启程回京,可要带你一程?”

    郁秋住在离京不远的一处庄子上的事,建安帝也已经知道了,他觉得这小子不知道他身份也好,说话做事也不会战战兢兢,虽然没大没小了些,但也挺有意思的,何况郁秋给他的酒精也确实是一份惊喜,建安帝原本想直接赏她的,但因这样做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便迟疑了下,他还不想失去这么个能说得来话的小朋友。

    至于其他钱财等物,郁秋也执意不接受,只是说若是能给打仗的将士们用上一些,也不枉她的一番心思了,这样的胸怀,叫建安帝如何能不喜欢,原本只是看在太岳老人的份上照应她几分,如今,却是真正的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郁秋刷完一波好感度,虽然觉得趁热打铁不错,可是也怕一下子太冒进了被察觉,那就前功尽溃了,所以她想了想之后,觉得还是得慢一点来。

    不过她也出来好几天了,差不多是时候回去。

    郁秋有些迟疑,她本能的去看了下太岳和莫问一眼,太岳当时正在研究新得来的棋谱,仿佛毫无所觉,倒是莫问若有所思,只是也没说话。

    魏修谨见她面露犹豫,便又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不。”郁秋摇了摇头:“那就麻烦魏先生了。”

    “不过区区小事。”魏修谨挺高兴的,一路多了郁秋作伴,也能说说话解闷。

    这事就算这样定了下来。

    郁秋临走前一天,莫问去山里抓了只野狍子回来,又做了顿丰盛的,另外弄了好些新鲜竹笋给她们带下山。郁秋则送了双皮靴子给他,她倒是没有那样的手艺,不过是自己按着以前记忆中的款式叫工匠定做的,太岳老人也收到了一双,眼看天气渐渐凉了起来,这靴子穿着也暖和些,也挺方便在山里活动。

    第二天早上,郁秋便不再上山了,而是和兰草一起坐了自己家的马车在路口等,没多一会儿就见到了建安帝等人,相比于郁秋的,建安帝的马车就要大得多了,他主动叫郁秋过去说话,郁秋也不推辞,兰草在她身后欲言又止,似乎想跟上去,见魏甲看了过来,顿时被吓得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

    昨儿夜里下了场雨,这天气便转凉了许多,她们走的官道倒是没多少泥泞,可这云层厚厚的,看起来路上只怕还有一场雨呢。郁秋知晓自己这个身份终究瞒不了对方多久,并不想留下什么过于放浪形骸的形象,因此这样独处的时候,她并没有刻意多和魏修谨说话,反倒是没过多久就借口想休息回了自己的马车。

    魏修谨显然是觉得有些扫兴的,不过看郁秋脸上的倦意不像作假,便也没强人所难。

    郁秋以为这一路等分别之后,下一回再见到建安帝怎么也得过一段时间的,谁知道半途果真下起雨来,偏巧那时候马车已经快到了她们的庄子,眼见雨一时半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方才遣了人过去。

    “就说咱们家的庄子快到了,问问他们要不要歇个脚,这雨一时半刻恐怕是停不了的。”

    护卫披着蓑衣过去,和魏修谨的人说了一声,没多久建安帝传了话过来,对方没有拒绝,便是同意了。

    郁秋一时也不知自己这算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马车行至庄子大门口,已经有人先行通报了,郁秋打了伞,下了马车后也没直接进门,而是走到魏修谨那边等他们一起。

    一行人虽然早备有雨伞和蓑衣,可一场大雨下来,还是显得有些狼狈,魏修谨倒是挺高兴,前一阵可是干旱了许久未曾下雨,因此他此刻头发被打湿了些,心情反而不差,只是见到等在门口的郁秋,没来由的怔了一下。

    郁秋今日穿的是也是一身白袍,只是边角和袖口绣了云纹,撑着一把铁锈红的油纸伞,雨打湿了鬓间的几缕发,贴在瓷白的脸上,看过来的时候,那一双眼清透明亮,真正如画中仙一般。

    不过建安帝到底性内敛,失神不过一瞬,很快就收敛了心神大步走了过去。

    他语带歉意道:“今日这雨下得不巧,怕是得叨扰你了。”

    郁秋笑了下,作势请他进去,嘴上道:“先生不嫌寒舍简陋就好,请吧。”

    两人走在前面,魏甲和其他人被兰草领着跟在后面,庄子的管事收到消息跑出来接,郁秋随口做了下介绍,有点庆幸自己一早下了命令让他们都改口喊自己公子,因而此时倒是不担心穿帮,只是管事到底是知道自己主子是个姑娘家,这会儿见她带着个男人回来,后面还跟了不少随从,显然不是个简单人物,一时也有些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幸好他还不知道来的是当今皇帝,不然还不知道要失态成什么样子,就是现在,也已经连话都不敢多说了。

    好不容易进了客厅,郁秋见建安帝的衣物也沾湿了一些,便主动道:“客房都是现成的,我让陈叔带你们先过去收拾一下,到饭点了我再派人请你们过来吧。”

    魏修谨也不客气,点了点头道谢:“有劳了。”

    郁秋不自觉的松口气,转头对陈管事道吩咐了几句,只是她没发现,在她和陈管事说话的时候,建安帝的目光落到她的侧脸上,神情突然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了郁秋那耳垂上小小的耳洞。

    郁秋做男子打扮,几乎是全身上下都没忘记掩饰,耳洞也找特殊的材料掩盖得几乎难以再见,可别忘了,这时代的化妆品到底质量没多少保障,方才经了雨水一打湿,那些痕迹便淡了许多,耳洞也就掩盖不住了。

    魏修谨眼神不着痕迹的往郁秋身上扫了一下,越看越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一时之间,他心里不免生出几分警惕来。

    能够在他面前女扮男装这么久还没被拆穿,已经算得上有些本事了,而一个女子,为什么要扮作男装,还偏偏出现在他面前?

    魏修谨就算不是千古明君,可也不是昏君,所以他眼下得知郁秋的女子身份后,第一时间产生的不是兴趣,而是怀疑。

    只是想到郁秋还是太岳老人的徒弟,若是她身份有异,那必然和太岳老人也脱不了干系,如此,事情只怕并不简单。

    可魏修谨到底对太岳还有几分信任,因此还不至于立刻武断的觉得对方有所图谋,只是心里起了疑心之后,他也没立刻拆穿,反而有心想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因此此时见郁秋吩咐了那个陈管事之后,他便也从善如流的跟着陈管事去客房安顿了下来。

    郁秋也没发觉异样,他们走后,她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下人知晓她今天回来,已经烧好了热水,郁秋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衣服出来,照镜子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耳洞上的掩饰已经没了,她愣了一下,但随即若无其事的重新上了一遍妆。

    不管建安帝到底发没发现,他既然没拆穿她,那她就当做他不知道吧。

    郁秋愉快的做了决定。

    晚间做好了饭,郁秋让人把建安帝请了过来,她察言观色的眼力不低,很快就发现了后者神色里带了一抹探究,当下便确定了,建安帝确实看穿了她,也许过不了多久,她的一切资料都会被送到建安帝面前。

    不过那又如何,至少明面上来看,原身以前也从来没见过当今皇帝,她不认得他是真的,这个世上,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建安帝和太岳老人交好,如此,别人又怎会怀疑她的用心?

    用完了晚餐,建安帝也没立刻离开,郁秋便让人上了茶,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两人便说起话来。

    “你师父倒是没说错,我也算吃遍大江南北了,可你府上的吃食,倒是有好些是我没见过的。”

    郁秋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太满意的神色来,“我家厨娘手艺只能算一般,同一样菜,还没莫问师兄做的好吃,师父他老人家比我有福气多了。”

    “我听先生方才所言,可是去过不少地方,不知可否与我详细说说。”郁秋眼里带着好奇的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来惭愧,我长这么大尚未出过几次远门,天下山河也未能得见多少,往日里只能看些杂文游记打发时间,心中实在有些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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