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循声望了过去,刚好瞧见石匠看了过来,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住。这男人笑起来倒是蛮好看的,不那么吓人了,不过,好看她也不想看。
云朵的最后一块布铺完了,起身进屋,让袼褙自己晒干就行了。
石匠赶忙收回目光,瞧着云海笑道:“我笑我自己呀,竟把个重要的工具落在家里了。看来我得回家拿一趟,你跟我去吧,大家都是亲戚,认个门儿,下次路过也好进来看看我。”
“好啊,早就听说你们源水镇富庶,还不闹水灾,我还没去过呢,刚好跟着你去瞧瞧。”云海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就想马上离开。
姑娘已经进屋,鲁铁杵留在院子里也看不着她里,不过今日已经看了许久,心满意足了。就带着云海进屋去找苗氏:“姨母,我带的工具不够,得回家一趟,让云海跟我去吧,认认门,以后亲戚们之间也好走动。”
“好啊,那就去吧,要不你俩吃了午饭再走。”苗氏一听就乐了,认门儿好啊,就可以了解得更多一点,免得被他诓了。
“不吃了,我们俩到了鲁家河也就刚刚晌午,在我家吃吧,您就别做我们俩的饭了。”
二人告辞出来,碰上了几个同村的乡亲,都诧异地问这个壮汉是谁。云海也没细说,只说是自家亲戚,众人也就没往深处问。
奔水镇和源水镇之间隔了一个清水镇,要穿过十几个村子。二人脚程快,步履生风,却也走了一个时辰。
越是往南走,云海发现地里的庄稼长得越好,奔水镇这边一片荒芜,洪水刚刚退去,地里全都是淤泥。前些天一直阴雨,人们不敢种庄稼,还在观望,这两天放了晴,有些人家已经在清淤,打算开始春耕了。
而上游没有遭灾的清水镇和源水镇,绿油油的秧苗在阳光下暗光浮动。春风一吹,便舒展开柔嫩的臂膀,抖擞精神,努力地向上生长。稻田里的水清凌凌的,能看清黑色的肥沃土壤,不像自己家的土地那般被灰色淤泥和黄色沙石覆盖。
进了鲁家河村,已经快到晌午了,田间劳作的人们正扛着锄头往回走。碰见鲁铁杵,都十分随意地打个招呼,聊上两句,也有人随口问问这小兄弟是谁。
鲁铁杵的口径和云海一致,只说是自家亲戚,没再往细处说。因为他们这门亲戚实在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说多了反而让人笑话。
不过,大石匠瞅着自己村里的这些人,也在心里暗暗地发了愿:早晚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的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小舅子。
石匠家住在村子中央最宽敞的那一条大街上,朱红色的大门敞着一扇,进门之后,迎面就是一幅石雕的八仙过海照壁。绕过照壁,就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院子,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石头,和已经做成的石器。
“娘,我回来啦!”鲁铁杵喊了一嗓子,马上有一个瘦弱的妇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昨晚上在哪凑合了一宿啊,吃饭没?”儿子出去找石料或是做活,未必都能当天回来。陶氏已经习以为常,倒不担心儿子走丢了或是遇上什么危险,只怕他吃不上饭,饿着肚子。
云海规规矩矩地走过来作了个揖:“鲁大娘好!”
“哎,好,这是……”
鲁铁杵赶忙介绍:“这是云海,奔水镇小浪村的。昨天晚上,我就是在他家借宿了一宿,也是在他家吃的饭。娘这是我五婶子的外甥,论起来,咱们两家也是亲戚的。人家照顾我,答应我可以在他们家住几天,把那对门当做好了直接送去县城,就不用费力气把石头搬回来了。”
“你要在人家住几天呀?那岂不是给人家添很多麻烦,你哪如……,眼见实诚的娘亲就要说漏嘴了,大石匠赶忙上前扶着她往厨房里走。一边走一边扭头对云海说道:“院里有不少石头雕的东西,云海,你要有兴趣就先瞧瞧吧。”
云海刚一进门的时候就被门口精雕细琢的八仙过海震撼了,本着先要拜会长辈的礼节,才没有停步。此刻得了话,马上绕过影壁墙,去看那活灵活现的八仙过海。
鲁铁杵扶着母亲进了厨房,低声说道:“娘,我自然知道可以赶着马车去把石头拉回来,可我是费了好些心思才留在他们家的。不瞒您说,我呀,嘿嘿!看上了一个姑娘,您很快就有儿媳妇了。”
一听到儿媳妇这三个字,陶氏污浊的双眸瞬间一亮,嘭地一把抓住儿子手腕,激动地说道:“你终于肯成亲了呀,前两年我就想给你安排相亲,你却一直不肯。非要找到你大哥才成亲,如今你能改变主意,真是太好了。”
鲁铁杵嘿嘿一笑:“娘,以前没有看上的姑娘,我一点儿都不急,觉得晚几年成亲也没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特别喜欢她,就想每天都看见她才好呢,真想早点把她娶回家。”
陶氏欣喜地笑着,满脸慈爱:“好啊好啊,娘身子骨不行,也没力气给你张罗。能碰上一个让你这么喜欢的姑娘,是老天爷给的缘分,你可得好好待人家呀。”
“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待她好的,只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点儿早,人家还没看上我呢。我说的那姑娘,就是这个少年郎的姐姐,所以,我才特意跟他家攀了亲戚,要在他们家住上十来天,把门当做成了,直接拉去县城送货。”
儿子自小就是个有成算的,陶氏对他很是放心。就十分认真地征求儿子的想法:“那你说怎么办?我要不要先准备好聘礼,等你跟那边谈成了,咱们就赶紧去下聘。”
“娘,先不用着急,八字还没一撇呢。聘礼我自己安排就行,不用娘操心,这个姑娘温柔可人,以后您就等着享福吧。”
陶氏喜笑颜开,一心期盼着早点娶上儿媳妇,对儿子提出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他说要背走两袋米,陶氏就把家里最好的精米拿出来,把口袋装得满满的,让儿子吃过午饭背上。
“娘,他们那边闹了两年水灾,家家都不够吃。我饭量这么大,光吃米恐怕也不够,咱家的腊肉还有吗?”
“有有,过年的时候,咱们家杀了那么大一头大肥猪,家里总共才三口人,我和你爹上了年纪也吃不多,你一个人能吃多少呀,还剩大半头猪呢。”陶氏对儿子娶媳妇这事,是全力支持。
“那就好,那我拿一条猪腿走吧。也用布口袋装起来,免得云海推辞。”大石匠打点好了两袋米,一条大猪腿,放在厨房窗下,满意地笑了笑。
“我的儿呀,你这又是米又是肉的,还真有点毛脚女婿上门的模样呢。”陶氏笑呵呵的。
午饭十分丰盛,好几样肉菜,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云海这下子可解了馋,莫说是许久没吃过肉了,就是这白米饭自家也很少做,只是喝白米粥,吃不上干饭。
这是到别人家做客,云海自然不好意思甩开腮帮子使劲吃,不过鲁家母子俩都很热情,给他碗里夹了高高的一堆肉,像一座小山似的,让他不吃都不行。
午饭过后,喝了一盏消食茶,陶氏热情地问了问云海家里的情况,见这少年郎爽朗大方、温和有礼,就觉得他的姐姐肯定不错,难怪自家二郎一见钟情。
稍事休息,二人要回去了。鲁铁杵在褡裢里放了几样工具,就拎出一袋米给云海扛着,自己扛上另两个口袋。云海自然推辞不肯,可鲁家母子执意要带,鲁铁杵更是直言道:“我饭量大,要是不交点口粮,只在你家白吃,那我肯定不好意思吃饱,你也不想看我饿瘦了吧。”
陶氏在一旁连声附和:“就是啊,云海,你别见外,咱们家有十八亩地呢,不差这几袋大米,你们快带上吧。”
云海推辞不过,只得扛在肩上,跟着石匠出了门。
刚走了几步,鲁铁杵打开西邻的大门,一指硕大的石刻照壁:“云海,那八仙过海是我爹刻的,这一幅高山流水是我刻的,你看怎么样?”
云海凑近一瞧,不禁赞叹:“哇!这也太精细了,山上的树像真的一样,流水也像是会动的。还有河边这几个孩子,胖乎乎的真讨人喜欢。”
“这所房子是前年盖成的,打算给我娶媳妇用的。将来成了亲,媳妇不用跟公婆住一个院子,我们单独住。只可惜,房子有了,媳妇还没有。”鲁铁杵特意给他透话。
二人背着口袋边走边聊,正逢老石匠鲁勤光赶着马车从另一条街回来,鲁铁杵远远瞧见自家的马车,赶忙拉着云海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咱们抄近路快点走吧,免得回去晚了让姨母惦记。”
鲁勤光回到家中,一边卸车一边纳闷地跟媳妇说道:“是不是二郎回来了,刚才远远瞧见一个人影像他,还没等我看清,那小子就钻进胡同跑了,跟做贼似的。”
陶氏一笑:“是二郎,不过不是做贼,是怕你把马车给他。他相中了一个小浪村的姑娘,寻个借口住在人家了,呵呵,咱们就等着下聘娶儿媳妇吧。”
“小浪村的?前两天孙媒婆给铁蛋介绍了一个姑娘,也是小浪村的,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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