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说道:“老先生虽然还有鬼魂, 但是并不完整, 因此不知道这些事。他只能将最强烈的念头告诉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忙道:“一定是这样!我们家老头子可没有什么扳指!我说烧了那么多东西给他, 他怎么会又饿又冷无处栖身呢,原来是这样。大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观察员也忙上前出主意:“能不能将这坟墓给抢回来?还是用那什么代替之术?”
范先生看着他们陷入了讨论中,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这么敷衍的理由,为什么他们都如此深信不疑?
老太太也就罢了, 年纪大了,搞迷信很正常, 王观察员可是年轻人,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 怎么也这么迷信?
不过他深谙为人处世的道理,在大家都说相信时,没必要唱反调,因此便站到一边。
这事他不信就是了,由着他们折腾, 就当是给老太太一点儿念想了。
萧遥说道:“这也不难, 请人来将坟墓打开,把不属于老先生的牙齿已经扳指给拿走,我再作法换回来就行了。”说完看了看天色, 又道,“如果能马上找到人, 今日便能将这事办妥。”
范先生认定萧遥这是神棍行为, 便点头:“既然如此, 便今日办妥吧。老太太年纪已经大了,也不好再让她被梦骚扰得身体不好。”
反正只是给老太太心理安慰,早些办妥对老太太来说更好,而且他也不必再违心信这个。
等此间事了,他也要跟王观察员谈谈才是。
封建迷信要不得。
萧遥似笑非笑地看了范先生一眼,点了点头。
范先生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他没有针对萧遥的意思,只是不相信封建迷信而已。
而且他也想知道,眼下如果开棺找不到扳指和多出来的三颗牙齿,萧遥该如何自圆其说。
陈老太太也迫不及待,当即让陈太太下山找人,自己则问萧遥什么时辰动工合适。
萧遥道:“好几个时辰都合适,不怕,能找到人过来就行。”
陈太太也急着办妥这事,很快带了几个中年男女过来,还买了香烛纸报。
萧遥选定了时辰,便让大家开始挖掘。
很快装陈老先生骨头的坛子便被掘起来了,村里一个男子按照萧遥的要求上前捡骨,果然发现里头有个扳指,除此之外,当真有多出来的三颗牙齿!
陈老太太激动地看向萧遥:“大师啊,说得一点也不差!”
陈太太也一脸震惊,看着萧遥说不出话来。
王观察员笑道:“不愧是闻名本城的大师啊,这算得太准了!”
范先生没有说话,看到那扳指和多出来的牙齿,他心中只剩下惊骇。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他上前,再三比对牙齿,见那三颗的确是多出来的牙齿,不由得不信。
他怔怔地看向萧遥:“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玄门道术,居然是真的?
萧遥道:“算出来的。”说完用符箓将那三颗牙齿以及扳指镇住,随后开始作法,作法完毕,就让众人将墓碑重新封起来。
做完这一切,萧遥开始处理那三颗牙齿以及扳指。
封印刚解开,四周就起了一阵阴风,紧接着一道模糊的男子虚影出现在萧遥面前,预期迫切地说道:“你如果帮我和那个人换过来,我保你荣华富贵。”
萧遥淡淡地道:“我不需要。”说完拿起桃木剑,问那虚影,“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送你上路。”
范先生众人见萧遥突然对着某个方向自言自语,俱都心中骇然,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然后,他们下意识靠近萧遥。
萧遥看向他们:“不用怕,他如今没有伤人之力。”说着扬起手上的桃木剑。
虚影急道:“我知道一个宝藏,你如果帮我,我把宝藏的地址告诉你!”
萧遥还是摇头:“不必。”说完上前一步,将桃木剑砍下。
虚影没料到萧遥对宝藏居然毫不动心,眼见桃木剑砍来,自己即将魂飞魄散之际,连忙大声叫道:“求你送我去投胎,求你了!”
说完这话,他看着桃木剑在距离自己只有一点点距离时停了下来,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下意识就想擦擦汗压惊。
可是手放上去了,才想起自己是个鬼,根本不会冒汗,忙又将手放下来。
萧遥道:“若非你这也不算大恶,我是不会送你去投胎的。”
虚影连忙道:“谢谢,我只是在地底下饿得太久,得不到供奉,才出此下策。”说完见萧遥就要超度自己,忙道,“我先把宝藏地址告诉你吧。那是一个土匪留下来的,不拿白不拿。”
萧遥点点头,听完虚影说宝藏地址,就送虚影上路。
做完这一切夕阳已经西下了,一行人下山。
一路上,范先生用全新的眼光看萧遥,对萧遥的称呼,下意识就变成了“萧大师”!
萧遥如何不知范先生先前对自己是满心怀疑的?见他此时心悦诚服地叫自己“萧大师”,不由得失笑。
范先生不住地跟萧遥打听玄门的事,但他自己从前不信,对此几乎没怎么了解过,打听了几句,就问不下去了,转而跟王观察员说起来,浑然忘了自己原先是要跟王观察员聊聊封建迷信的事,顺便教育教育王观察员的。
陈老太太和陈太太解决了一直困扰的大事,非要留萧遥一行人吃饭。
萧遥一行人没办法,只得留下吃饭。
吃完饭回到城里,萧遥被陈家接去,便顺便借陈家的电话打回大队拜托大队长通知方思贤,自己明天再回家。
陈家人都已经听说萧遥考上大学却被肖家顶替了名额,俱是十分气愤。
陈书记道:“你放心,这事我们系统内部已经查了,一旦查到证据,绝不姑息。”
其实内部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严查到底,查清楚之后,该处置的一定要处置。另一种则是让萧遥退一步,肖家和市政这边给予萧遥一定的补偿,因为这样的事属于丑闻,曝光了,丢的是整个市领导层的脸。
陈书记斩钉截铁地要求执行第一种,不说他家和萧遥关系近,就说这事,本来就是肖家不对,为什么还要因为面子帮他们藏着掖着让真正被欺负的人继续受委屈?
萧遥点点头:“那就好,谢谢陈书记。”她相信,市领导这么快处理这件事,陈书记一定出了大力。
出于报答的心理,萧遥在陈家里外走了一趟,又仔细看过小陈太太的面相,见一切都好,便将这一切告诉陈家人,又给了小陈太太一张挡灾的符箓。
陈家人得了萧遥这样的回答,都放下心来。
第二日,萧遥早早离开了陈家,买了各种工具叫了车子送自己去陈老先生家附近的山脚下,然后只身上山去找宝藏。
按照那老鬼说的,宝藏在陈老先生旧坟墓再往上的山腹处。
萧遥一路往上,走得满头大汗,终于找到那鬼魂说的那棵野生橄榄树。
她选好方向,往西走十来步,见前方果然有一块石头,便开始在石头左侧挖起来。
挖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萧遥终于看到快要腐烂的两个木箱。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两个木箱搬上来,然后用东西将之砸开,眼前顿时一片明亮。
只见木箱里头,有金条、金首饰、各种玉石以及珍珠玛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萧遥翻了翻,顿时有些为难。
这么多金银首饰,她怎么带得下山?
昨天听了那鬼魂说的,她以为这里的土匪,就算埋了宝藏也不会多,因此心里预估是一个背包便能全部装走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不说一个背包,就是三个背包,只怕也装不下啊。
再说,就算装得下,她也没力气背下山。
萧遥想了想,挑了自己看着喜欢的镯子、戒指、耳环以及头饰之类的出来,其他的则重新埋回地下,并设了个大阵。
做完了,萧遥背着一背包的宝藏下山回城。
她先去陈家。
小陈太太在家,见萧遥来了,忙说肖家人打听她的消息,问萧遥要不要见肖家人。
萧遥摇摇头:“不见。如果他们再来,你直接说我不肯见他们。”说完托小陈太太找陈书记。
小陈太太直接开车送萧遥去市政府大厅。
萧遥谢过她,进去找陈书记,将宝藏的地址告诉陈书记,表示这是自己的捐赠,希望他将之用于扶贫,另外又说明这笔宝藏和那一个陈家有关系,请陈书记好生照应那个陈家,然后就离开了。
陈书记得知这个落后贫穷的城市居然有宝藏,顿时惊呆了,但素知萧遥是不会骗人的,并不怀疑,又担心宝藏会被其他人机缘巧合之下发现,忙带上几个人,一起驱车出城挖宝藏。
即使萧遥带走了那些首饰,剩下的黄金白银还是十分可观,尤其是在这个年代。
陈书记一行人直了眼睛,连忙清点宝藏——为了留证据,全程有摄影跟着录制清点宝藏的过程。
工作人员一边清点宝藏一边问陈书记:“您老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宝藏的?看这泥土痕迹,是不是那些什么盗墓贼挖过,被您老发现阻止了?”
陈书记道:“哪里来的盗墓贼?这都是萧大师告诉我的,她来这里办事,算出来了,便通知我过来挖。”
那些工作人员听见,见两个木箱里的金银珠宝都有大半箱,以为萧遥并不曾拿走,顿时都对萧遥赞叹不已,提起肖家顶替了萧遥的大学生名额,都十分气愤。
肖家找张小华打听萧遥的消息,得知萧遥不在陆家,又托关系联系陈家,希望见到萧遥,好生跟萧遥道歉,可惜他们得到的答复是,萧遥不肯见他们。
肖家急得不行,想到自家打听到的消息时上面正在查肖家冒名顶替大学生名额一事,更急了。
他们很清楚,如果赶在查到证据之前找到萧遥,劝萧遥私了,肖家或许还有救,于是打听了萧遥在村里的地址,连忙驱车往村里赶。
萧遥到家时,肖家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肖太太和肖老太太眼圈红红的,不住地跟方思贤说对不起,说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做那样的事。
对于具体事情,却说得很是含糊。
两人都以为方思贤是个村妇,被她们一通道歉,肯定会说没关系,并愿意帮忙劝萧遥的,不想方思贤虽然是村妇,可是很萧遥的为人,知道如果不过分,萧遥是绝对不会不饶人的,因此任凭两人怎么说都不做明确的答复,只是泛泛应几句。
肖太太和肖老太太劝得心里冒火,很想摇着方思贤的肩膀让她答应。
然而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见萧遥背着个沉重的背包推门进来了。
肖太太和肖老太太连忙站起来:“萧大师,你回来了?”
萧遥看向两人:“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来意了,决不会答应的,你们走吧。”
肖老太太道:“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对不起萧大师,不如这样,我们愿意出一千块钱和解。”
方思贤最近虽然见多了钱,但是听到肖老太太一开口就是一千块钱,还是倒抽一口气。
一千块,那是多少钱?
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大概三十左右,一千块,就相当于普通工人两年多的工资了!
肖老太太看到方思贤震惊的神色,暗暗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面对萧遥这样的乡村姑娘,方思贤这样的乡村妇女,拿钱一定能解决问题的。
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三十块,可是像方思贤和萧遥这样不是工人的,一个月纯挣十块也不知道有没有。
当然,萧遥是大师,平日里经常帮城里的权贵富豪办事,肯定能得到不菲的报酬,可是那些报酬,能和一千块比么?
根本比不了!
肖老太太想到这里,放缓了声音:“萧大师,你看我这提议如何?”
萧遥摇摇头:“不如何,我不会答应的。”
肖老太太没料到萧遥是这个回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又见萧遥不像是开玩笑或者讨价还价,顿时急了,连忙问:“为何?如果你觉得一千块不够,我们愿意加钱。”
萧遥笑了:“你们不过是教育系统的工作人员,居然就如此富有,看来,你们很值得查一查啊。”
肖老太太看向萧遥,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仅不拿钱,还想用这笔钱来证明肖家贪污受贿!
这还有天理吗?
萧遥不想和他们废话,就道:“行了,你们什么也不必说,赶紧离开!”
肖太太听了这话,又见萧遥一脸冷漠的样子,忙起身对着萧遥跪下:“萧大师,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
方思贤见肖太太居然跪下来,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想用下跪来逼迫我女儿吗?我就知道你们不对劲了,问你们什么事,说得遮遮掩掩含含糊糊的,只一味求我原谅,让我帮忙劝萧遥。我都不用问什么事,看你们的作风,就知道一定是你们得罪狠了我家萧遥。”
肖太太有些发愣,下跪求人原谅,不是很有力道,成功率很高的吗?怎么方思贤这村妇的反应如此与众不同?
萧遥在旁点头,看向方思贤:“妈,你说得没错,他们的确得罪狠了我。我去年不是参加高考么?其实考上了,但是这家人抢了我的名额,送给这位肖太太的大女儿了。”
方思贤听了顿时暴怒:“什么?”叫完,马上上前一把将肖太太推倒在地上,“你这黑心烂肺的臭婆娘,怎么有脸来我家求原谅的?那可是大学生名额啊,那多难考你知不知道?说占了就占了,你们太不是东西了!”
骂完,去操起屋角的扫把,对着肖太太和肖老太太挥舞起来:“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肖老太太还想仗着自己年老多说几句,却不料方思贤是动真格的,她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并不敢去挨方思贤的扫把,只得灰溜溜地和肖太太离开萧家。
萧遥走到门口,冷冷地看着两人:“下次如果再来打扰我,就别怪我不客气,动你们的家人。”
肖老太太和肖太太见萧遥说话时一派冷漠,情知她说的是真话,都满心苦涩与沮丧。
可是不管心中如何苦涩,两人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对围观指点自己的人,已经顾不上了。
坐在车里等着的肖先生见两人脸色难看地回来,一颗心顿时往下沉,问道:“怎么,她不肯么?”
肖太太红着眼睛抹眼泪,哽咽道:“是,她不肯!太冷漠,太绝情了!”
肖老太太被人拿着扫把赶出来,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听到肖太太的话,便冷笑道:“换了是你,你会冷漠绝情吗?你这个蠢货,你说你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做出这样的事呢?”
肖太太哭了起来。
她不仅要担心自己职位不保,还担心自己间歇性失去记忆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的事,最后还有大女儿的学籍问题。
她担心,校方会开除大女儿的学籍,然后系统内还禁止大女儿近几年内参加高考!
肖老太太觉得今日丢的脸比自己这辈子丢的都多,心里十分烦躁,再听到这哭声就更烦了,因此骂了起来。
肖太太不敢还嘴,只能任由肖老太太骂。
等肖老太太骂完了,她才问:“妈,现在我们怎么办?”
肖老太太听到她这么问,脸色一下子灰了,颓然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世界上的难事,一向是用钱解决的,可是萧遥不肯要钱,又是个他们得罪不起的大师,她能怎么办?
萧遥和方思贤将肖家人赶走,便准备回屋。
前来围观的邻居纷纷追问,肖家人是怎么一回事。
方思贤正气在头上,听大家问起,马上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大家。
村里人都惊呆了,震惊过后,又十分气愤:“太过分了!绝对不能原谅她!”
“如果不是他们搞事,萧遥就是我们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了!那可是大学生啊!”
方思贤听到大家的想法和自己一样,干脆站在门口,和大家说了起来。
萧遥无奈,摇摇头,自己先进屋找出的了。
过了许久方思贤才进来,脸上尤有愤愤不平之色。
萧遥去关门,笑道:“好了,别生气了,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方思贤还是生气:“怎么能不生气啊。”又问是什么东西。
萧遥拉着她的手进入自己房中,打开背包,将里头的珠宝首饰一件件拿了出来。
方思贤倒抽一口气,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问道:“这些,是真的还是假货?”
萧遥道:“自然是真的,我带假货回来做什么?现在肩膀还在酸痛呢。”
方思贤一边摸着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一边问道:“这些,是怎么得来的?你别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萧遥失笑:“你说到哪里去了?”末了将宝藏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方思贤。
方思贤听完了,点点头:“你这么做很好,这不是完全属于我们的,我们拿走一些就是,其他的,还是留给国家,让国家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萧遥点点头。
方思贤拿起一个戒指,摸了摸上头硕大的红宝石,道:“这么个东西,应该很贵吧。”
萧遥点头:“应该很贵的,不过我们别卖。缺钱了就用这金条。”她只带了一根金条回来。
方思贤将金条收起来:“金条也别花,我们另外挣钱。这些,可以放着,当收藏品。”末了又道,“肖家居然想用一千块砸我们,哼,我随便拿出一件首饰,他们就得把一千块给吞回去!”
萧遥说道:“财不露白,低调些的好。”
母女俩对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将之收起来。
王观察员心情一直都很不好,一想到周扬对自己和范先生的区别对待,就满心不自在。
这时上头准备任命一部分干部,因竞选名单中有周扬和另一个人,想起王观察员在周扬那个镇子进行过观察调查,便问王观察员的意见。
王观察员看了看名单,又抽了一晚上的烟,最终勾选了另一个。
上面领导见了,好奇地问他意见,他不好直说周扬趋炎附势不适合这个职位,只好说另一个人或许更合适。
上面领导想到王观察员在当地镇子待过,了解应该挺深刻,又加上周扬和另一个分属不同的势力,票数差不多,便点点头,任命了另一个。
赵文秀循例打电话跟家里人报平安时,得知了周扬没被选上,而是另一个人被选上调任城里的噩耗,手上的话筒没拿住,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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