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正在房中研究和御医交换来的医书, 忽然有小太监急匆匆跑来,说皇帝被气着了,伤口崩裂,让她赶紧前去。
萧遥不敢迟疑,马上拿起药箱跟小太监前去。
到了屋里,她看到三皇子与姚家人全都跪在地上,所有人都脸色苍白,不由得有些诧异。
她是想坑姚家一把, 可是,应该和三皇子无关吧?还是说,三皇子为爱情昏了头,要与姚家共进退?
她胡乱想着, 手脚麻利地上前帮皇帝包扎伤口, 然后叮嘱皇帝万不可恼怒了。
三皇子苍白的脸上带着担忧,见皇帝的伤口处理好了,连忙道:“是儿臣不孝,气着了父皇。但是儿臣绝对没有不臣之心,只是儿臣年少, 受人怂恿,长大懂事了,有把柄在别人手中,很是无可奈何。”
皇帝冷冷地挥了挥手:“压下去。”
别的都好说, 像太子不肯娶妻, 老二荒唐好色, 老四爱财,都只是小缺点,他作为一个老父亲能容忍,可是企图谋夺他的皇位,挑战他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三皇子如何甘心?连忙大声说姚家之所以卡萧遥的药材,是因为萧遥废了姚家大爷。
皇帝冷冷地道:“你们所图甚大,自然会有个好借口的。”
三皇子听得心中一阵绝望,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别有用心的。
心中绝望之余,他扭头看向跪在自己身旁的姚家人,恨不得上前,一口一个咬死。
这些都是猪,最蠢那种猪!
他在这次遇袭表现不错,一直谨言慎行,可是加上姚家人做的说的,那妥妥的居心叵测!
姚家人也不住地喊冤,求皇帝网开一面放过他们,又说一切都是萧遥陷害的,他们并么有不臣之心。
皇帝气笑了:“萧大夫并不曾说过你们一句话,你们说的那些,都是朕的人听来的。”说完见他们还要喊冤,嫌烦,直接命人将他们押入大牢。
下达了命令,皇帝亲切地看向萧遥,笑道:“萧大夫,你救了朕,救了太子,朕必有重赏。你可好生想想,需要什么赏赐。”
姚家人像死狗一样被人拉出去,听到皇帝这话,看到立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萧遥,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他们原本,是打算在接驾之后利用达到鼎盛的名声收拾萧遥的,不想不用接驾,还进了大牢,而不被他们放在眼内的萧遥,成为了皇帝的救命恩人!
萧遥在去帮祁公子换药和扎针时,才知道三皇子犯了什么事。
她听了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只是想借皇帝的手惩罚姚家,让打算依仗皇帝的姚家失去依仗而已。
或许,是三皇子倒霉吧,和如此蠢的人扯上关系。
祁公子见她在发呆,便问:“你在想什么?”
萧遥道:“姚家的人蠢得叫人不忍直视。”居然在韩半阙的地盘上,说出那样的话。
祁公子听了,笑道:“他们地处偏远,没有任何政治素养,又在当地自傲惯了,说话自然不知收敛。据闻姚老爷曾提起过要上京的,但被姚家嫡系阻止了。姚家嫡系怕是知道他们蠢,怕他们到京城之后祸及家族。”
可是万万没想到,蠢的人不管在哪里,该犯的错还是会犯,该找来的祸患,还是会招来。
又过了两日,皇帝和祁公子身上的伤口彻底没有大碍了,萧遥等大夫,终于被准许离开府衙了。
皇帝问萧遥想要什么赏赐。
祁公子在旁,清浅的眼眸带着深深的期待。
若是她让自己以身相许,多好啊。
萧遥最想要的,是看皇家以及太医院所有的脉案,可是她和韩半阙许下过契约,永不回京的,这脉案,只怕是看不到的,但是单反有一点点希望,她还是想试试,当下就说出自己所想,并标明自己在外地行医,若皇帝同意,会派人去拿医书。
祁公子即使知道自己期待的是妄想,可亲耳听萧遥说出她想要的,心里还是十分失望。
皇帝听了,沉吟片刻,问道:“你只要这个赏赐么?”
萧遥点了点头。
皇帝看看萧遥那张脸,又看看太子脸上的失望,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憋屈。
他没想到,自己的太子,一派深情却无法讨得萧遥的欢心。
但他是皇帝,一言九鼎,因此很快点头答应,让萧遥指定一个人,届时专门由此人往皇宫借阅医书。
萧遥倒是犹豫了,她身边的人,最为信任的是香草和宝生,可这两个都没武功,一人往返京城,她不放心。
这时祁公子开口了:“若萧大夫不嫌弃,不如便由我作为借书人?”
皇帝皱起眉头:“胡闹,你不在京中,到处跑什么?”
祁公子道:“父皇一直教导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多多在外头走走,更能了解民生疾苦。”
这件事最后就这么定了,萧遥辞别皇帝,便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好一阵子不见萧平了,她想得厉害。
还有,平安堂的好大夫全被叫到府衙关着了,也不知有没有重症病人因此而不治。
韩半阙毕恭毕敬,说出的话却无比冷淡:“娘娘,君臣有别,臣不适合与娘娘见面。”
薛柔苦笑:“你知道么?皇上发作三殿下前,也就是你去见皇上的前一刻,我正好被萧大夫激怒,在皇上面前说了萧大夫不好的话。后来我才知道,再前一刻,三皇子也在说萧大夫不好。”
韩半阙面色不变,语气平淡地问道:“娘娘是想和臣说什么?”
薛柔幽幽地叹息一声:“皇上因为此事,一直猜忌我,认为我暗中与三皇子达成了什么协议。可是我并没有……”
薛柔的宫女道:“韩大人,奴婢怀疑,萧大夫是故意激怒娘娘,让娘娘跟皇上告状的。她上次帮皇上换药,和娘娘说话便阴阳怪气的。”
韩半阙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有些不悦地说道:“闭嘴。”
薛柔听了,脸上流露出深沉的难过:“你不信也没什么,我——”
韩半阙打断她的话,眸子直直地看着她显得难过的脸:“你想让我在皇上跟前帮你求情么?以什么理由?”
薛柔一怔,没有说话,目光却看向自己的大宫女。
大宫女刚想说话,就被韩半阙打断了:“据我所知,你的确在隐隐向三皇子示好。宫妃与皇子暗中交好,你认为妥当么?皇上只是冷淡你,已经算网开一面了。”
薛柔听他这样说,眼圈瞬间红了:“你是怪我么?可我又有什么法子?很多事,本来就身不由己,就像当初进宫——三皇子势大,我只是想活得惬意一些。”
韩半阙听完这话,恭恭敬敬地向薛柔行了一礼:“柔妃志向远大,与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薛柔听到韩半阙说出这话,顿时如遭雷击。
韩半阙已经不再理会她,很快转身走了。
虽然因为上次被萧遥不小心听到一事,他和薛柔相会,选的地方很秘密,可是,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完全秘密的地方。
他不想,也不愿意再次被什么人知道和听到他和薛柔暗中相会。
薛柔看着韩半阙的背影,许久反应不过来。
这就是那个说永远不会变心,即使她入宫为妃,还是对她思之若狂的那个韩半阙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他变心了么?
韩半阙回到自己的书房,一口气用不同的字体写了几张大字。
写完了,他放下笔,怔怔地出神。
过了一阵,他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幅画,打开看了看,看着画上天真婉约的少女,抿了抿唇,很快将之揉成一团,又让蓬山生火,亲自将那画放在火上烧了。
纸张在火中,很快变成了灰烬。
亲眼看着这一切,韩半阙心如止水。
他抬眼,看向窗外的春光,忽然想起那年,萧遥闯入她书房中将他的画全烧了。
那时,他看着火盆上的灰烬,心如刀割,宛如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甚至包括少年时的岁月。
随后他暴怒,不顾萧遥的面子,直接让人堵住她的嘴将她押回她的屋子。
她为此羞得病倒了,好了之后在大冬天熬汤企图讨好他,挽回彼此的婚约,他拒绝了,并更加厌恶她,因为她出尔反尔。
韩半阙想起几日前自己与她吃饭,她埋头吃饭,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吃完之后,面对他的道歉,她是怎么说的呢?
韩半阙努力想,可是他想不起来了,如今回想起那天,只有深深的歉疚与难过。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看到薛柔的画变成灰烬的心情,萧遥对他,全都不一样了。
萧遥回到平安堂,问了一下这些天来看病的人,得知没有重症患者,来的基本上是发热畏寒之类的小病症,松了一口气,便回家。
洗漱毕,换了衣服,她先去青山书院看萧平,待了整整一日,这才回家。
第二日萧遥回到平安堂帮人看病,离开许久的郑公子来了。
他笑道:“前些日子要处理江湖中的一些事,如今处理完想休假,也学点医术,还望萧大夫莫嫌弃。”
萧遥摇摇头:“不嫌弃。”说完打量了郑公子一眼。
祁公子是当朝太子,当初郑公子却与祁公子生死搏斗,郑公子或许是某个皇子请的杀手吧?
上次不成功,郑公子也许还会出手?
郑公子捕捉到萧遥的眼神,便问:“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遥道:“祁公子是当朝太子。”
郑公子一怔,很快苦笑:“你终于知道了。”
萧遥见他知道,便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郑公子不要与祁公子为难?可是她有这个立场么?
郑公子见萧遥不说话,也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如果你让我不要再追杀他,我会答应。”
萧遥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郑公子:“那么,你不要杀他吧。”
她想起皇帝皇帝对他母后情深义重才不许他请辞太子。
祁公子说那话,她与他都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天下皆知的不举,还没有父子亲情,她那时听着,心里忽然很难过。
郑公子深深地看向萧遥,声音有几许沙哑:“好。”
如你所愿。
这时祁公子的声音忽然响起:“萧大夫,你又救了我一次。”
郑公子听到祁公子的声音,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不屑地说道:“知道一个女子为你求情你却安之若素,也配为一国太子?”
祁公子笑意朗朗,含笑看向萧遥:“萧遥愿意保护我,你只管嫉妒去。”
郑公子的俊脸,瞬间黑了。
萧遥看向祁公子,有些头疼:“你的伤虽说没有大碍了,可也不适合跑出来,应该好生静养。”
祁公子笑道:“不碍事,我只是随意走走,权当散步。”
萧遥还要再说,这时医馆里来了一个穿了两件衣衫的妇人,径直走到她跟前伸出手:“萧大夫,我有些发热,可又畏寒,且浑身酸痛,脑袋也痛,你帮我瞧一瞧。”
萧遥点头,让祁公子和郑公子到里头坐着,这才招呼妇人坐下,伸手帮妇人把脉,然后开药。
妇人拿了药走后没多久,又有病人前来。
这次是伤寒,鼻子被塞住了,也有些畏寒。
萧遥麻利地把脉开药,让人去抓药。
如此这般,之后陆续诊治了七个病人,两个鼻塞畏寒,五个发热畏寒且浑身酸痛。
坐在另一边的许大夫道:“这都春末了,天气渐暖,只夜里有些凉,好些人便很不注意,因此病了。”
萧遥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了,站起来:“你今儿看的病人,也都是这两种病症么?”
许大夫说道:“有两个扭伤的,还有两个是你诊出的两种症状。”
萧遥又问了其他大夫,得知大多数是发热畏寒或者不发热畏寒,脸色凝重了起来。
孙大夫见了,便安慰道:“可是担心有疫病?往年也有这种病症,只是没有今年多罢了。几乎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来一次的,倒不必太过担心。”
萧遥听了,让孙大夫等人看着平安堂,刚想出门,想起祁公子和郑公子还在里头,便走了进去,让祁公子坐软轿回去,暂时别出门,又让郑公子随意,这才出发往福庆堂以及千金堂。
她先问了两家医馆这些日子接诊的都是什么病人,得知和平安堂诊治的差不多,又问这两个医馆借了往年这个季节的脉案,花了大半日的功夫细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往年虽然也有人感染了伤寒,可是都没有脑袋痛身体痛这些症状!
即将傍晚时,系哦啊要忧心忡忡地从福庆堂出来,刚走到府衙不远处,便看到许多人纷纷涌上府衙。
她见了,心中好奇,忙拉住一人,问道:“大嫂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被拉住的妇人认出是萧遥,忙停下脚步,说道:“前面有人击鼓鸣冤,据说城外付家,两个老的和三个小的伤寒,请了大夫治病,不想不仅没治好,还把人治死了。人家好好的十口之家,如今只剩下五个!”
萧遥听了,知道事情严重,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府衙前,衙役正在拿一对中年男女问话并准备升堂。
萧遥见了,连忙上前细听,听了几句,便知道的确如先前那妇人所说,因此上前问那妇人:“这位大嫂子,你家孩儿与公婆具体是何病症?”
那妇人认出萧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悲痛欲绝地哭道:
“萧大夫,你来得正好,请你帮我评评理。我爹娘和三个儿子,起初只是有些着凉了,鼻子塞住,又畏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请了这庸医治病,不想他越治越不好,药吃了两日,人还发起热来,头痛身体痛,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往年我家也治过伤寒,哪里会出现这些症状?分明是这庸医开错了药!”
萧遥听了,记下妇人话里的信息,又安慰妇人几句,随后又仔细问妇人公婆以及孩子何时发病,起初有什么症状,吃了什么药,过了多久又是什么症状,从发病到去世,隔了多长时间。
妇人需要让萧遥给自己作证,证明自己先前请的大夫的确是个庸医,因此有问必答,回答得特别详细,有些她记不起的,她的汉子便在旁补充。
韩半阙来到,见伸冤的人还未曾准备,正在一旁与萧遥说什么,便起身,走到萧遥附近听。
他刚走近,萧遥已经脸色凝重地点点头结束了谈话。
韩半阙见萧遥说话了,想到自己要升堂,便转身回去。
哪知刚走出几步,便听到萧遥叫道:“韩大人请留步——”
韩半阙没料到萧遥会叫自己,吃了一惊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马上看向萧遥:“萧大夫可是有要紧事?若无,我须先升堂。”
一般这种事,都是县令先处理的,但如今付家两口子到他这里击鼓鸣冤,便表示县令的处理让付家夫妻不满意。
萧遥点头:“是十分要紧之事。”说完目光扫过四周看热闹的人,眸中闪过忧虑之色。
若当真是时疫,早些日子没有人在意,大家到处走,也不知传染了多少人。
韩半阙见萧遥说得凝重,当即让付家夫妇等着,自己请萧遥到一旁说话。
若是从前的萧遥,他是绝对不会搭理的,可他在这城中遇到的萧遥,那是绝对不会信口开河的。
再者,韩半阙有些自嘲地抿了抿唇,如今的他,也劳动不了萧遥处心积虑地找他说话。
萧遥和韩半阙到了旁边一个房间,声音急促地说道:“付家五口人先后而亡,我看极有可能是时疫,而非普通的庸医开错了药。”
韩半阙一听,脸色瞬间变得异常凝重,忙问:“时疫的可能性有多高?”
萧遥道:“超过七成。”又将自己接诊的病人以及千金堂、福庆堂诊治的病人比例说出,再将去年伤寒的症状说了,末了说道,
“原本我还觉得需要再看看,可是,付家五人从得病到去世,不过短短几日,若当真是时疫,太可怕了,所以,我想不要再拖。”
韩半阙听了,说道:“我并非不信你,可此事兹事体大,我需要先看看各家医馆的脉案再做定夺。”
萧遥点头:“事不宜迟,你若要看,最好即刻去看,今晚便下达命令。”
如果真的是时疫,那么越快进行预防和隔离越好。
只是若不是,韩半阙也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韩半阙点了点头,马上起身出去,问付家夫妇,他家里五口人从染病到先后去世的各阶段情况,问明白了,表示自己先去查证,让付家夫妇先回去。
之后,他饭也不吃,跟萧遥去福庆堂。
刚从府衙出去,萧遥就被坐在府衙门口的软轿里的祁公子叫住了。
她走了过去,皱了皱眉头:“你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
祁公子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韩半阙身上掠过,问萧遥:“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萧遥想到,如果真的有时疫,祁公子作为一国太子,或许可以帮忙说说话,甚至帮忙说服皇帝,再者,他本人也该注意一些而不是到处走,当下拿袖子捂住自己的鼻息,低声说道:
“我怀疑有时疫,正领韩大人去福庆堂和千金堂看这些天的脉案。你重伤未愈,身体虚弱,最容易受到时疫感染,所以,以后少出门。”
她先前与付家人说过话,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上,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捂住鼻息才跟祁公子说话。
祁公子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当即说道:“我身为一国太子,不能旁观,便跟你走一趟罢。”
萧遥摇摇头:“你不能去。像我先前说的,你体弱,最容易被传染。另外,你作为太子,需要养好身体,作为稳定军心的后盾之一,必要时也方便劝劝皇上。”
祁公子听了,只得道:“既如此,我这便回去。不过我要派两个人跟你去看,若当真是时疫,也方便让他们回来禀告。”
萧遥对此并没有意见,也担心迟一刻便耽误一刻,很快急匆匆地忙去了。
当天晚上,城中便贴出了官府的告示,说这类伤寒以及热病,极有可能是时疫,要求老百姓们暂时待在家中,莫要串门。
由于担心天黑了,老百姓注意不到,因此韩半阙特地让打更的打更时口头通知一声。
夜黑沉沉的,府衙里,皇帝坐在屋里,远远看向屋外的萧遥:“萧大夫,你说的,朕明白,也理解。可有一样,若并非时疫,做的这些举措,不仅劳民伤财,还会引起民众的恐慌。”
萧遥说道:“我与千金堂、福庆堂以及太医院的太医们先前讨论过,这症候,有七成的可能是时疫,我认为这值得赌一赌。此外,从付家十口五死可以看出,这病来势汹汹,能提前一刻做准备,或许便能多救回一些人。”
祁公子坐在另一头,听了萧遥的话便接口道:
“父皇,若是时疫,父皇命令早些处理,这是父皇英明。若不是时疫,父皇处理了,虽花费了一些银子,可到底是因为爱民如子,想必天下读书人以及老百姓知道了,也不会怪父皇。再者,盖的临时处所,可以安置乞儿鳏寡孤独,不管如何,都不会劳民伤财。”
韩半阙也马上请上前苦劝。
皇帝犹豫不定,目光掠过萧遥,想到她惊人的医术,又想到付家十人五死,最终还是咬牙点了头。
得了皇帝的命令,萧遥与众大夫马上根据前人的经验以及实际情况改进,提出暂时处所该如何盖才方便隔离以及集中管理。
直忘到子时,大家才散了。
第二日,到处一片人心惶惶。
患病的人被兵丁带到城外一座小山下,圈在了小山旁边。
他们以为自己要被放弃,都十分恐慌。
韩半阙生怕一些染病的人躲在家里,因此命人到处敲锣打鼓,说这病传染性极强,若不好到城外隔离,极有可能会传染给自己的亲人,连累了自己的亲人,然后像付家那样,一下去去了五个。
不得不说,他这个法子极好,许多原本想藏起来的人,都纷纷主动到城外去。
可是,他们如同先前到的那批人那般,都担心自己会被圈起来自生自灭,因此满心恐惧。
萧遥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祁公子和郑公子,语气平淡但是坚定:“我一定要去!没道理孙大夫他们可以去,而我不可以。”
祁公子沉着脸,眸子深深地看向萧遥,说道:“你懂医术,且医术高明,在外面研究不是更好么?就如同行军时的将领,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
他从昨夜到今日一直在了解病情,发现这病传染性极强,而且一旦被感染上,爆发得十分迅速,三两日功夫便去世了。
他不愿意萧遥去冒险,他知道老百姓很重要,所以他宁愿自己去。
萧遥摇了摇头:“这根本就不一样。医治病人需要解除病人,才能通过病人的变化感知病情的所有情况。知道了这疾病的特点,才能有针对性地找出治疗的方法。”
说完不顾祁公子和郑公子的反对,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
郑公子抬起手,他打算用暴力阻止萧遥。
祁公子一贯看不惯郑公子,可是这一刻看出郑公子的打算,却没有阻止。
萧遥看向两人,目光平静,语气坚定,一字一顿地道:“我是一个大夫。”
祁公子与郑公子怔了怔,最终,还是放弃了阻止她。
祁公子看向萧遥:“你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会去找你。”
郑公子也看向萧遥。
萧遥认真地点头:“我会努力找到治疗的方法,早些回来的。”
她说完,背起自己的药箱,义无反顾地出门。
香草也扛起一个自己平常扛的药箱,跟上了萧遥:“娘子,我和你一起去。”
萧遥回头看向香草,点了点头。
宝生也站出来:“一大车子的药材呢,我也去帮忙。”
郑公子看着萧遥走远的背影,也站了起来:“我去维持秩序。”说完不顾脸色难看的祁公子,走了。
城外被圈起来隔离的老百姓互相交谈,越了解情况越怕,再加上喜欢往坏处想,很快便骚动起来,有些甚至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回去!”
“到如今还不曾有大夫前来,他们一定是骗我们来这里自生自灭的!”
害怕胆小的,痛哭起来。
害怕但是胆子大的,则拿了捡起石头大声道:“我们冲出去,即使死也要死在家里的床上,而不是这个地方。这地方看起来和万人坑差不多,看着就晦气……”
“凭什么那些狗官可以在家享受,我们却要被关起来。”
“我姑丈的妹夫的邻居,是在衙门里当差的,他也发起高热了,可是他却不用被关到这里,凭什么我们要被关起来?”
绝望的气息互相传染,太容易让人走向极端了。
眼看一场暴|动就要爆发。
韩半阙就在城外,听到这里的动静,马上派人去看,当得知病人暴|动,想离开隔离之所,眉头皱了皱,骑上马,就要前去。
蓬山连忙拦住了他,急道:“大人,你并未做任何保护措施,不该前往。”
多路在在旁道:“有马车出城了,还是好几辆,看起来,像是要去安居坊的。”
韩半阙闻言,看了过去,他很快看到,有一辆马车上,挂着平安堂的标志。
见了这标志,他再不迟疑,马上翻身上马,策马走向马车。
马车一路在急行,因此韩半阙走到马车跟前时,马车已经快到隔离的安居坊大门外了。
韩半阙喝停自己的马,扬声问道:“里头可是各医馆的大夫?”
各马车纷纷有大夫探头出来,拱了拱手:“正是!韩大人可有什么吩咐,若没有,我们这便带药前去安居坊了。”
韩半阙看了看平安堂的马车,见里头只有香草探头出来,得知萧遥一定在里头,有心要问,却又没有立场,只得冲所有大夫拱了拱手:“有劳诸位了,回头某亦到安居坊,与众老百姓共渡难关。”
那些大夫冲韩半阙拱了拱手,然后催促马车赶紧走。
安居坊里头,那些企图冲出来的人,已经快冲到大门口了。
这时,紧闭的大门忽然开了,接着数辆马车鱼贯而入,在马车之后,则是一大车一大车的药材。
正要冲出来的病人们顿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那些马车。
这时,马车停下来了,那些在各大医馆的大夫,一个个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在倒数第二辆车,则下来一个眸子顾盼生辉的美人。
虽然她用帕子遮住了脸,就连一头秀发也包起来,可是许多老百姓还是一眼能认出,这是平安堂的萧大夫。
萧遥下车,看了一眼众人手中的石头,又看到他们脸上还未消融的怒意与绝望,瞬间明白怎么回事,当下扬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这是欢迎我们么?我们因为要收拾药箱,还要准备药材,因此来迟了,累大家久等了!”
众老百姓怀疑自己听错了。
站在前面一人问道:“萧大夫,你们来给我们治病么?”
萧遥点点头:“没错!从今天起,我们会与你们同在,一起打倒病魔。今天,我在此发誓,只有倒下,我们才会离开此处!”
那些满心愤懑与绝望的老百姓听到这话,又看到不远处那双明亮的眸子,喉咙忽然哽咽了,眼睛也变得模糊起来。
原来,他们并不曾被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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