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摇摇头, 一字一顿,以绝不会改变主意的语气说道:“抱歉,不可以。”
见鹰一几人还要再说,便道:“鹰其丰总的来说,有三次对我下死手,第一次我没有能力计较,只能自认倒霉;第二次,我拿到他的翎羽, 并没有马上拿出来让他身败名裂,说起来也算是我傻,居然不报复;第三次,我不傻了。”
鹰一听了, 跪了下来:“萧姑娘, 我知道我们大公子的确做错了,可是,身为手下,我们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萧遥沉下俏脸:“所以你们做不到置之不理,就要求我退让么?凭什么啊?我是天生比鹰其丰命贱么?马上离开, 不然在翎羽任务还没完成之前,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更改任务!”
鹰一听了这话,知道萧遥不会改变主意,只得一拱手, 带着人离开了。
走出很远, 鹰二道:“萧姑娘的心真冷硬。”
鹰一摇了摇头:“也不能说她的心冷硬。她的确遭遇了很多不公, 而且,也算手下留情了。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大公子都不该动她的。”
“他是为了萧家大姑娘。真想不明白,他为何能为萧大姑娘做到这一步,却对萧姑娘如此残忍。”鹰三道。
他们对鹰其丰为萧大姑娘做的事,心中都颇有微辞,可是他们是属下,又能如何呢?
只能为他求情,想办法减轻他受到的惩罚。
鹰一道:“在大公子跟前,不要再提起萧大姑娘和萧姑娘,一句话都不要提。”
鹰二不解:“不提萧大姑娘我能理解,为何连萧姑娘也不能提?”
鹰一没有多解释,只道:“总之,不要提就是了。”提得多了,大公子回过味来,或许会崩溃。
萧遥趁着东西方各大门派的弟子还没有退去,径直到城中心的高台上敲响了只有修仙之人才能敲响的巨鼓。
咚咚咚——
沉闷厚重的鼓声响彻整座满是鲜花的城市。
接着,便是嘹亮的唢呐声。
各大门派听到鼓声和唢呐声,便知道是唢呐门在召集各大门派。
想到萧遥最近一出动就是大事,各大门派没有犹豫,很快来到中心广场上。
西方大陆各门派得知是唢呐门召集人,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都出发去中心广场。
东西方大陆的人到来之后,看到中心广场到处都是人,知道这就是萧遥的号召力,心情都很复杂。
她还如此年轻,就有了这样的威势,未来,她进一步成长,将能威慑这片大陆很久。
萧遥站在台上,见各大门派都来齐了,甚至西方大陆的门派也都来了,便扬声道:“今日,我邀请各大门派齐聚,是想和大家制定一个协议。”
雅琴阁秦阁主马上问道:“什么协定?”
曾打过萧遥仙基主意的人,都被萧遥收拾了,一个倒夜壶镇压茅坑一百年,四个被留在随时能崩溃的小世界里,担惊受怕随时准备受死。
只剩下只参加过一次的她还没事,可是谁知道萧遥什么时候想起来,要找她算账?
所以,她只能尽量展示出自己的善意。
萧遥看了秦阁主一眼,说道:“我希望,各大门派进行协定,绝不能夺取别人的仙基。一旦有人谋夺别人的仙基,所有门派群起而攻之。”
秦阁主的心颤了颤,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
箜篌门门主道:“本来便有此协定,只是或许各大门派是一盆散沙,所以并不能好好执行。”
萧遥听了这话看了秦阁主一眼,说道:“原来早有此协定么?我还以为没有呢。”
秦阁主的心再一次颤了颤。
长笛门门主道:“我建议此事写进各门派各城池的中心之处,并注明该受怎样的惩罚。一旦有人违背,人人得而诛之。”
萧遥点头,加了一句:“我本人,亦会带领唢呐门追杀其到天涯海角。”
这话力道十足,所有听到的人心中俱是一震。
萧遥的功力如何,唢呐声如何,大家都是知道的,一旦由她亲自追杀,只怕没几个人能逃得过的。
萧遥又道:“若有亲人之间愿意赠送仙基,则需要上报到各大门派,由各大门派掌门或者长老亲自过问和调查,确保捐赠仙基之人是心甘情愿的。如有逼迫,涉事者全部以废掉仙基处置。”
其他各大门派的门主和掌门人纷纷点头:“此事可也。”
各大门派的年轻弟子一听到这话,就想到萧遥的遭遇,心情都很激动,纷纷大声附和:“不仅废除仙基,还要将他们卖入奴隶市场。”
萧遥摆了摆手:“卖入奴隶市场大可不必,事实上,我认为奴隶是不该存在的。”
奴籍对于苍生来说,实在太苦了。
人生而平等,没有人刚生下就要成为奴隶的。
不过,此间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等这事办妥了,她再想办法为这件事奔走。
虽然那是凡尘俗世的事,但她还是想出一份力。
各大门派弟子听了,心里都很感慨。
萧姑娘经历了那么多事,居然还能有这样柔软的心肠,实在太难得了。
不过,又或许是因为经历得多了,她才更能体会那些人的悲苦。
由于各大门派都没有意见,所以很快协议便写好了,各大门派的掌门和高层,全都在协议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并按下灵魂之印。
后世将这个协定成为鲜花协议,因为,这是在一个满是鲜花的城市签订的,这个协议签订之后,让很多人没有被抢走仙基,然后如同鲜花一般,绽放出其最美的姿态。
协定签订之后不久,一直舍不得离开的西方大陆,终于准备离开了。
萧遥收到尤思顿公爵前来拜访的帖子。
她想起自己曾说过,随时可以和他切磋,便命人将人请进来。
尤思顿公爵来了之后,打量了一眼四周,见庭中有一株开得绚烂的凤凰花,如同彩霞一般绚烂,便手一挥,将钢琴放出来,对萧遥说道:“我想请你品评一曲。”
萧遥点点头,让上茶的人将茶水放一边,便和刘姑娘坐着听尤思顿公爵的曲子。
这首曲子旋律优美,仿佛对喜爱之人的呢喃,没有仙元力,却由于返璞归真而显得格外动听。
萧遥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温柔美丽的年轻姑娘,有个男子正亲切地对她絮语,他眼睛里的喜悦与爱恋几乎要溢出来……那是一种很美好的感情,让人看见了便忍不住满心欢喜。
刘姑娘也沉浸其中,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一曲终了,尤思顿公爵抬起头来,看向面上含笑的萧遥,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萧遥笑着说道:“我听到了一曲未曾开口可深怀眷恋与喜爱的恋歌。”说完看着尤思顿公爵,“你弹得很好,不管从技巧还是感情,都很棒。”
刘姑娘点着头说道:“尤思顿公爵心中,一定有个这样的姑娘。”
尤思顿公爵脸上露出淡淡的怅惘之色,点头道:“是啊,我心里有这样一个姑娘。”可惜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这么想着,他看向萧遥,见她脸上如同雨后的清空,心中还是不免失望。
他出身高贵、修炼天赋惊人,是西方大陆人人尊敬的贵族,从来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可是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东西无论如何努力,都是求而不得的。
刘姑娘看着尤思顿公爵那双蓝色的忧郁眼眸,想起他出现时,许多西方门派的美貌少女含情脉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可他一屑不顾,此刻却专注地看向一个注定不会回应的人,不由得叹息一声。
尤思顿公爵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我的故乡不远处有雪峰,冬天时到处一片白茫茫,海水终年不冰,你想去看看吗?”
萧遥点点头:“有机会的话,我和刘姑娘会去的。”
尤思顿公爵听了,心里浮起意料之中的失望。
这一日,尤思顿公爵在唢呐门待了很久,和萧遥、刘姑娘就乐曲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直到天色已晚,他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刘姑娘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息一声,对萧遥道:“我们去送他吧,也好到街上走一走。”
萧遥没有反对,和刘姑娘一起送尤思顿公爵。
夜里的大街,已经冷清下来。
萧遥、刘姑娘和尤思顿公爵徒步走在大街上,看着沉寂下来的街道。
这时远远传来臭味,在拐弯处,一人全身蒙在黑衣里转了出来。
这黑衣人见有人,冷厉地道:“滚——”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忽然一僵,旋即身形一闪,马上消失了。
然而萧遥已经通过声音把人认出来了,叫道:“鹰其丰?”
他居然真的在倒夜壶!
没有人回答。
萧遥回想起刚才鹰其丰先是冷厉地喝了一声滚,随后认出是自己,马上躲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扬声说道:“加油啊!”
刘姑娘也忍不住笑起来。
让不可一世的鹰其丰倒夜壶,不得不说实在太有创意了。
萧遥三人即将来到尤思顿公爵下榻的庄园大门口,鹰其丰一身华服出现,问道:“你去西方门派府上做什么?要离开东方大陆,到西方大陆去么?”
萧遥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显然刚才沐浴过了,不由得又想笑,嘴上说道:“夜色不错,我们顺道送尤思顿公爵回来。至于去西方大陆,以后再说吧。”
鹰其丰听了,点了点头,见萧遥唇边带着笑意,忍不住恶声道:“笑什么笑!”说完身形一闪,消失了。
萧遥和刘姑娘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三日后,西方各大门派离开桃花城。
他们统一从大陆最南端的港口登船离去,两旁鲜花绚烂,却无半点离情。
萧遥跟随东方大陆的门派一起前来相送,看到西方大陆一大片庞大的船只,不免吃惊,东方大陆出行的船已经够大了,可是只有西方大陆的一半!
她心里不免起了一个念头。
尤思顿公爵湛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忧郁,他见人群里的萧遥那双明亮的眸子一直看向自己,目光一亮,优雅地上前行了礼,道:“不知萧姑娘何时回到西方大陆去?”
萧遥将目光从船只上收回来,道:“暂时还说不定。”说完又问,“你们这些船只的设计图愿意出售吗?价格好商量。”
尤思顿公爵一僵,问:“萧姑娘刚才一直看的,就是我的船么?”
萧遥点点头:“是啊,我从未出过海,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船。”
尤思顿公爵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船,又看向萧遥,忽然开口说道:“造船的设计图在我的故乡。不过如果萧姑娘喜欢,我愿意将我的船卖给你。”
萧遥忙摇摇头:“这倒不必,你把船卖给了我,自己如何回去呢?”
尤思顿公爵笑道:“我们的船队很庞大,即使把我的船卖给你,安置我与我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遥踌躇起来。
把人家的工具都买了,似乎不大厚道。
各大门派的掌门不住的各萧遥使眼色,示意她赶紧买下来。
东方大陆目前还没有造如此大船的工艺,买下西方大陆的,可以参考制作。
萧遥说道:“既如此,若你们方便,那么便将船卖给我们唢呐门吧。至于价格,你尽管开,若我能接受,必不会拒绝。”
尤思顿公爵看向萧遥的手,随后目光又落在萧遥的脸蛋上,道:“价格不贵,那日我弹奏的曲子,萧姑娘用唢呐吹一遍,一是当价格了,二来就当是给我送别了。”
贝斯小姐听到这里眸色一变,不善地看了萧遥一眼。
萧遥有些过意不去:“这也太简单了,要不,我多弹奏几曲送别吧。直到你们远离,听不到我的唢呐声为止。”
尤思顿公爵点头,低哑的声音显得极有磁性:“好。”
《致爱丽丝》的旋律响了起来,不过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因为这次,是用唢呐吹响的。
在优美明快的唢呐声中,尤思顿公爵一行人上了奥古侯爵的大船,随后大船冲破海浪,缓缓向前行驶。
萧遥脚下一点,飞身到海边最高的山坡上,对着远去的庞大船队继续吹奏。
《致爱丽丝》结束之后,她吹了一首《百鸟朝凤》。
《百鸟朝凤》吹完,西方大陆庞大的船队已经消失在茫茫大海中了。
港口只剩下一艘大船。
萧遥将之收起来,打算等有足够的船工才拿出来让大家参详如何造船。
当天下午,雅琴阁派人送来了一份厚礼,和雄鹰一族先前付出的赔偿差不多等价。
邱师姐不明白雅琴阁为何会突然给萧遥送礼物,来问萧遥要不要收下。
萧遥知道,雅琴阁这是在为秦阁主曾谋夺她仙基一事进行赔偿,但作为一个曾经的顶级大派,他们拉不下脸亲自来道歉,只能送礼。
当下让邱师姐收下。
又过几日,萧遥邀请东方大陆各门派的门主、掌门前来商议要事,那就是组建乐队。
“我们东方大陆的曲子并不差,可是比不过西方大陆,是因为我们各自为政,敝帚自珍。如果我们像西方乐队那样组建乐团,我们绝对不比他们差!”
箜篌门门主道:“如果组建乐队,各门派的音色如何调和呢?”
尤其是唢呐门的唢呐声,一吹响起来,根本没其他乐器的什么事了。
萧遥道:“这是我们唢呐门的刘姑娘,她能编写适合我们东方乐器弹奏的曲子。至于唢呐的声音太大这个问题,我们自然会适当控制。”
各大门派听了,都表示愿意试一试。
他们也是有打算的,一方面,是合奏的确厉害,可以试试。另一方面,他们不愿意,自有愿意的门派,到时他们被排挤在外,可就不好玩了。
从这天起,各大门派的交流顿时紧密起来,大家为了排演刘姑娘编写的曲子,经常聚在一起弹奏。
在练习配合期间,这片大陆的几个国家都发了原则声明,那就是废除奴籍。
民间权贵若想有人侍候,可以通过雇佣人来达成。
这消息传出,许多人都说和萧遥有关。
有人向萧遥问起,萧遥笑着摇头:“我的确有心,但还来不及做。我想,这世上,总有许多开明的君主以及权贵想到这一点的。”
不管是谁做的,总之做了,就是一件好事。
三个月后,东方大陆各门派的合奏,终于有了亮眼的成绩。
各大门派看到了希望,从此除了热衷于本门派自行编曲和弹奏,也爱上了与适合的乐器弹奏,组成大大小小的乐团。
三年后,萧遥正与刘姑娘在编曲,忽听人来报,说鹰其丰来了,想见她。
萧遥在待客室见了鹰其丰,见鹰其丰的俊脸上,再没有了当年的不可一世,反而多了几分内敛和沉静,而且那双眸子,显得无比的深邃,深不见底。
萧遥拿出一根翎羽:“三年之期已过,这个还给你。”
鹰其丰一言不发地接过,没有说话,也没有提出告辞。
萧遥见他就那样坐着,拿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自己,不由得问:“你还有事么?”问完想起鹰其丰会被自己命令去倒夜壶,是因为萧大姑娘,当下道,“你可是想见萧大姑娘一面?”
鹰其丰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不必了。”
萧遥手里拿着小世界的界令,有些不解地看向鹰其丰。
鹰其丰凝视着她的脸,忽然站了起来:“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准备履行你的第三个要求。”
萧遥挑眉。
鹰其丰居然愿意做?
鹰其丰拿出一物,递给萧遥,道:“这是我族的秘药,能彻底治好被我族羽毛刺伤的伤口。”
萧遥没有接:“我的伤早已经好了。”
鹰其丰摇了摇头:“不,每十年疼一次的。”
他想起那时候,他蜕落的旧羽毛,刺中了她的身体正面,第二次,则刺中了她的背面,将她刺成了一个刺猬。
那时,她还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少女,还不曾修炼。
他有些不敢知道那时的她,是如何挺过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的了。
萧遥听了,接过鹰其丰递过来的药:“看在这药的份上,我将期限减少五十年吧。”
她将鹰其丰镇压一百年,只是为了折辱于他,所以只要镇压了,多少年,其实关系不大。
鹰其丰却摇了摇头:“不必,说一百年就是一百年。”
萧遥搞不懂他这是抽的什么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鹰其丰又道:“我会让鹰一将我镇压的,到时他办妥了一切,会来告诉你地点的。”
萧遥点点头。
鹰其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即将走到门口时,脚步停了下来,背对着萧遥,说道:“对不起。”
说完这三个字,他头也不回地远去。
邱师姐正在请教刘姑娘弹奏一个高音,见了这一切,一脸不解地问:“那只秃鹰,不仅不讨价还价,反而还不用萧师妹降价,这是在发什么疯?”
刘姑娘笑着看了一眼鹰其丰的背影,说道:“也许不是抽风,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些事,过不去心里那一关,还有就是,放不下骄傲。”
邱师姐一脸的不解。
炎炎夏日,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榴花开得很绚烂。
刘姑娘看着坐在廊下翻乐曲的萧遥,笑着说道:“不必知道那么多,我们吹曲子吧。”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首优美的乐曲解决不了的,若有,那就两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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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遥觉得眼皮很重,浑身很累,很不愿意醒来,可是身旁的争吵声让她不得不努力睁开双眼。
她睁开双眼,入目的是白色的蚊帐顶。
她眨了眨双眼,慢慢侧头,去看身旁的争吵。
争吵的是两个年纪不大的丫鬟,看起来都很是清秀。
此时两个丫鬟脸上都带着怒意,只是其中那个粉衫子的除了愤怒,还有几分不屑。
只听她有些尖刻地道:
“我说错什么了?明知大爷不喜欢她,她还凑上来。她是如何嫁进来的,这满府里哪个不晓得?一个跛子,臭不要脸!还说人家季姑娘没资格喜欢大爷,她就有资格了?若非季姑娘救过府里老夫人,老夫人让她住进府里,你主子能借着季姑娘的面子进咱们府里?给她一百年时间,她都没资格进我们尚书府!”
绿衫丫鬟道:“你胡说八道!我们萧家祖上也是阔过的,怎么没资格进你们尚书府了?还有,若不是我们夫人心善,季姑娘不是早就饿死就是卖身为奴了,她本就没资格跟我们姑娘比!”
“比什么?比手段如何腌臜么?比谁不是跛子么?”粉衫子丫鬟不屑地道,
“你们这姑娘,才十五岁,心眼就如此多,为了嫁进我们尚书府,还用了那样的手段,简直臭不要脸!知道府里为何从不带她出门么?待客也不叫她么?就是因为带她会给我们尚书府丢脸!她居然还有脸闹!”
绿衫丫鬟显然被这话气坏了,一把跳过去对着粉衫丫鬟的脸上就挠:
“我让你说,我让你说!尚书府很了不起么?早年我们萧家风光时,还是宫里的御医呢!尚书府治病,都得求着我们萧家人!再说了,你家小姐不过是尚书府的表小姐,你有什么资格叫我们尚书府?我家姑娘才是府里的主子,若真厌恶了你们姑娘,直接把你们姑娘赶出去!”
粉衫丫鬟骤然被挠,顿时尖叫了起来:“你放开我,怎么打人了!你和你主子都是野蛮人,是下等人,比我们下人还不如!”旁的都顾不上反驳了。
绿衫丫鬟听她如此说,更生气了,挠得更厉害了:“我让你上等人,我让你看看,下等人是怎么打上等人的!”
萧遥的嘴巴张了张,想说话,可是喉咙却干涩得特别厉害,叫出来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还是外头的老妈子以及洒扫丫鬟听到动静进来拉开两人。
两人被拉开,都还是瞪视着彼此,恨不得扑上去,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口肉。
那老妈子眼尖,看到萧遥,便笑道:“大少奶奶醒了?”
萧遥见她虽然笑着和自己说话,但是眸子里带着淡淡的鄙夷,便知道,此人也很瞧自己不上的。
绿衫丫鬟听到这话,连忙扑到萧遥身旁:“姑娘,你可终于醒了!我早说这府里不安好心,给你请的大夫不管用。”一边说一边去倒温水,递到萧遥嘴边,让萧遥喝水。
萧遥一边喝水一边打量那老妈子,见那老妈子瞬间收起脸上仿佛面具一般的笑容,肃容道:
“香草姑娘还是莫要胡说的好,大少奶奶病了,府里该请的大夫都请了。若非大少奶奶那般闹,大爷早就能进一步了,她也能得个诰命,有资格请太医来看。”
绿衫丫鬟将萧遥喝剩的水放桌上,不顾一脸的狼狈,叉腰道:“你哄我呢!从前我们老太爷给人治病,哪里需要这许久?分明是你们心里恨我家姑娘,不肯请好大夫!”
老妈子冷着脸:“香草姑娘若要再闹,我便告太太去了,后日二少奶奶便要进门,我们府里,万不能落下个苛待少奶奶的名头。”
香草听了这话,有些瑟缩,显然是极怕那太太的。
老妈子这才露了笑脸:“好了,莫要再闹了。你们姑娘如今也醒了,想必饿得厉害,你赶紧去大厨房端些吃的过来侍候她用。”
香草得了下台阶,哼哼几声,转向萧遥,语气马上缓和下来:“姑娘,你且等着,我去给你端些吃的过来。”
老妈子见香草消停了,遂语气温和地让萧遥好好歇息,又指了个小丫鬟看着萧遥,便打算带着粉衫丫鬟离开。
萧遥喝了水,喉咙不再干涉,当下就道:“张嫲嫲,慢着——”
张嫲嫲听了萧遥的话,便停下脚步,眼睛里带了几分不耐烦,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大少奶奶可是有事?”
萧遥看向那个粉衫丫鬟:“丫鬟辱骂主子,该如何处置?”
粉衫丫鬟顿时怒了,似乎就要说话回呛,还是被张嫲嫲拉了一下,才忍住没说话的,但是也没忘翻了个白眼。
张嫲嫲问:“老奴不知飞雪是如何得罪大少奶奶的,只飞雪先前和香草打起来,怕是气急了,便胡乱骂了起来,想来不是有心针对大少奶奶的。”
萧遥淡淡地问道:“第一,府里的规矩,是气急了便可以骂主子么?第二,不知道她在太太和老太太跟前侍候时,可也会这般气急?”
粉衫丫鬟忍无可忍,尖声叫骂起来:
“我便是辱骂你了怎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东西,又做了什么!我们大爷是最年轻的状元郎,也是最年轻的五品京官,你一个跛子,没个出身,却用腌臜手段让我们大爷娶了你,这也就罢了,又闹来闹去,害得我们大爷被言官参了一本,升不上四品。你这样不要脸,骂你怎么了?跛子跛子,不要脸的跛子!”
萧遥想也没想,随手抓起先前喝水的碗,对着粉衫丫鬟的脸就砸了过去。
砰——
碗重重地砸在粉衫丫鬟的额头上,粉衫丫鬟被那冲击力撞得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萧遥淡淡地看着被砸得有些发晕的粉衫丫鬟:“你不是想知道,骂我怎么了么?这就是下场。”
原主纵使做错了事,也轮不到她一口一个跛子这样侮辱。
张嫲嫲虽然知道这大少奶奶素来粗鲁,但是也没想到她居然当着她的面便敢砸人,一时惊呆了。
萧遥冷冷地看向她:“你,马上去请太太来。今日不分辨个清楚明白,此事我绝不善罢甘休。”
张嫲嫲被萧遥这样的眼神看着,心中一怵。
飞雪被砸了一下,眼冒金星,差点晕了过去,此时终于缓过来了,马上虚弱地道:
“张嫲嫲,她既要请太太,你便去请太太罢。咱们府里主子们素来心善,从来不打骂丫头,只她残暴,正是该让太太瞧瞧,她是凶狠的。”
张嫲嫲目光冰冷地看了一眼飞雪。
这丫头,难不成和表小姐在府里住久了,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平素里掐尖要强就罢了,辱骂主子之后还敢去找太太评理,她疯了吗?
这事是能说出去的么?府里规矩严苛,即使大少奶奶不受待见,反而招致府里主子一致的厌恶,可就冲着飞雪刚才那些话,主子们肯定还是治飞雪的罪!
府里平时不好太过管束表姑娘屋子里的事,可不代表飞雪在府里有特权。
真的告了太太,不仅飞雪倒霉,她这个在场的,也跟着吃挂落。
张嫲嫲暗怪自己刚才为了出一口气,故意放任飞雪辱骂萧遥,累得如今进退两难。
萧遥冷冷地看着张嫲嫲:“怎么,是我使不动你了么?”
张嫲嫲迟疑着,脸上赔笑道:“大少奶奶说的是哪里话。只是二少奶奶后日便要进门了,府里忙得很,太太怕刚忙完正歇下呢。”
萧遥道:“太太不得空,便找老太太罢。”
张嫲嫲见萧遥如此不依不饶,心里头也有些火气,这也太不会办事了。
只是,作为下人,她还真是理亏的。
这时飞雪捂住发晕的脑袋,再次说话了:“张嫲嫲,她既要你去,你便去罢。放心,府里断不会帮着她的。我曾听到老太太屋子里一位姐姐说,等二少奶奶进门了,府里就休了大少奶奶。”
萧遥听了这话一怔。
张嫲嫲吃了一惊,忙问:“当真?”
飞雪想点头,可是稍微一动就觉得脑袋发晕,还想吐,忙捂住脑袋,说道:“千真万确。据说前几日这跛子不知怎么惹怒了大爷,大爷受不住,亲自去跟老太太说要休妻的。”
张嫲嫲听了这话,轻声呵斥道:“好了,这些话可不是我们奴才可以乱说的,以后万不可再说了。”又对萧遥道,“大少奶奶且等,我这便去回太太或是老太太去。”
萧遥看着张嫲嫲表面一脸恭顺地离开,陷入了沉思。
飞雪捂住脑袋坐在地上,看着陷入沉思的萧遥,“呸”了一下,道:
“怎么,知道害怕了么?可惜你害怕也没用了。你不是讨厌人叫你跛子么?等你被休出府,我叫人把你另一只脚也弄跛,好叫你左右脚一起跛。”
萧遥抬眸,冷冷地看着这嘴巴恶毒心肠也恶毒的丫鬟,没有说话。
对这种欠收拾的人,废话是没意思的,直接上手打才有意思。
可是这丫鬟刚才被砸了一下子,额头高高地肿了起来,她若再下手没准会把人打死,所以还是要克制一下的。
想到这里,淡淡地道:“滚出去。”
她知道,张嫲嫲得知她即将被休弃出府,是不可能将真相回太太了。
张嫲嫲最有可能做的,就是随意捏造谎话瞒住太太,甚至,有可能说她残暴,上手打伤了飞雪,到时再让额头高高肿起的飞雪去太太屋里走一趟,定能让太太更厌恶她。
所以飞雪,应该也不用被罚了。
飞雪原还不想走的,可是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着挺像香草那个粗鲁丫鬟,忙扶着墙站起来,踉跄着身体往外走。
出了门,她马上让洒扫丫鬟扶自己回去。
外头的洒扫丫鬟都能听到里头的争执,知道萧遥这个大少奶奶马上便要滚出府了,心里便不再把萧遥当回事,也不怕得罪了萧遥,马上热情地扶飞雪回去,嘴里一口一个“飞雪姐姐”地叫着。
香草正提着食盒快步进来,还没见到人便听到自己院子里的丫头亲热地喊“飞雪姐姐”,顿时怒了,大声喝道:“你再叫一声飞雪姐姐,便滚出我们院子。”
两个扶着飞雪的丫鬟听了,马上反驳:“我们就叫怎地了?你不让我们待这院里,我们还不想待着呢。若非太太分过来,你当我们想过来的?”
说完不理目瞪口呆的香草,亲亲热热地扶着飞雪走了。
香草很生气,气完之后想起刚才看到的,连忙小跑着绕到飞雪跟前,当看到飞雪肿起的额头,顿时哈哈带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这额头肿得比鸡蛋还高,可丑死了,这不就是寿星公的额头嘛。”
飞雪原本就又痛又晕,再被香草骂丑,顿时气坏了,马上回击:“你且得意,等二少奶奶进门了,你便和你主子一块儿被扫地出门罢。便是有季姑娘求情,大爷也不会再容忍你们的。”
香草马上收起笑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飞雪哼了哼,看了一眼香草阴沉的脸色,志得意满地让两个洒扫丫鬟扶自己离开。
香草越想越觉得不妥,马上提着食盒飞跑着进屋,问闭目养神的萧遥:“姑娘,你听到飞雪刚才说的话了么?她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要被扫地出门了?”
萧遥累极,在飞雪离开后,便闭目养神,顺便整理脑海里的记忆,听到这话便睁开双眼,道:“飞雪的意思是,我们很快要离开这尚书府了。”
香草忙追问:“为什么?”
萧遥有些头疼地道:“我得罪了大爷,大爷要休了我。”
这是她刚才整理记忆整理出来的。
而且,她深信会被休。
原主的夫君韩半阙,也就是这尚书府的大爷,有个青梅竹马,两人彼此有情,但很不幸,青梅进了宫,成为了宫妃。
都说少年时的爱恋最美好,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韩半阙对青梅的感情便是如此,在青梅进宫之后,他心中念念不忘,画了许多青梅的画像,放在书房里,日夜相对。
原主是在一次宴会中,故意在韩半阙平日里休息的房间更衣,让韩半阙撞见,随后又借着祖上曾经帮过韩家的恩情,强迫韩半阙娶她的。
事实上,韩半阙半分不喜欢她,即便娶了她,也没打算和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
原主因为脚跛了,自小就十分自卑,一直认为,自己那么美,韩半阙不喜欢她,不和她圆房,是因为自己脚跛了,因此整日地闹,希望通过闹腾证明韩半阙是在乎她的。
可惜她搞错了,对男人来说,心爱的女子闹腾才值得怜惜和心疼,不喜欢的,闹腾起来,心烦又没素质的只想打人,有素质的,会越加厌恶,随后眼不见为净。
韩半阙就属于后者,若非必要绝不见原主,即使见了也是有问必答,绝对不会多话,更不要说有一句关心的话语了。
原主为此更加沮丧了,闹得就更起劲了。
事情便进入了一个死循环,一个使劲地闹,希望对方在意,另一个心中厌恶,越发懒得理会。
有一次尚书府来了宾客,原主闹了起来,亲自将把柄送到韩半阙的政敌手上,让政敌的人参了韩半阙一本,本来有望升迁的韩半阙失去了升迁的机会。
即使如此,韩半阙还是忍了。
不过,府里的主子们却因为这事,恨极了原主。
然而原主却没有就此罢休,她越发闹起来,大有韩半阙不喜欢她,她就要继续闹下去的意思。
而且,她迫切希望圆房,生下孩子,坐稳尚书府大少奶奶的位置,因此趁着一家到郊外小住时,给自己和韩半阙下了一种让人兴奋的药,希望能成就好事。
可是结果出人意料之外,韩半阙识破了,又惊又怒地离开了。
本来,他离开了就离开了,最多就是原主谋划失败。
然而命运却和原主开了个玩笑,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男子,居然闯了进来,和中了药的原主成就了好事!
这事原主本来不知道的,因为当时屋里黑漆漆的,瞧不见人的脸。
可是在完事之后,那男子塞给她一块玉佩,道:“我中了药,要了你的身子是万不得已,你拿着这玉佩,可去大通票庄领五万两银票。若不要银票,可拿着玉佩去大通票庄,自会有人安排你下半生的生活。”
当时原主的感觉,那是山崩地裂!
然而这还是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在男子刚离去,原主衣服还没有穿好,韩半阙回来了!
萧遥整理原主的记忆时,甚至阴谋论地认为,那不知名男子是韩半阙安排的,不然断然不会这么巧!
当时韩半阙拿着一根蜡烛回来,嘴上道:“为了避免祖母问起,也为了让你在下人跟前有些体面,我在房中休息——”
他说了半句,忽然便陷入了沉默之中,旋即用异常危险的声音问道:“你做了什么?是哪个男人?”
萧遥如今还能从原主的脑海里看出韩半阙的表情有多恶心和暴怒,他露出几欲作呕的表情,又问了一遍:“你和哪个男人在一起了?”
原主当时衣衫不整,再被这样追问,几乎五雷轰动,一句话都回答不出来。
韩半阙很快冷静下来,一边快步离开房间,一边说道:“你自己整理一下,我今晚去书房。”走到门口又站住了,转回来,压低声音,冷冷地道,
“我不管你找的是什么人,若叫我知道,露出了半点风声,或是你肚子里有了孩儿,莫怪我不客气。”
原主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韩半阙说完便离去,想解释,却一句话都解释不了。
直到夜风吹来有些凉,她才回神,整理狼藉的自己以及床铺,心中绝望,一边哭一边将那块玉佩砸成了碎片,还不住凶狠地骂着。
经过这件事,韩半阙对原主更疏离了,而且疏离得很是心安理得。
原主呢,见好几天了,韩半阙似乎不打算找自己算账,一颗心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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