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氏素来不惯与人争吵, 听了邱大太太这话, 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萧遥上前:“想不到邱大太太对九皇子的亲事如此关注,我想, 这是皇上与梅妃该关心的罢, 邱大太太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你——”邱大太太被气到了,心里也有些恐慌, 萧遥这是说她插手皇帝与梅妃的事呢。
她介臣妇,因邱大老爷没出息,至今连个宜人诰命也没混上,哪里撑得起插手九皇子婚事这样的大帽子?
萧遥没有停,继续道:“邱大太太还没走,这是打算谋夺我家的酱菜铺子么?不愧是尚书府之人,胃口大得足以与你的地位相配。”
邱大太太听到她提谋夺铺子之事, 顿时想起自己谋云吞铺子不成反而被分了管家权, 家里如今还是地鸡毛的境况, 脸色更难看,道:“你这个死丫头,你胡说什么?我何曾某你家酱菜铺子了?”
老二媳妇换掉了她的两个心腹,她想起来就气得心口痛, 萧遥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遥耸耸肩:“我这不是为未来担心么,你连云吞铺子都贪,要贪酱菜铺子有什么奇怪的?就不知道,邱尚书能不能再忍受你这般贪婪, 哦对了,还有愚蠢!”
“你说谁贪婪愚蠢?”邱大太太面沉如水,气得几乎厥过去。
因从前萧家门第不及邱家,素来是萧家巴着邱家的,故她从未将萧遥母女俩放在眼内,这已经形成了惯性了,如今被向看不起自己的萧遥这般嘲讽,她觉得受了奇耻大辱。
“说你啊。邱尚书贫寒出身,却官拜尚书,可见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看蠢货,只怕是难以忍受的!”萧遥利落地嘲讽完,转身带着穆氏走了。
穆氏见邱大太太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觉得出了口气,心里特别舒服,但还是叮嘱萧遥:
“你往后莫要与她对骂了,若她人品低劣,到处说你是个厉害人物,会与长辈吵架,你的名声便坏了,将来说不到好婆家的。”
萧遥道:“这没什么。”见穆氏担心,就道,“能相信邱大太太的,都是脑子不好使之人,何必理会?且我们如今属于小门小户,本就与这些高门大户没有交集。”
宜春侯府的宴会她能去,不过是特殊情况。以她的身份,她基本上不可能再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了,即使她是九皇子的救命恩人。
穆氏听了,心顿时难过起来。
她忍不住思考,当初带着萧遥离开萧家,是不是正确的。
不说别的,单是所处的环境与将来的婚嫁,便要低起码五个档次。
却说邱大太太回到家,越想越气,又想到邱尚书有个同僚,孙子贪花好色,特别喜欢小门小户的美人儿,不知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当即便恶从胆边生,使了手段,将萧遥的住址与悄悄透露给那人。
过几日,萧遥去酱菜铺子,刚坐下,就见萧韵领着几个好友走了进来。
萧韵满面惊讶:“大姐姐你当真是这酱菜铺子的东家么?还得亲自来看账?前天听邱大太太不小心说漏嘴,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自从宜春侯府宴会之后,她的心情直很恶劣,因为她在宴会上被强迫着跟萧遥道歉说好话了。
知道前天,听到邱大太太说,萧遥亲自开铺子,好似般的商家女般,心情才再度飞扬了起来。
这不,好不容易得了萧太太的同意,她今天早便出门,约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来看萧遥的笑话了。
若萧遥只是普通小门小户的姑娘,那只能说门第不显,可如今已经沦落到变成商户女了,这身份,又低了层,与她,那是云泥之别了。
萧遥看了眼萧韵眸子里的幸灾乐祸,笑道:“你是来买酱菜的么?”
“我是来看看大姐姐的。自打大姐姐离开萧家,我便直担心大姐姐了。”萧韵道。
萧遥瞥了她眼:“又是来跟我道歉的么?那日在宜春侯府的宴会上,你已经道过歉了,不必总将此事放在心上。”
萧韵噎,见几个好友都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脸下子黑了:“大姐姐说笑了,我何曾与你道过谦?”
萧遥像萧韵般露出讶异之色:“你竟忘了么?还是不好意思跟我承认?萧太太让我不要与你般见识,说实在话,要与你般见识也不容易……”
萧韵的脸色由黑变红,气得直哆嗦。
这时个与萧遥同来的姑娘出来给萧遥解围,说道:“走罢,不过是商户女,与她交谈,没得辱没了身份。”
萧韵听到这话,马上点点头,块走了。
走出老远,她为了缓解尴尬,说道:“我其实挺惋惜的,我大姐姐是京城闻名的美人,原本出身不错,要嫁入好人家并不难,如今落魄成为商户女,怕只能与小门小户婚配了,连读书人也够不上……”
“倒也不是够不上,若愿意做妾,门第高些的也不难。”个姑娘说道。
能与萧韵块玩儿且今天还同意齐来看萧遥的,与萧韵可以说是志同道合,所以说的话,与萧韵般刻薄。
位姑娘点头道:“你这般说,倒也有道理。”忽然恍然大悟般,“我想起来了,我有个远房表哥,极爱收集天下美人,家世算是不错,如今虽未举,但年纪轻轻也是个秀才了,表人才,或许愿意纳她为贵妾呢。”
萧韵不愿意萧遥嫁入有地位的人家,忙问:“你那远房表哥家,是什么家世?若太差,我必不依的。”
那姑娘笑道:“我那个远房表哥的爹爹,如今大概四十来岁,仍旧是县令。”
县令儿子的妾,地位足够低了,萧韵心百个愿意,马上点头:“官宦人家,倒也不错,配得上我大姐姐。”
另外几个马上撺掇,让那姑娘回头便撮合这事。
那姑娘点头:“我回去便让我娘找我表哥去。我远房姨夫远在外地当官,只我远房表哥在京城读书,这纳妾事,我娘自可帮他谋划。”
“那就麻烦你了。”萧韵马上说道。
穆氏脸色有些不虞地对舌灿莲花死活不肯走的媒婆道:“我家大姑娘的婚事我已心有数,必是做正妻的。请回罢。”
谁不知道那石公子是个贪花好色的淫|才?
当时她还在萧家,就不止次听到这石公子又抢了哪家的姑娘,或是砸银子强纳了哪家的姑娘进府做通房丫头。
便是萧遥不嫁,她也不会将她给石公子这样的败类做妾。
媒婆是得了重金的,哪里肯走,再次舌灿莲花地说石公子有多温柔体贴,萧遥旦做了他的妾,从此之后会被放在手心宠爱,重新过回锦衣玉食的日子。
穆氏不耐烦了,正想说几句重话把人撵走,忽见赶车的老王头拿着个扫把冲进来:“只是哪里来的恶婆子?不走是吧?看我直接打出去!”
媒婆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脸上的粉纷纷掉下,人也忙不迭地走了,走到大老远还回头骂:“这是什么人家?便是不愿意,好生说就是,直接拿扫把赶人是何意思?”
老王头扯开喉咙道:“给强抢民女的石公子保媒的老虔婆,何须客气?再三请也不走,给脸不要脸,不打你打谁?还有,我家姑娘才貌双全,岂是石公子那等货色可以肖想的?!”
石公子的名头还是挺响的,故老王头叫嚷,这条街觉得老王头过分的邻居顿时都明白过来。
但是品味老王头的话,又觉得不对了:“石公子已经娶妻,又来穆家说合,这是要萧大姑娘做妾么?他还真敢想啊!”
个个都谴责起来,谴责完了,又忍不住叹息:“萧大姑娘若留在萧家,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大姑娘,婚配上可挑选的人多了去了,如今落魄,竟被石公子之流来纳妾……这真真的,落地凤凰不如鸡啊。”
又忍不住告诫身边的女子:“女子做好莫要和离,便是和离,也莫要把子女带走。”
次日,又个媒婆上门。
穆氏得知还是来说萧遥给人做妾的,当即黑了脸,也顾不得给人留余地了,直接让老王头将人给打出去。
萧遥从房参悟功法出来,见穆氏在垂泪,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穆氏眼红红地看向萧遥:“遥遥,是娘对不起你。”
萧遥不解,忙问究竟。
穆氏便将接连两日都有人遣媒婆上门来说萧遥给人做妾的事说给萧遥听,末了说道:
“也不知是什么人,用心尤其险恶。原本你是小门小户出身,婚事的档次便降低了,如今接连有人来说你去做妾,许多人家便默认你是做妾的人选了……是我对不住你!”
若不是她和离之后,硬要带萧遥离开,萧遥是不必被人如此侮辱的。
萧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闻言笑着说道:“这有什么?我这辈子没想嫁人,故名声如何,都不相干。”
“哪能不嫁人呢。”穆氏摇摇头,开始在心里琢磨,看能不能找以前认识的贵妇帮萧遥找个合适的人家了。
如今他们三个孤儿寡母的,若有人来强抢,她是保不住萧遥的。
邱大太太得知不止石公子遣媒人去说萧遥做妾,还有别家,乐得心里开花,觉得这是意外之喜,马上将这些事泄露出去。
她倒要看看,这些事传出去之后,萧遥除了做妾,还有什么路可选!
有了石公子与那位方公子这般地位的人纳妾,但凡有点地位的人家都不会选择萧遥了,毕竟竞争是相同档次的事,被低档次的人家抢过的女子,地位高的人家,是绝不会看在眼内的。
这些事传出去之后,萧遥原先那个圈子,无不惋惜。
萧大姑娘那样的样貌,竟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叫人唏嘘啊。
也有人家幸灾乐祸:“这有什么难的,她不是救过九皇子殿下么?让殿下给她配个门客不就行了么。”
赵娴听到这些话顿时急得不行,禀明了赵大太太,就要出门。
赵大太太叫住她:“你去又能做什么?”
“我是做不了什么,可是我起码可以安慰她。”赵娴说到这里恨得牙痒痒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竟如此恶毒!”
赵大太太道:“这萧大姑娘为了救我,不怕被人笑话,竟去了宜春侯府,可见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这般的姑娘,叫人如此作践,的确可惜了。你也别急,你姨娘家的小儿子,已经举,今年便参加会试,还算是个年轻才俊。回头,我给你姨娘修书过去问问。”
赵娴想到自己的姨夫是吏部右侍郎,官位不低,又是个实权人物,所出的小表哥又的确是表人才,今年极有可能进士及第,当即高兴道:“这倒也般配得上,娘,你赶快修书,等有了着落,我马上告诉遥遥去。”
赵大太太点点头,让赵娴扶自己起来写信。
九皇子正在招待自己的三哥,这样的流言,时沉默起来。
三皇子笑道:“这又有什么为难的?萧大姑娘若当真婚事困难,老九你便纳了她做妾,等将来生下儿子,再为她请封侧妃便罢。她于你有救命之恩,你便纳了她做妾,也不怕叫人笑话。”
九皇子道:“三哥慎言。萧大姑娘虽则是小门小户的姑娘,但也不是可以随意拿婚事开玩笑的。”
三皇子口将杯的酒干了,说道:“老九啊,你就是死脑筋。萧大姑娘先前常在运来客栈结交男子,这闺誉本就没剩下多少,虽则有读书人说她好,但我们这个圈子里,哪家愿意娶这样的姑娘进门?所以,她的名声,早便没有了。”
边说边给九皇子斟酒,嘴上不停,“我让你纳她为妾,其实算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九皇子没有说话,在心里思索起来。
萧遥现在的名声已经坏了,他若遣媒人前去,不管萧遥是不是答应,萧遥的名声起码能好几个档次。
但有点不好,那就是萧遥先前与他六哥过从甚密,他若掺和,只怕有与兄长抢人的名声。
这名声外人听着难听,他自己本身,也是不愿意接受的。
谁能喜欢与和自己大哥交好过的女子扯上关系呢?
三皇子放下酒杯:“这事用不着多想,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如今父皇与贵妃身染怪疾,太医与揭皇榜的大夫均束手无策,可真愁人啊!”
如今几位皇子还没决出胜负,所以他并不希望皇帝因此病倒了。
萧遥见穆氏终日以泪洗面,便寻思着什么时候寻石公子与方公子的晦气。
当然,幕后指使这切的萧韵以及邱大太太,也是不能放过的。
不过,当务之急,是让穆氏开怀些。
而且她也得先提前布置下,到时才有乐子可看。
为了让穆氏开怀,萧遥决定带穆氏上街。
逛了圈,又有萧遥在旁开解,穆氏的心情总算开怀些了。
两人走得累了,便找了个酒楼歇脚。
刚坐下没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推搡声,接着道略显轻浮的声音响起:“只是去拜见二,你们总是不肯通报,是何道理?孩儿们,给我撞门。他们不让我进,我非得进去。”
随着声音,门下子被撞开了,紧接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走了进来,双三白眼油腻腻地盯着人看,看到萧遥,马上便移不开了,几步上前,对萧遥道:
“萧大姑娘,晚生姓石,小子字隆盛,这厢有礼了。从前直听人提起萧大姑娘容色倾国,今日得见,始知传言不虚。晚生不才,爱慕萧大姑娘容貌,想请萧大姑娘——”
萧遥看了看窗外,见大街上到处是人,很是热闹,觉得今日这日子不错,便打断了他的话,边招手边说道:“你过来。”
石公子见美人坐在窗外,招手叫自己过去,说不出的娇俏动人,当即快步走了过去,声音越发油腻起来了:“萧大姑娘——”
萧遥见窗下无人,当即手揪住石公子的衣领,直接将他扔出窗外。
“啊……”石公子惊声尖叫起来,接着“砰”的声,肥胖的身体重重地掉落在地,掀起片灰尘。
正在楼下准备上来争夺美人心的方公子见了这惨无人道的幕,满腔色心顿时不翼而飞,顿时白了脸,后退了步。
萧遥站在窗台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起不来的石公子:“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也敢来我跟前献丑?”
四周来了许多围观群众,见了这幕都傻眼。
普通的平民老百姓都快傻了,这是调戏不成反被打的典型么?
当认出人是石公子,不少人暗拍手称快,觉得萧遥做得好。
而认得萧遥的那些贵族圈子里的人,也都目瞪口呆。
原以为,萧遥要带着石公子与方公子这个标签过辈子的了——这样的事,就算长了百张嘴也说不清啊,没想到她直接把人扔到了楼下!
这事传出去,谁还会将石公子、方公子之流拿来与萧遥放在块说?
这反击的力度可真够大的。
萧遥却没停,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群里的方公子:“说,是谁指使你请媒婆来我家做媒的?”
方公子面无人色:“并无人指使,只是在下仰慕萧大姑娘……”
萧遥微微笑:“你不说是么?”
边说,边吩咐男性灵魂:“去让他说真话。”
男性灵魂马上听令,笑道:“得令,这样的小瘪三,我早便看他不顺眼了,偏生你说要等等。”
却不想,他还没附身到方公子的身上,方公子在萧遥的目光就怂了,说道:
“是不才的远房亲戚江家姨母与不才提的,说是表妹见过萧大姑娘,且表妹的好友萧二小姐也觉得不才人品不错,适合萧大姑娘,故极力劝说不才来提亲。还说,萧二姑娘担心大姑娘成为商户女之后,婚嫁困难。”
满场的窃窃私语忽然片寂静,落针可闻。
权贵圈子久久说不出话来,这萧二姑娘,也太恶毒太不是东西了吧?
回过神来,就在心里将萧家二姑娘从自己以及亲戚家的婚嫁名单给撤了下去。
像萧二姑娘这样脑子不好使的姑娘,娶进来绝对拉低全家智商,便是拿她作妾,也不放心她延续家族血脉!
萧遥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不枉费她这些日子花费的心机了。
当下露出惊讶之色:“你说的萧二姑娘,是哪个萧二姑娘?她怎地如此关心我的婚事?”
方公子道:“便是萧将军府上的萧二姑娘,乃大姑娘从前的二妹妹。至于为何,不才便不得而知了。”
街上的平民老百姓听了,顿时都倒抽口气。
这败坏萧大姑娘名声的居然是她的妹妹!
太恶毒了吧?
四周的权贵阶层听到这里,心都很不屑。
还能为什么?
不就是嫉妒心重与为人恶毒么?
从前的嫡姐落魄了,萧二个庶女,可不就欢欣鼓舞小人得志,想加把劲将从前的天之骄女直接打入地狱么?
萧遥脸上露出难过之色,但是很快又收起脸上的难过,变得脸坚强,看向趴在地上哀嚎的石公子:“这位石公子,你呢?又是受何人指使?”
男性灵魂怕石公子又怂了,导致自己没法立功,故赶在石公子开口之前便寄身在他脑海里,马上将自己知道的倒豆子似的股脑儿倒出来:
“有人悄悄透露萧大姑娘的地址给我。我怕有诈,是我从前得罪之人故意构陷,故没敢马上动手,而是先查是何人所为。来二去,查到是邱尚书府上的邱大太太,想起邱大太太曾谋夺萧大姑娘的云吞铺子,知道邱大太太与萧大姑娘不对付,想必这是借我之手去对付萧大姑娘……”
四周所有人顿时哗然。
权贵阶层全都啼笑皆非起来。
若没有这出,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这个阶层有萧二姑娘与邱大太太这样的蠢货呢。
不过,聪明的人仔细想来,又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萧二姑娘就罢了,年纪还小,做事不周全,被方公子识破无可厚非,或者说方公子的姨母江家为了脱开关系,特地点出萧二姑娘,这都是说得过去的。
可是邱大太太,那是邱尚书府上,自老太君去后便开始管着尚书府大家子的人物啊,指使人构陷萧遥,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揭穿,这也太不符合个当家太太的手段了吧?
所以最有可能,是萧遥抓住了机会,反过来将邱大太太军。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萧遥能做到这步,邱大太太只能自认倒霉了。
此时正是街市上最热闹的时分,贩夫走卒很多,平民百姓也很多,更有许多官宦人家的家眷,此时全将方公子与石公子供述的话听了去,邱大太太与萧二姑娘的名声,也就只能到尽头了。
许多官宦人家的家眷都赞赏地看向萧遥,只是赞赏之余,心又不免惋惜。
可惜了,萧大姑娘若还是从前的身份与地位,她们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的孩儿将她聘回来做正妻——这脑子心性手段都是顶级流的,绝对能管好内宅,教养好子女。
许多人家想起萧大姑娘从前常去运来客栈结交男子,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不知不觉,那个叫人觉得不自重的姑娘,似乎已经成长起来了。
只是她如今的身份实在太低了,从小门小户变成了商户女,这婚配上,着实难以婚配到好人家或者出色的男子。
若穆氏脑子好些,倒可去寻有些有前途的穷书生赌把。
若赌赢了,萧遥重新回到书香门第阶层,若赌输了,最糟糕,也比不赌场的好。
闹市发生的这件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
当天晚上,几乎全京城的人家都知道了。
萧行沛暴跳如雷,当即直入苏姨娘房,将躲在苏姨娘怀的萧韵把揪出来,对着她那张嫩生生的小脸就是重重的巴掌,打完之后还觉得不解恨,再度甩了记耳光。
萧韵捂住又痛又麻的脸,哭都哭不出来。
苏姨娘当即就泪涟涟地跪了下来:“老爷息怒,二姑娘便是傻些天真些,也不会做这么恶毒的事。依妾看,想是有人故意构陷。”
这时萧太太快步走了进来,跟着帮求情:
“是啊,老爷,二姑娘天真烂漫,为人率性,对曾经的嫡姐便是有些嫉妒,也断不至于这般恶毒的。想必,是有人陷害了她……也怪我,早知道江家那丫头心术不正,还让二姑娘与她做朋友。”
苏姨娘听到这看似求情实则挑拨的话,恨不得上去撕了萧太太。
可是,不说萧行沛于盛怒之她不敢妄动,便是萧行沛不在,她也是不敢得罪这面甜心苦的萧太太的。
萧韵吓坏了,她还从未见过萧行沛如此暴怒的样子,因此捂住脸在旁瑟瑟发抖。
萧行沛听了萧太太的话,想起苏姨娘没少在自己跟前抱怨萧韵不是嫡出,受了多少委屈云云,便认定苏姨娘常在萧韵跟前说,以至于萧韵对萧遥怀恨在心,才做出这样丢尽萧家脸面的事,当即怒从心头起,对着苏姨娘又是巴掌:
“你还敢求情?若不是你平日里总在她跟前说什么嫡庶,她会如此记恨嫡姐,要毁了嫡姐?手足相残,妹妹构陷姐姐,我萧家几辈子的脸,都给你母女丢尽了!”
之后又盛怒地斥责了苏姨娘好会儿,并关萧韵禁闭,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出门。
说完了,拂袖而去。
萧太太高兴得紧,用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对苏姨娘说道:“妹妹莫要难过,等过些日子,老爷心情好些了,我再与妹妹和二姑娘求情。如今,妹妹与二姑娘,便先委屈段时日了。”
苏姨娘差点咬碎了口银牙,却还是只能挤出笑容说道:“谢谢太太。”
萧太太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蠢货,自己就弄死了自己,都不用她出手。
待萧太太离开后,苏姨娘去看吓傻了的萧韵:“二姑娘,你怎么了?莫吓姨娘。”
萧韵回神,抱住苏姨娘哭:“姨娘,这可如何是好?爹爹会不会就此厌弃了我?从此再不理我?”
苏姨娘看着萧韵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心如刀割,说道:“不会的,等他气消之后,娘再去他跟前说好话,让他忘了你做的事,还将你当成掌上明珠。”
萧韵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点了点头,跟苏姨娘撒娇:“娘,爹打得好用力,我好痛啊……”
苏姨娘边安慰她边给她搽药,搽完了,又忍不住埋怨萧韵:“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这样的事,能是你能做的么?便是要做,也得计划周详些,省得叫人发现了。”
萧韵哭道:“我哪里知道那方公子如此不济,竟招出我来?还有,江家也不是好东西,必是他们特地推在我身上的。娘,我的名声是不是彻底坏了?”
“江家,好个江家!”苏姨娘咬牙切齿,又安慰萧韵,“莫怕,便是时有人说你,将来也会忘掉的。便是不行,你以后嫁到外地去,便也无人知道这事。”
“娘,我不想嫁到外地去……”萧韵哭了起来。
苏姨娘心疼得很:“我可怜的韵儿……萧遥那贱丫头,可太恶毒了!”
母女俩互相抱着哭了会子,萧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忽然来到,说是老太太吩咐的,苏姨娘作为个姨娘,没有教养子女的资格,自打今天起,苏姨娘所出的二姑娘、二公子并三公子,就都由老太太教养,除非年节,不然不能到苏姨娘园来。
而苏姨娘,若非允许,便不许出自己的院子。
苏姨娘与萧韵听到这话,顿时如遭雷击。
然而萧老太太的大丫鬟转述完老太太的话之后,便有两个力气足的婆子上前来请萧韵离开。
苏姨娘与萧韵当下哭了个肝肠寸断。
萧韵尤其后悔,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提议给萧遥弄个地位卑下的夫婿,居然就将自己弄到了这个田地。
苏姨娘也萧韵年纪轻,会沉不住气,因此当晚哭了场,悄悄使人盯着萧韵,先忍着,等苏姨娘哄好了萧行沛之后,切再徐徐图之。
然而苏姨娘却将萧太太想得太温和善良了,人家萧太太十分信奉“趁你病要你命”这说法的,趁着萧行沛厌弃了苏姨娘这当口,直接买了两个性格模样都有些像苏姨娘的女子进来,开了脸给萧行沛享用。
萧行沛得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可心姨娘,哪里还记得起徐娘半老的苏姨娘?
自此之后,苏姨娘受宠的日子,便结束了。
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当晚邱尚书知道邱大太太办的事之后,顿时勃然大怒,即便已经回到自己园准备歇下了,还是批衣起床,着人叫来邱大老爷,将邱大老爷臭骂顿。
邱大老爷早知道要挨骂,因此来了之后,便默不作声地听着,等邱尚书喘口气的功夫,这才说道:“爹,这又不是我做的,你骂我也没用啊。”
邱尚书气道:“若不是你管束不好你那妇人,何至于出这样的事?我邱家的脸面,都给她丢光了!你祖母大字不识,可是她管家时,何曾三番四次出篓子?”
邱大老爷忙道:“爹,我已经说过太太了。”
邱尚书冷冷地说道:“你回头让她多读点书,抄抄佛经,少做些有的没的。至于管家之事,便让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分了。”
邱大老爷忙道:“爹,管家之事,就不劳烦二弟妹和三弟妹了。太太素来能干,便是看书抄佛经,也能管家的。”
“她能,可是却没资格!”邱尚书冷笑。
邱大老爷十分沮丧。
邱大太太管家,能从捞到油水,他是清二楚的,且为此得到过两个弟弟没有过的享受以及私房钱,若这管家权没了,他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只是邱尚书素来说不二,他此时又因为邱大太太理亏,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受了。
邱尚书第二日上朝时,果然被几个御史联名弹劾了,又有死对头出来添砖加瓦,竟被皇上罚了年的俸禄,且还斥责了顿。
邱尚书心愤怒之余又很不解,皇上素来好说话,怎地这次却如此严厉?
他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看了看皇帝,见皇帝脸色不好,带着烦躁,便知道自己或许撞在皇上心情不快的当口上了。
下朝后,死对头赵尚书又对他顿冷嘲热讽,最后总结道:
“邱老头你家的家教可真叫人不敢恭维啊,先是谋人铺子,再而是败坏个姑娘家的名声。若老夫没有记错,邱老头你当年病得奄奄息之际,是萧大姑娘的祖父救了你,且赠你银两进京赶考的。你今日却如此对待萧大姑娘,这……往难听里说,那就是白眼狼行为啊。若萧大姑娘的祖父泉下有知,怕要自叹声东郭先生了。”
赵尚书能混到尚书,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大儿子媳妇性格变了,他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不知为何,且作为个家翁,也不好多问儿媳妇的事,便直冷眼旁观着。
结果萧遥来了趟府里,大儿媳妇昏迷了天,次日醒来,便又变回从前的模样了。
再加上赵娴再说萧遥的好话,甚至说出萧遥是她的恩人,他心起疑,旁敲侧击地问了赵娴,可怜赵娴个天真的闺阁,如何是赵尚书这种搞政治的人的对手?她自以为瞒着,却被赵尚书套了个彻底。
因此赵尚书对萧遥还是很有好感的,再加上邱尚书是他的死对头,平日里经常掐,此时想到萧大姑娘,便掐狠了些。
邱尚书气了个半死,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这些不过是传言,赵老头你便言之凿凿地推到我邱家身上,可是要构陷于我?”
赵尚书哈哈笑了起来:“老夫用得着构陷你么?邱老头你就是好笑,自己本来就是乌鸦,还说我给你染灰,这不是开玩笑么。黑色便是染成灰色,也看不出来的,毕竟那般黑。”
旁边的其他官员竖起耳朵听,不敢多言,谨慎得很。
饶是如此,邱尚书也觉得丢尽了老脸,又想到被皇帝斥责了,心里头的怒火熊熊燃烧,回家之后,翻出本家训,在晚膳之后,直接让身旁侍候的丫鬟递给邱大太太。
邱大太太从邱大老爷那里知道,自己失去了管家权,本就了无生趣,此时又见家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自己本家训,其斥责意味十分明显,顿时如同挨了个焦雷似的,喉咙里阵腥甜,口血便差点吐了出来。
第二日,她便病倒了,脸色蜡黄地躺在床上,根本起不了身。
邱大老爷见她如此,便宿在姨娘处,根本不进她的屋子。
邱大太太本就病得厉害,见了邱大老爷此举,更是恨得牙痒痒的,病情再次加重。
偏生两个妯娌也不是省心的,怕是平时被压制得狠了,招翻身管家,时不时借着来问账目的名头,来邱大太太这里冷嘲热讽。
邱大太太每日都要被气个半死,生的苦涩与辛酸,都在这些日子里了。
她忍不住后悔自己动手太急促了,居然被萧遥察觉了,又当街揭露了出来。
可是,这样的事,便是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九皇子得知萧遥当街将石公子扔下楼,又逼问出真相,顿时瞠目结舌。
三皇子也很吃惊,吃惊过后,笑看着九皇子:“看来这萧大姑娘有趣得紧啊,且也十分聪明。老九,这等女子,若不及早下手,将来可没地方后悔去。”
九皇子说道:“如今父皇的身体不好,我如何顾得上这些事?”
六皇子赵陵知道萧遥做了什么,时也说不出话来。
萧遥其人如何,他是知道的,娇滴滴的小娘子,说话也是娇声细气的,万万没想到,她遭遇变故之后,竟变得如此凶悍了。
想象着那样个美人把将个肥腻的男子从窗户扔出去,赵陵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也有几分没有身在现场亲眼看着的遗憾。
却说萧遥,自打解决了自己名声这件事,就担心自己苦心算计做了这些,欠下许多因果。
她也不知如何化解,便决定多做好事。
这天,她刚出门帮了户老人,就见穆氏的丫鬟急匆匆地赶了来,说道:“姑娘,九皇子派了人来,太太命奴婢来请姑娘快快家去。”
萧遥很是不解:“九皇子来我们家做什么?”
丫鬟摇摇头:“奴婢不清楚,不过好像是说贵妃病得厉害,请的大夫医治却直没效果,故九殿下想请姑娘去试试。”
萧遥大奇:“我又不是行医的大夫,他便是请我,也是无用的啊。”
嘴上虽如此说,但还是坐上马车随丫鬟回去。
回到家,见了九皇子,问,果然是穆氏的丫鬟说的那般。
萧遥当下就道:“九殿下,我并非大夫,着实不懂医书,怕是帮不上忙的。”
九皇子道:“这本王自然知晓,只是遍请大夫无效,本王想着,莫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故想到萧大姑娘,便来请萧大姑娘试。”
萧遥无奈地道:“九殿下,便是疑难杂症,我也不懂医治啊。”
她根本丝毫不动治病,如何给贵妃治病?
九皇子说道:“本王也是无法可想。萧大姑娘,你且放心,若你能治,便是你的功劳。若不能治,本王可以保证,也绝不怪罪于你。”
萧遥听了这话,知道九皇子是必定要请自己进宫去给贵妃治病的了,当下只得道:“我这便虽九殿下进宫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是真不懂治病,若治不了,请九殿下记住方才所说的话。”
穆氏见萧遥说得如此不客气,怕她惹了九皇子生气,忙给她使眼色。
萧遥冲穆氏笑笑,没有收回先前说的话。
这是她的人身保障,她是定要说的。
九皇子点点头,当即就要求萧遥跟他道进宫。
萧遥换了身衣衫,什么也没带,便跟着九皇子进宫了。
进了宫门,直奔后宫。
到进后宫那道大门,九皇子便停下来,指着个戴金冠的男子与个美妇对萧遥道:“这是三皇子与三皇子妃,后宫本王不方便进去,便由我三嫂带你进去罢。切我三嫂已打点好,你只跟着便可以了。”
萧遥点点头,跟着三皇子妃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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