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听他说得生气,而且带着愤愤不平,就问:“那你们不举报吗?”
摩托车司机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道:“都是邻里,谁好意思举报啊?往前说,就我小时候,大家个大队的,都认识。就算不是个大队的,说出名字,基本也认得,谁好意思举报?再说这些人家,孩子是真苦,举报了苦的是孩子,还要读书吃饭呢。”
萧遥明了,就是心不忿,忍不住抱怨,但是却又不好意思和不忍举报。
摩托车司机说道:“你别看我们这些农民大字不识个,但是我们也知道好歹的。”
“那是。”萧遥点头,又问道:“个村子的贫困户,有几个是真贫困的?”
“个个都是真贫困的,不过有的是迫不得已贫困,例如我们村子里,有户人家死了儿子,儿媳跑了,留下两个孩子,两个老人带两个孩子,拼命耕田种地,吃是够的,又有国家拨款补贴,读书也够,但是别的开销就没有,买件衣服也紧巴巴的,不敢生病,这是真贫困户。”
摩托车司机说得头头是道,“还有种贫困户,就是前面那人那种,纯粹是因为懒。这种懒的,在我们镇上,起码占了半吧。”
萧遥又问:“这些懒的贫困户,都会卖掉领到的扶贫用品吗?”
“这都不用说。”摩托车司机说道,“就是那些真正的贫困户,也有可能卖掉,因为没有人养鸡养猪种果树,打理不了,就卖了换点钱回来,自己只养那么几只,或者只种几棵果树。”
萧遥道:“这就是说明,扶贫没扶到些人心里去。”
“那能怎么办啊?”摩托车司机道,“给钱肯定不行啊,人更懒了。这些,根本就解决不了。”
萧遥默然,的确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直接给钱,更滋长那些懒人的懒惰性了。
她又问:“领的扶贫品能卖出什么样的价钱?”
“比市场价便宜点。”摩托车司机说道,“往往都是熟人,价格便宜好出手点,而且熟人,人家知道你这是无本的东西,也不愿意出高价啊。再说谁不知道谁呢,那么懒,不卖是累赘,有人买就烧高香了。”
萧遥点了点头。
的确啊,对于不肯干活的懒人来说,这东西能卖钱就是钱,不能卖钱,就是累赘,有人肯买,肯定愿意低价出手,唯恐留在家里劳动自己养。
摩托车司机又开了会儿,就停了下来。
萧遥连忙回神,看向前方骑自行车的汉子。
那男人果然停下来了,正接过路边个男人递过来的烟,低声说着什么,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站在自行车旁边的鸡笼仔细看。
萧遥连忙走上前。
她穿得低调,特意化了个丑装,又将肤色弄成棕色,看着虽然还是有些打眼,但已经不像她自己了,所以此番走近,被两男女有些诧异地打量了几眼,又问是哪里人,看着面生是不是外地嫁进来的,她随便搪塞几句,又有摩托车司机在旁打掩护,没引起什么怀疑。
卖鸡的男人以为萧遥是新嫁到这里来的女人,多看了她标致的脸蛋好几眼,就继续和卖鸡的夫妇谈价格了。
这样斤多重的小鸡,被男人以10块只全卖了。
两笼鸡,约莫二十来只,卖了两百多块。
男人边数钱边吐着烟圈,带着些抱怨说道:“等了这么久,就扶贫这么点东西,都不够买几顿好吃的。”
摩托车司机忍不住怼他:“我说九勇,嫌少你就带回去,养个年半载再卖。不说10斤重的大公鸡吧,就说养到五六斤,过年或者明年过节卖15块斤,就有千多块了。”
“你说得好听,我家哪里有空养鸡!”男人九勇将钱数了遍,又数了遍,嘴上说道,“家里婆娘是个没用的废物,成天病怏怏的,指望她养鸡,还不如现在卖了,好歹能拿笔钱。”
萧遥忍不住插口:“你可以养啊。耕点田种点地,顺便养几只鸡,到来年就能卖出好价钱了。”
“你们这些人啊,总将心思放在养鸡种地上面,根本不可能发财。”九勇说道。
摩托车司机忍不住翻白眼,冷笑道:“你天天打麻将赌六合彩鱼虾蟹,赢了没有?我记得前两天鱼虾蟹那个老九才去了你家里追债,你还清了没有?个大男人,懒成这个样子,小心你三个儿女大了不认你,也不给你养老!”
九勇脸上没有半点的尴尬,说道:“你儿女才不认你,我三个孩子不知多孝顺。”说完骑上自行车,潇洒地走了。
萧遥亲眼看到,这叫九勇的男人从镇上领了两笼扶贫的小鸡,在半路上卖了换成两百块,然后切都结束了。
摩托车司机恨铁不成钢,恨恨地在路边的小溪里吐了口唾沫,说道:“烂泥,居然马上就到街上去了,准去赌钱了!”说完问萧遥,“你信不信?”
萧遥直接让摩托车司机带自己去看。
摩托车司机开的是摩托车,很快超过了九勇。
萧遥道:“你知道他在哪里打麻将吗?”
“放心,他能去的,只有两个地方!”摩托车司机自信满满。
两人到了街上,直奔菜市场最热闹的地方。
萧遥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鱼虾蟹那里。”摩托车司机说道,“他收了钱,现在又是白天,定是想来这里赌两把过过瘾再去打麻将的!”
萧遥不由得道:“你可真了解他。”
司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懒鬼赌徒,全镇都是个德性,能不了解嘛。”说完看向萧遥,“你直跟着这个人,是想做什么的?”
萧遥说出早就找到的借口:“我是个大学生,暑假要做个和扶贫有关的课题,听说这里有扶贫,就特意过来了。了解过情况了,我或许会号召人募捐。”
摩托车司机听了前面还觉得好奇,听到后面的募捐,马上忘了别的,马上问道:“是捐款吗?捐给谁?该不会还是给九勇这样的懒虫吧?你们捐款的,怎么总没有我们什么事儿呢!”
萧遥笑道:“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了解过情况之后,或许会改变想法。大哥啊,我这是偷偷来的,而且怎么募捐还不确定,请你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没问题!”摩托车司机爽快地答应了。
个长得很俊的女郎这样拜托,他自然愿意答应的。
两人很快到了十分热闹的菜市场。
萧遥下车,看到街上很多人,不由得感慨:“想不到这里也这么多人。”
摩托车司机笑道:“因为今天赶集啊,我们这里逢三六九是赶集日,大家就都下来了。现在还算少人了,等过年时,人挤人,根本走不开的。”
萧遥想不到现在农村还保留着赶集的习惯,转念想,农村大多数人进城打工了,留下来的人不多,天天集市的确不适合。
想了想又问:“那二五是另个镇上的赶集日吗?”
摩托车司机点头,又谈起有年台风,有小贩大早运载货物来赶集,被台风吹下的大树枝干砸了头。
萧遥边听边感慨地跟着走,这年头,谁活得都不轻松啊。
正走着,蓦地听到阵喝彩声,她抬头去看,见不远处男男女女将某个地方围得水泄不通,站在最外围的人甚至踩着高凳子往里看,有的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粽子边往里看,还口齿不清地叫,“帮我拿下,我刚下了20块的,赔五,给我百!”
萧遥马上明白,这就是鱼虾蟹了。
她左右看看,附近卖东西的人已经司空见惯了,那当场煎粽子卖的女人脸笑地给个赌红了眼的人递粽子。
看了会儿,萧遥忍不住问:“好像派出所就在不远吧,不来抓吗?”
“来啊,隔阵子就开着车到处抓赌博的,鱼虾蟹、打麻将、三公五张这些,都抓。不过他们从派出所出门到各赌档,有段时间呢,沿路有人看见会打电话通知的。不过派出所的多搞几次也精,穿便衣从家里约好就去,不从派出所出来了。可是你也知道,我们乡镇小地方嘛,年纪大点的,谁不认识谁啊。”
萧遥叹为观止。
当然,也决定了,这次的报道要搞两个,个是扶贫,个就是小地方赌博成风的问题。
因此就在旁认真看鱼虾蟹,又问起摩托车司机刚才那九勇被鱼虾蟹的人追债的事。
九勇马上说道:“就是欠了钱,像我刚说的,这镇上,除了那些小年轻,其他的谁不认识谁啊,欠了钱人家也不急,给个日期,到时间不还,人家就上门找去。我听说,前两天九勇没钱给,被拿走了她老婆辛苦种的几包谷。”
萧遥听得恻然。
个身体不好的女人,艰辛地播种、插秧、施肥、除草、收获、挑回来、晒干,忙了个遍,才收获的稻谷,居然就被个又懒又赌的丈夫随手当赌债给了别人。
根本不用想这个女人的悲哀。
很快,萧遥看到了行色匆匆的九勇。
她发现,此时的九勇脸上带着微微的亢奋,显得很精神。
摩托车司机笑道:“我说得没错吧,他准来这里。”
九勇来到鱼虾蟹的档口,挤了挤没挤进去,就伸手将钱递进去,叫人帮买虾。
旁边的小贩见了,就笑他:“九勇,你是不是路上就把领来的鸡卖了?”
“你前几天欠的赌债还清楚没有?”
九勇叫道:“我就欠次钱,你们那么多话做什么。”
萧遥有点吃惊,忙看向摩托车司机。
摩托车司机解释道:“他向是打麻将的,技术不错,个月下来,般不输不赢,或者赢几百块。赌鱼虾蟹不多,欠钱还真是头次。”
萧遥就指指围着赌鱼虾蟹的人,问道:“这里头,有特别痴迷的吗?”
摩托车司机马上指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张小花很迷,不开工的话几乎天天来,有时奋战到半夜才回去。不过她人倒不算很懒,耕了田也种了地,偶尔还跟她老公做建筑工,手上有点钱,几乎都是输光的。”
萧遥忙问:“她老公不管她吗?”
“她老公也赌啊,谁也不说谁。”摩托车司机道,“几个孩子,除了老大不赌,其他都赌,家子都这样,所以倒也好,不会有什么战争。老大娶了老婆,常年在外地打工不回来,也懒得管他们。”
萧遥听了,再次打量张小花。
那是个身形精干的女人,看起来显得有些瘦,但是精神头却很好,脸上是赌徒才有的痴狂。
摩托车司机压低声音又道:
“我有个亲戚是她那里的,听说她经常输,鱼虾蟹的老九去过他们家催过好几次。她的工资刚到手,就全拿去还赌债,有时还拿谷物或者农作物还。我亲戚说,人也聪明,买不起肉时,就到邻居家借百几十,因为借得不多,她平时为人也大方好说话,所以大话都肯借。”
萧遥忍不住道:“这借钱,不是害了她吗?”
“嗨,都知道啊,但是人家肉都吃不上了,难道真不肯借吗?再说,她借了,过段日子定还的。邻里乡亲,碍着面子都会借的。”
萧遥点点头,记下这个素材。
九勇玩了几次,可每次都输了。
摩托车司机边看边对萧遥道:“你等着,他很快不玩了。刚到手的两百多块,已经输掉百二了,还有百块,他得拿去搓麻将的!”
萧遥听了,忙看向九勇。
果然,又输了把后,九勇脸晦气地离开了鱼虾蟹档口,倒也没有骂骂咧咧。
萧遥和摩托车司机跟着九勇,果然看到九勇进了人家专门弄的小麻将馆。
看了看,萧遥对摩托车司机说道:“我还想去看看其他贫困户,麻烦你带我去看下。”
摩托车司机马上点头,这两百块包下他的车子天,他自然是任劳任怨的。
这次,萧遥去了那户真正的贫困户家里。
这户贫困户住的是黄色泥砖大屋,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屋子旁棵树下,被竹篱笆围了块地,里头正是今天领回来的鸡。
摩托车司机上前问:“十叔,你们这鸡,卖不卖?”
“不卖了,已经跟我女儿说好了,送给她养。”老太太说道。
摩托车司机笑道:“她是你的女儿,多少都会给你点钱吧?”
“两母女,说什么钱。”老太太摆摆手,“她到时养大,逢年过节抓两只过来就够了。我把年纪,又要种田,种花生,养几只鸡就够了,养不了那么多。”
摩托车司机听了,问出萧遥让他问的话:“看来国家搞这扶贫,也没扶到位啊。”
“不能这么说,怎么也算好了,我们以前那会儿,哪里有什么扶贫啊,都靠自己,没得吃就饿死。”老太太说着感慨起来,“感谢主席啊,感谢国家啊,让我们吃饱饭,现在每个月还给我们补贴,时不时还有这个贫困补助。”
萧遥看着老太太脸上真切的感激,忽然发现,其实对扶贫的补助,不管有用没用,些人,也是会感恩的。
老太太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继续感激地道:“我这个年纪了,每个月还有老人粮呢,国家真好。”
萧遥忍不住问:“你有老人粮,还有每个月的补贴,这钱能够花吗?”
“能吃饱能穿暖,不错了,就是对不起两个孩子。人家的孩子有电视、有电脑还有手机,他们都没有。”老太太脸落寞。
摩托车司机道:“玩这个就不想学习了,不玩是最好的。”
“老师也是这么说的。”老太太得了安慰,马上又笑了起来。
萧遥和摩托车司机离开这家,又去了另家。
另家正在忙碌着,两个衣着朴素的孩子正挥汗如雨地在削竹子,企图将丛足有二三十根的竹子树围起来,问,才知道是准备围起来养鸡养鸭。
萧遥走上前,听到十二岁左右的孩子正在说话:“等鸡鸭养大了拿到街上买,卖了钱,我让妈给我买个山寨机。不用干什么,可以上刷视频就行了。”
“我想要条裙子。”约莫十岁的女孩说道,“我天天穿的都是学校的校服,丑死了!”
“那你记得把钱藏起来,不然像你编织藤椅的钱样,被沈华生给拿去花了。”
摩托车司机低声对萧遥解释:“沈华生是他们爸爸。天到晚不干活,这俩孩子都讨厌他。”
萧遥听得异常愤怒,小女孩自己编藤椅转到的钱,这沈华生作为父亲不仅没有鼓励,反而直接拿了她的钱去花。
她低声问:“这沈华生是干什么的?”
“打麻将的啊。”摩托车司机道,“这也是因为懒才变成贫困户的人家。他的老婆脑子不好,也不知道骂他,所以他通常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根本没有人管。有时他老娘骂他顿,他也不痛不痒的。要不是这两孩子有叔叔伯伯,书都读不下去了。”
萧遥边听,脑子里边出现“人渣”这两个字。
她上前,跟小兄妹搭话,问他们读几年级了,学习成绩怎么样。
小哥哥读初,成绩很不错,能有年级前十的排名。妹妹是女孩子,被沈华生指使干活,有时还得请假在家里帮忙,没有办法专心读书,成绩很普通。
聊了阵,萧遥又帮忙削竹子,很快熟了,萧遥便问:“你们爸爸——”
“沈华生不是我爸爸,是个人渣!”小男孩马上愤恨地说道,“等我长大了,我赚钱给我妹妹和我妈妈花,毛钱都不给他。他老了,我也不会养他,看着他变成乞丐到街上乞讨!”
萧遥没料到这么点大的孩子,居然就有这样的戾气了,连忙问道:“他对你们很不好吗?”
“他懒,不干活,天天骂我妈妈和我妹妹。我妹妹有次摔了跤脚受伤了,痛得直哭,我叫他带我妹妹去医院看医生,他说没事,不用去,痛几天就好了。后来我妹妹的脚肿起来,走路也走不了,我小叔回家才带去看医生,医生说看不了,让送城里医院。城里医生说能治好点,但是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沈华生这个畜生,害我妹妹走路有点跛脚了。”
小女孩就站在旁边,听到小男孩这样说,垂下头,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张小脸涨得通红。
萧遥看着小小年纪的女孩,看出她脸上的不安和自卑,心里难受得特别厉害。
曾经是想捐款给当地的小学的,可是看到这两个叫人心疼的孩子,她决定资助这附近村子的孩子更值得。
当然,为了不被他们的家里人吸血,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资助他们。
这时里面传来个女人的声音:“你们爸爸呢?你们爸爸呢?”
小男孩马上扬声回答:“还没回来,妈妈你先等着。”说完招呼妹妹快点削竹子。
萧遥想起事,马上问小男孩:“你们爸——咳咳,沈华生平时是几点回来的?”
小男孩道:“差不多这个时候吧,比现在早点。可能又打麻将忘了时间吧。”说着咬咬牙,又骂了句。
萧遥却本能地觉得不妙,便看向摩托车司机。
摩托车司机道:“我在麻将馆没见着他。”
“可能领了小鸡小鸭,又去了哪里吧。”小男孩说道。
可是萧遥看出,他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
萧遥觉得,两个孩子如此期盼沈华生,若迎来的是失望,估计受不了,当下就道:“我们刚上来,看到有人刚领了小鸡,在路上就卖给了别人。”
小男孩抿了抿嘴唇,露出有些惊慌的神色,但是他死命压下这惊慌,说道:“沈华生应该不会这样的。早上出门时,他答应过我和妹妹,说定会领回来,如果不领回来,他以后就饿死。”
萧遥听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时,小女孩忽然叫起来:“是爸爸回来了!”
的确是沈华生回来了,可是他的车上,没有只鸡只鸭。
小男孩脸色发白,问道:“鸡呢?你没领吗?”
沈华生煞有其事地道:“领了,不过这批鸡的质量不大好,病怏怏的,我怕养不活,托人卖了,为此特意在市场上找了好会儿人。喏,卖了两百多块,小武拿10块,小5块。”
边说边拿出张十块钱张五块钱,将其他的钱收好,然后分别递给兄妹俩。
小男孩下子爆发了,将钱接过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谁要你的臭钱?我说过我想养鸡,你没空养不用你管,我和妹妹养,我每天放学跑回来喂鸡,不用麻烦你,你怎么能卖了!沈华生,你以后定会不得好死的,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养你!”
小女孩的眼瞬间盈满了泪水,可是看了沈华生眼,却不敢哭出来,只能带着难过和惧意无声地流着眼泪。
沈华生看了眼萧遥和摩托车司机,似乎是觉得在外人面前被儿子这样大吼大叫失了面子,马上巴掌抽向小男孩:“小兔崽子,你居然敢对你老子大吼大叫,别忘了,你是我儿子,是靠着我养的!”
小男孩猝不及防被打了巴掌,小脸蛋瞬间红了,他捂住脸不作声,双眼睛死死地等着沈华生,目光里带着深沉的恨意。
沈华生被看得发怵,也生气,就抬起手,又要巴掌抽过去。
萧遥和摩托车司机连忙上前拦住他。
摩托车司机叫道:“沈华生,你儿子以后准是有出息的,你打他,小心他以后不养你。”
小男孩道:“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绝对不会养他!这样的人渣,就不配过好日子!”
沈华生马上愤怒起来,大声叫着,骂小男孩是个白眼狼,他对他那么好还不知足,什么不用他干活,有活计都是叫妹妹干的,给零花钱也是多给他,他却这样不知好歹。
萧遥听得怒火烧,见沈华生说着说着不敢动小男孩,就要伸手去扯小女孩,再也忍不住了,拳打了出去:“你够了,拿孩子出气算什么事?”
沈华生看了看萧遥,说萧遥多管闲事。
萧遥没理会他,说道:“我告诉你,你再打他们任何个,我先打你顿,再去举报,说你领了扶贫补助的东西马上卖掉。我跟你说,我是外地人,我不怕得罪你!”
这样的人渣,就算她是本地人,也不怕得罪他!
沈华生也就是个窝里横,听萧遥会举报自己,顿时不敢凶了。至于萧遥说打他的话,被他忽略了,他压根不相信萧遥能打赢自己。
萧遥随后又警告了沈华生顿,并安抚好小兄妹,就和摩托车司机去下家。
下家的主人倒是打算自己养鸡的,家人其乐融融,是萧遥见过的最和谐的意加了。
最后家,就是九勇家了。
九勇的儿女都到城里去打暑假工了,只剩下他们病弱的母亲在家,这个女人脸色很是苍白,但直在收拾,想将家里收拾好点。
被问及九勇什么时候回来,女人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说完又有些绝望地说道:“他回不回来,都没什么区别。不用说,扶贫的东西肯定被他卖掉了,他每次都卖的,我管不了他了。”
萧遥忍不住问她:“你就不考虑离婚吗?”
跟着九勇这样又懒又爱赌钱的男人过日子,还有什么趣味啊,不,不该说趣味,因为这东西,注定没有,应该问和这样的男人过日子,生活会不会有亮色。
女人脸不解地看向萧遥:“为什么要离婚?大家都是这样过的,再说,我们还有三个孩子呢,怎么能离婚?而且我身体不好,离婚了也没个依靠。”
萧遥觉得很憋屈,也觉得很悲哀。
或许,这个女人的选择,才是适合她的。
这时已经傍晚了,萧遥和摩托车司机又回到镇上,见九勇从麻将馆出来,买了几块钱的猪肉,就慢悠悠地骑车回家了,完全没有他卖了鸡骑车到镇上那股子激情。
萧遥看着他,想起那个病弱的女人,又叹了口气。
这样的对夫妻,用现代的三观,根本看不懂,提出的任何建议,也不适用。
或许,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这样离不开却又彼此毫无感情的夫妻,日日地生活着,慢慢地,就把辈子给熬过去了。
吃着饭的时候,萧遥问起摩托车司机,沈家小兄妹为什么不出去打暑假工。
摩托车司机说道:“他们妈妈脑子不怎么好,不看好,有可能会走丢。”
萧遥想想也是。
脑子不清楚,到处乱走,很容易有危险。
沈华生是不可能看着人的,所以只能小兄妹看着。此外,妹妹的脚有些不方便,沈华生又重男轻女,小男孩估计也是不放心的。
两人吃完饭,又去鱼虾蟹那里。
赌鱼虾蟹的人还在赌,个个已经有些累了,但是看起来赌兴十足。
萧遥看了看,有几个是午就在这里的,其就包括张小花。
张小花此时在啃粽子,边吃,边看开的是鱼虾蟹的哪个。
萧遥看到,她另只手上,紧紧地握着厚厚的叠红票子,都是百块的!
摩托车司机也看到了,不由得咋舌:“她运气很不错啊!这才个下午就赢了这么多。”说着看了看其他人,见手上都拿着钱,忙从口袋里掏出钱,也挤了进去。
萧遥瞠目结舌,等摩托车司机赢了钱从里面挤出来,就问:“你怎么也赌?”
摩托车司机拿着两张百块,笑得高兴:“小赌怡情,赌几把没什么。现在庄家运气不好,跟着多人买的,肯定能赚钱。”
说完站在旁边又看了几把,见大家还是赢的多,于是又挤了进去。
摩托车司机接连赌了四把,每把买百块,都赢了!
他高兴坏了,特意挤出来把手上的红票子给萧遥看,并道:“庄家运气差,正是我们收割的时候,你要不要也赌几把?跟着我买,你今天给我的摩托车钱,把就赢回来了。”
萧遥摇头婉拒,也劝他不要赌。
摩托车司机摆摆手,说道:“不碍事,我就玩几把!你横竖也要在这里看的,我正好趁机赚几斤猪肉回来吃。机会难得,买大点才行!”
说着兴奋着脸挤了进去,砸了千块在蟹上面,根本顾不上萧遥。
然而,这次幸运女身没有再眷顾他。
这次,千块输了。
摩托车司机脸肉疼地从里面出来,捶胸顿足:“怎么输了!本来赢好多的,差点把就输光了。”
其他赌徒也输了,杀红了眼睛似的,马上又拿钱继续买。
摩托车司机咬咬牙,也挤进去。
半个小时后,天色暗下来,鱼虾蟹的档口开起了特地为晚场准备的大灯,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般。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是偶尔有两个下来吃宵夜的,从街道上走过。
摩托车司机将今天赢来的钱全输了出去,还输掉了五百块。
萧遥见他脸肉疼,整个人似乎都忧郁了,道:“你早该住手的。”十赌九输,可不是说说而已。
摩托车司机心痛地说道:“你说得没错,我早该听你的,如果听你的,我起码能赢千多块钱!千多块钱啊!我得搭多少客才能赚回来!”
现在不但没赢,反而还输出了几百块。
萧遥道:“就当买个教训了。”
也只能这样了。
摩托车司机自己不是赌徒,所以并没有痴迷,忍住了不再赌。
可是接下来,他的心情直很糟糕。
而张小花这位奇女子,直赌到散场。
萧遥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夜里十点多了!
萧遥忍不住问张小花:“你肚子不饿吗?”
“吃了粽子了。”张小花笑着说道,“吃了就不饿了。你看着面生,是外地人吧?嫁到这里来的?”
萧遥见她表情轻松,说话时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副很好相处的样子,便道:“不是,我过来探亲的。”又问,“你赢了多少?”
张小花摇摇头:“没赢,输了几百块。”
萧遥有点惊讶:“我看你的表情似乎很轻松,点也没看出赌输了的感觉。”
“赌钱嘛,有输有赢。”张小花很看得开,说完看向摩托车司机,“老张啊,你是她的熟人吗?什么时候回家,能不能顺便送我回去。”
摩托车司机老张看了看萧遥,说道:“我带她下来吃宵夜。”
“那我等你们吧,不急。”张小花说道。
萧遥有些无语,这还真是自来熟啊。
想起老张说张小花很容易借到钱,她觉得,还有种原因时,张小花脸皮比较厚,人家不好意思不借。
老张见萧遥微微点头,只得也跟着点头。
萧遥趁机和张小花交谈起来,问起她赌钱的事。
张小花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赌钱有什么,因此有问必答。
之后,萧遥和老张送张小花回家,在夜色里,也看得出张小花家是三层楼,挺大的,但是只有个空架子,没有装修,里头的家具也很简陋。
老张说道:“她家里出去打工的人不少,但是都爱赌,每年年底,大家手上都是光的。所以这房子,盖起来了两年多了,还装修不上。这房子盖子来,还是靠张小花娘家的兄弟介绍建筑工程包工,又在外地,她没法赌钱,家被娘家兄弟看着,钱也被娘家兄弟收起来,才攒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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