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冷漠太明显,太后晕眩不已, 再僵持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只得拂袖而去。当她得知皇帝把芙蓉带进宫还安顿在偏殿后,更是气得砸了整个寝殿的瓷器!
可即使这么气愤, 她也不能肆意发泄,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必须硬撑着给这件事善后。她首先派人追查那个砍伤皇帝的人是谁, 但因为那些侍卫都被皇帝的人抓了, 她的人见不到,也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同时她还要将宫里宫外安顿好, 不能传出太后的人砍伤皇帝这种传闻,最好连皇帝受伤的事都能瞒下来。
谁知太后的人去查过后, 发现当时在芙蓉宅院里情况太混乱, 竟无一人想过遮掩一下,好多人都知道芙蓉被刺杀, 混乱间砍伤了皇帝。这消息传得太快了,连同之前皇帝逛醉香楼的事一并传开, 甚至连芙蓉被带进宫的消息都传开了。
坊间议论着小皇帝的风流韵事, 把那芙蓉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说小皇帝在醉香楼对芙蓉一见钟情,当场就花大价钱给芙蓉赎了身,将其养在外宅中, 日日探望。直到严苛不讲理的太后棒打鸳鸯, 要杀了芙蓉, 小皇帝挺身相救,自己挨了一刀,拼着和太后决裂将芙蓉带进宫中。
皇帝和芙蓉之间的深情故事一下子比诸多话本还受欢迎,妇人、姑娘们都爱听,纷纷打听其中的内情,但大臣和他们的夫人就不这么想了。他们只觉得皇帝魔怔了,太后下手也太不利索,怎么处置个花楼女子还闹出这么大的事呢?这不是让天下人看皇家笑话吗?
再者太后的人居然敢砍伤皇帝!这是意味着掌权人要变天了?摄政王还好好的呢,太后和皇帝先斗起来了?难道他们先前猜的都不对,太后和摄政王才是一边的?如果他们真有感情的话,让小皇帝当傀儡也不是不可能啊!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有什么支持小皇帝的必要?他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
还有后妃的事,皇帝把那么个京城闻名的花楼女子带进宫里,无上荣宠地让其住在皇帝寝宫的偏殿,就连皇后都不可能和皇帝这般亲密,可见皇帝对芙蓉是多么上心。这时候进宫为后为妃不是当炮灰吗?没芙蓉漂亮就不说了,才艺也比不上芙蓉,更别提讨好男人这方面了,谁能从芙蓉手里把皇帝抢过来啊?再说和芙蓉争宠也显得掉价啊!
本来有意想把姑娘往宫里送的人家都打消了念头,有的是为自家姑娘着想,有的是为家族利益安全着想。要是姑娘进宫被斗倒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要连累家族,这种微妙的时候绝不是入宫的好时机。
大臣们能知道的这么快都是因为徐子凡事先传给他们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太后和皇帝因为芙蓉吵架,他们当然要盯着点。这宫里有人去找芙蓉,他们第一时间就关注到了,然后就从大致情况推测出了事情的发展,其中最令众人惊讶的就是皇帝受伤这件事,这似乎直接说明了太后不在意皇帝。在看不清形势的情况下,暂时观望不要押哪一边是最稳妥的方法,为了自己的家族,也不会有人想掺和皇帝和太后的事。
只有一家人很急躁,那就是太后的娘家傅家。
之前徐子凡提出让傅林之女做皇后,皇帝当时没应,太后也没给准话,后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傅林是对皇帝最不满的那个。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女儿要做皇后,有不少大臣都特意恭喜过他了,皇帝宠爱芙蓉不少打他家的脸吗?这必然会让人怀疑皇帝迟迟不立后是因为喜爱芙蓉不满傅秋雯啊,这让他们傅家的脸往哪放!
还有皇帝反抗太后的事,他们傅家帮着太后送皇帝坐上龙椅,现在皇帝不需要他们了,就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了?如果皇帝连生母都容不下,那对他们傅家还有什么情谊?
一方面是被打了脸觉得丢面子,一方面是感觉到家族危机,傅家坐不住了。傅林夫妻连同太后老迈的母亲都进了宫,去找太后说立后的事。他们想得很简单,为了保住傅家,傅秋雯必须坐上后位,这样他们傅家有一个太后、有一个皇后,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等傅秋雯生下中宫嫡子,他们转而支持那孩子就更稳妥了。
当然他们不会这么跟太后说,他们满口都是心疼太后,为太后鸣不平,要让傅秋雯进宫陪伴太后,和太后一起对付那个芙蓉。
太后本就头晕难受,又和皇帝闹僵了,被满京城传皇帝风流韵事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理会娘家人?没等他们说几句就不耐烦地打发他们走了,这倒让傅家人心里也不舒服了。
就在这个时候,徐子凡进了宫。皇帝受伤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他身为摄政王当然要进宫关心一下。
他先去看望皇帝,见皇帝时脸色却不是很好,问过皇帝的伤势就冷冷地道:“皇上当真为了个花楼女子同太后争吵了?”
皇帝脸色也很难看,“怎么?摄政王要教训朕?”
徐子凡慢慢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沉声道:“百善孝为先,太后对你一片慈心,处处为你着想,万事以你为重,你若连孝顺都做不到,谈何治理江山?皇上,臣望你记住,不忠不孝之人,猪狗不如。”
“你!你在骂朕?!”皇帝死死地瞪着徐子凡,像个蓄势待发的猛狮。
徐子凡起身理了下衣摆,冷哼一声,“臣不敢,臣只是想点醒皇上,别被女色迷昏了头,做些不该做的事。”他似乎对皇帝很不满,拱拱手就转身离去,“臣听闻太后病倒了,这便替皇上去探望一番。”
皇帝看着徐子凡嚣张的样子,恨不得立马拔出刀杀了他!可事实上,他只能在床榻上紧紧握着拳头,连训斥一声都不能,只因朝堂实权还掌握在徐子凡手里。他根本不是什么猛狮,他只是色厉内荏的软蛋!意识到这一点让皇帝痛苦不堪,整个人仿佛一直憋着气,再这样下去就要爆炸了一般。
但他已经和太后闹崩,身边再无一人可以同他商议对策对付徐子凡了。想到徐子凡这么明显地站在太后那边,皇帝心里终于忐忑起来。他必须尽快掌握权力,否则说不定他那心狠的母后真会废掉他。他完全相信,太后有那个能力让徐子凡篡位后再封她做皇后!所以他不能被动下去,也不能再相信太后,他必须自己将权力抢回来!
徐子凡叫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去了安慈宫,一见到太后就令所有太医给太后看诊,勒令他们开出最适合太后的药方,给太后调养身体。
太后看到他才感觉放松了一些,儿子叛逆与她决裂,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娘家人不知道安慰她,只惦记为自家谋好处;心腹被杀,她连个说话商量的人都没了。幸好还有徐子凡是真心关心她的,即使她对徐子凡只是利用,这时候徐子凡的举动也让她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
等太医走后,太后看着徐子凡叹了口气,感慨万千,“你都知道了?我真是好累,拿扬儿一点办法都没有,还伤了母子情分。仲谦,你一向足智多谋,你帮我出个主意,那叫芙蓉的女子如何处置?皇上这样护着她,我动都动不得啊。”
这次因着想说一些不让皇帝知道的话,太后就令宫人们退下了,只留她的四大宫女在旁伺候,其中就包括墨云。徐子凡坐在太后对面,诧异地挑了下眉,“你要处置那女子?为何?”
太后愣了下,“仲谦,你知晓那女子的事吗?扬儿在醉香楼给她赎身,还把她养在个宅子里,如今又将她带进宫来让她住皇帝寝殿,我要是再不处置她,说不定扬儿都要立她为后了!”
太后故意夸张地说,还抹了下眼泪。可徐子凡却道:“太后,之前臣说可立傅家女为后,皇上说要考虑一下,你也说傅家女不合适,要让皇上自己选。怎么如今他有了心上人,你又反对了?”
太后不可置信地道:“这怎么能一样?那芙蓉是花楼女子啊!”
“当日臣问太后,若皇上选了出身不好的民女该如何,太后你可是说不在意这些,还说可以给皇上选的女子认亲,抬高身份,在她进宫后好生教导她,让她配得上后位。臣还以为你是一片慈心,只想让皇上如意,不计较这些,这才没管,没想到你如此介意芙蓉的身份,早知如此,臣早该拦着他的才是,说不定他就不会对芙蓉情根深种了。”徐子凡摇摇头,似乎有些遗憾。
太后如遭雷击,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之前他们的对话,那时她一心想让皇帝娶丞相的女儿,没法反驳徐子凡才故意打感情牌,说只要皇上开心就好。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那时皇帝就已经给芙蓉赎身了,徐子凡还知道!想想那日她说过的话,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好好的打什么感情牌?以徐子凡对她的这般在意,说不定她提丞相的女儿,徐子凡也会同意的,她怎么把好好一把牌面打得这么烂呢!
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埋怨徐子凡,沉下脸道:“你也太不为扬儿着想了,那种女子怎么能和民女相比,那根本就是贱籍,说不定还给许多大臣、公子哥唱过曲儿、陪过酒。你、你让扬儿和这种人接触,现今还带进了宫,你说这可如何收场?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扬儿的名声怎么办?你就没想过这些吗?”
徐子凡不在意地道:“你儿子的亲事,你都不在意,臣有何立场反对?”
“你!”太后被噎了一下,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徐子凡不是很关心她吗?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徐子凡继续道:“若当初定下傅家女为后,如今必然在忙碌大婚之事,皇上就不可能出宫玩乐,自然也不会再想着那芙蓉。不过有时缘分就是如此,像太后你上次说的一样,傅家女不适合后位,皇上又不需要助力,选个合心意的才最重要。臣看皇上对芙蓉这般上心,实在做不出棒打鸳鸯这种事。太后,你应该和臣一样最痛恨棒打鸳鸯吧,怎么你如今也要这样做吗?”
上次太后故意提了他们当年的事,直言不喜欢有人插手感情之事,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就是为了让徐子凡别管皇帝的婚事。没想到那成了给她自己挖的坑,现今摔进坑里怎么都爬不上来了。她想让徐子凡出面处理芙蓉,避免她再和皇帝正面冲突,却没想到徐子凡怎么都不同意,就是不肯做棒打鸳鸯的事,这让她不禁后悔起来,那日做什么要说那番话呢?
太后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情,只能转而说起别的话题,“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吧,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宫外那些流言。仲谦,这件事你一定要处理好……”
不等太后说完,徐子凡就笑了,他摆摆手道:“太后未免太过紧张了,风流韵事而已,皇帝坐拥天下,何必在乎这等细微末节的小事?只要朝堂安稳,根本没人在意皇上后宫里进了谁,顶多说笑两句罢了。依臣看,如今最重要的事,应当是你对皇帝放手才是。他长大了,你该放手让他自己做决定了。”
太后怔住,审视着徐子凡的神情,“仲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扬儿还小,他做的很多决定都是错的,我们怎能任由他胡闹下去?”
徐子凡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说:“他是皇帝,臣是臣子,臣自当忠君爱国,按皇上的意思行事。如今朝堂安稳,皇上想做什么不能做?只要不太过荒唐,臣以为,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即便芙蓉真的为后又如何?能影响到什么?有臣看着,谁也不敢反对皇上。”
太后有点慌了,她最大的依仗就是徐子凡,现在怎么感觉徐子凡是站在皇帝那边的?
“仲谦!话虽如此,但我不相信那个芙蓉对扬儿是真心的。我是想让他娶个合心意的妻子,但那种风尘之地出来的女子,从一开始就是带有目的的,哪里会对扬儿好?还是世家女子家教好,我打算办一场赏花宴,让诸位大臣家适龄的姑娘都进宫参宴,也许,扬儿会有自己喜欢的姑娘,你看呢?”
徐子凡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臣无异议。”
太后松了口气,总算为自己找到条路了,谁知徐子凡又说:“但据臣所知,京中所有大臣都知道皇上爱重芙蓉,若没有绝对的依靠和底气,恐怕没人敢进宫与芙蓉争高下。臣是绝不愿女儿入宫的,这次赏花宴,臣的女儿就不来了。她如今住在她姑母家,臣看让她姑母也别来添乱了,免得见着你给你乱出主意。”
太后感觉自己的儿子被嫌弃了,徐子凡不但不让女儿来参宴,连妹妹一家都不让来,生怕被她选中似的,她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闷至极,偏还得扯出笑,示意无妨。她还想再说刺客的事,结果徐子凡看看天色就站了起来,“宫门要关了,臣不便多留,太后,臣告退。”
墨云微微抬眼,看到徐子凡带笑的神情和冷漠的眼神,默默移开了视线。王爷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竟三言两语就令太后的心情波澜起伏,忽上忽下,还摸不清王爷的真实态度。看来她做得还不够,还要再努力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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