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一个回来吗？”
顾渊明从愣神中醒来，他点点头：“嗯。”
登记员絮絮叨叨：“唉，你们也是运气差，要是再过几天……”
天刚亮，只有他一辆车停在大门口。
顾渊明接过信息卡开车回到宿舍，上楼开门与往常并没什么不同。
他走到冰箱边，看到墙边放着的腌菜坛和面粉，原本两人计划楚小胖离开前做一次老坛酸菜面。
顾渊明瞬间没了开冰箱的欲望，他回到房间反锁房门，整个人埋进被子睡觉。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失眠，甚至都没有做噩梦，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顾渊明像往常那般，来到基地中重建许久的学校做义工。
整理图书，打扫卫生，等学生放学后他就在外面随意解决晚饭，然后在外面闲逛半个多小时后回家洗漱睡觉。
日复一日，少个人也没什么不同。
直到有一天，咨询中心的某个工作人员找到他说：“你上回问的那个事有着落了。”
什么事？顾渊明不解。
“就是你室友想跟着车队回家的事啊，我帮你提过了，到时候让他拿着这张纸找车队队长……”
不需要了。顾渊明心想，他用不上了。但他没有说楚肖飞死了的事，他接过纸：“谢谢。”
“谢什么，到时候让你室友帮忙多留点咸菜给我啊！”
顾渊明握着纸回到房间，放到桌上时已经变得皱巴巴。
前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疫苗的事搁置了，说是还要再等一段时间。而且某天深夜基地迎来一批车队，带着不少物资和研究人员，说是专门请来研究疫苗和丧尸病毒的。
顾渊明知道这和之前救出谢弋的事有着直接联系，但是他没精力去思考这些了。
楚肖飞的父母曾打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电话是顾渊明接的，他非常镇定地回答：“叔叔阿姨好，他近期很忙没时间接电话……对，我是他的室友……是吗，他对您提起过我……”
“……没有，主要是他照顾我，您太客气了……嗯对，通知已经下来了，半个月后车队就能出发，他会跟着车队回来的……”
“……阿姨再见，您放心好了，他肯定会回来的。”
顾渊明诧异于自己居然能够如此平静地和楚肖飞的父母聊天，丝毫不见慌乱，他对自己的冷静和冷血感到惊讶。
离车队出发还有两天，那张纸一直摊在茶几上没人理，顾渊明对它总是视而不见。
这天晚上，顾渊明难得做梦了，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做梦。
顾渊明梦见他完成了最后一个副本任务，奖励是白塔能够实现他的心愿。
他很激动，立刻表明自己想要离开，白塔同意了。
他回到了现实世界，没有那些烦人的亲戚，白塔甚至还给了他一大笔能在现实世界使用的财富。
他选择去旅游。
顾渊明在梦中游遍了大好河山，就快要实现大学时的梦想。最后地点他选择的是北方的一座雪山，是宗教人士朝圣的必去之地。
他接受短暂的训练，成功登上山顶，兴奋而又满足地领略大自然的美好。
时间不早了，他必须离开了。顾渊明心中有些遗憾，如果有机会他还想再来一次。
他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发现身后凭空出现湖泊，湖边站着人。
很熟悉的感觉。是谁？
顾渊明的身体不受控制往前走去，心底却有个声音在不断抗议。
别过去！别过去！别过去！
顾渊明浑身僵硬走到那人面前，这个人很眼熟，但是他叫不出名字。
这人脸上有点婴儿肥，看起来腼腆而无害。他很兴奋地冲顾渊明挥手。
“你怎么到这来了？”这人自来熟地拍拍顾渊明的肩膀，“哦想起来了，我当初跟你说过学校旁边有个湖……”他滔滔不绝地和顾渊明说话。
顾渊明心中满是疑惑，他是谁？我和他很熟吗？他发不出声音，自然不能直接问。
“……不过我没想到你变化那么大。”那人感慨道，“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不过不能留你太久啦，你该回去了。”那人冲他笑笑，挥手往湖边走去。
别去那！顾渊明想要伸手抓住他，心中无端生出惧意，虽然不知道原因，他只有一个念头，阻止这人去湖边。
可他全身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到冰面上，向他告别。
“老顾，再见。”他笑着冲顾渊明挥手，脚底冰面破裂，顾渊明看着湖水下方伸出一双手将人拽下去。
顾渊明从梦中醒来的同时想起了这人的名字。
他盯着天花板，之前他的灵魂和情感仿佛被人取走，剩下躯壳行尸走肉，现在一切还回来了，被人硬塞进体内。
他觉得胸口闷得慌，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像是给晕车到极致的人涂了风油精，用梳子贴着头皮从前梳到尾，整个人精神百倍。
顾渊明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窒息感。
他翻个身，在仅有一人的房中呼出一口浊气。
“呼——”
再见。
两天后，顾渊明拿着纸条找到车队上路了。他代替楚肖飞去见了他的父母。
顾渊明来到目的地后根据仅有的信息找到了楚肖飞父母所在的地方。开门后，二老诧异怎么会有陌生人上门。
顾渊明拿出了楚肖飞早就备好的特产交给二老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们这才放下心来热情地将人迎进门。
“这孩子真是的，自己来不了怎么还叫人跑一趟，辛苦你了。”楚母热情地招呼顾渊明，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招待他，“哎你说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别嫌弃啊。”
顾渊明摇头：“不会，挺好的。”
楚父不善言辞，坐在一旁默默喝茶，楚母不停和顾渊明聊天，问他两人的生活和工作。
顾渊明一一回答，听楚母回忆楚肖飞小时候的糗事，时不时露出会心微笑。
直到傍晚，隔壁人家传来炒菜的声音和油烟味。
“真是的，说了这么多都忘记烧菜了！”楚母懊恼道，冲楚父抱怨：“你也是，都不提醒我！”
楚父偏过头，嘬了口茶，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
“没事。车队晚上准备晚饭，我就先回去了。”顾渊明站起身向二老道别。
“这就走了？”楚母站起身，局促地在围裙上擦手，“明天再来啊，阿姨给你烧好吃的。”
顾渊明走出门笑道：“好，阿姨再见。”
“哎！再见啊，路上当心！”
门关上了，顾渊明没有离开，他听见薄薄的门板后传来隐隐的啜泣声和楚父的低声安慰，哭声慢慢变大又戛然而止，复变成轻而绝望的哭声。
顾渊明透过楼道的窗户看向天空，晚霞将云染成镶着金边的瑰红色。
真美啊。
几天后，顾渊明跟着车队回到北方基地，他路过广场时看到公共屏幕上转播关于疫苗研发的消息，谢弋也在其中，不过这次他站在研究人员的代表队伍里。
顾渊明目不斜视地走过，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半年之后，病毒疫苗研究有了长足进展，没被感染的人类注射疫苗后将不会再被感染，将丧尸重新变回人的研究也取得了重大成果。
又一年之后，第一个由丧尸变回人类的人出现了。
丧世危机终于迎来终结。
顾渊明自愿参加了到全国各地，为藏身在消息难以传达的村庄或深山的幸存者注射疫苗的项目，这几年下来也算是走遍了全国各地，完成了旅游的梦想。
这一次是去北方边境某地查看是否有没注射疫苗的遗漏者。
顾渊明趁着午休来到附近湖边，现在正好是冬季，湖面冻得梆硬，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在湖面溜冰。他还看到几个年轻人拉着雪橇在冰面狂奔。
离湖远一些还有个大学，近期开课重新招收学生了。顾渊明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楚肖飞的学校，不过也无所谓了。
“……现在在我身后的就是目前所知的最后一名感染者，马上我们就能看到他恢复神智，变为正常人！”字正腔圆的磁性声音中饱含着激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已经终结！”
……
顾渊明独自一人坐在公园长椅上，听着远处传来的广播声和人们的欢呼。
虽是午夜，但无人入眠，人们激动地观看电视或是收听新闻，丧世结束了！
“吁——嘭！”是燃放烟花的声音，虽然现在烟花管控十分严格，但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没有比烟花更好的庆祝工具了。
顾渊明的眼中映出漫天金光，听到震耳的烟花和欢呼声，脸上不自觉带出丝丝笑意。
结束了。
【恭喜玩家通关“丧世危机”副本，评定等级……】久违的系统公告在脑海中响起，顾渊明的身影从长椅上消失。
顾渊明再睁开眼，恍若隔世。
与此同时基地另一处，宗三将黑色耳夹扔到谢弋手中：“给你了。”
“这是什么？”谢弋把玩着耳夹问道，他现在仍保持着当年初见时的模样，丝毫不见变化。
宗三并不打算回答，他打开窗户一跃而下：“你自己去试吧！”
谢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良久才轻声说：“再见。”他的声音淹没在烟花爆炸声中。
中转世界内，顾渊明站起身熟悉情况。
在离顾渊明很远的某幢别墅内，一个健壮男子也刚从副本通关回来。他首先做的是来到仅有自己能进入的书房，不同于一般书架，上面摆着的全是他从副本中获得的收藏品。
有别于其他收藏品，一个装有特殊溶液的容器摆在书桌上。
男子路过书架时，玻璃上隐隐能看出两个不同的身影，再仔细看并无异常，只是眼花而已。
他坐到老板椅上，小心翼翼地捧起容器，着了魔死的盯着里面的藏品。
那是一个男人的头颅，他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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