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富江也说不清。
这只是随常可见的一天,照常起床,熬了一夜的脑子浑浑噩噩,差点撞墙。在刷牙时迷迷糊糊总想睡觉,眼皮千斤重,双脚如面条,幸好有个鬼托住她的下巴,防止她一头栽进水池内溺死。
昨天她跟月子说过要把黑胶唱片还给赤木唯,她有了心理准备,然后今天就躲在屋里死也不肯出来。富江敲门,好说歹说没有劝通。无可奈何,她只好找些废纸放在门口点燃。
她就不信熏不出月子。
滚滚浓烟从门缝处飘进去,为了加大火力,富江特意找了个电风扇放在风口处。将风力调到最大档,扇叶急速转动形成白色虚影,呼呼的大风卷着白烟飞进卧室。
不到一会,从屋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杂乱的脚步声伴着月子求饶的哭喊声,听在耳里意外的惬意呢。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月子捂住口鼻,灰头灰脸的站在门口。
富江关上风扇,浇灭火焰。问月子,“还敢吗?”
月子轻轻摇头,从衣服下面掏出黑胶唱片。“几天了她都不来找,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在意唱片。姐,不如我们——”
“留下来?”
月子慌忙点头,欣喜的笑容还来不及绽放就被富江的冷言冷语给冻住。
“你当赤木唯是傻子还是瞎子?占地面积足有你脸那么——大的唱片丢了,她会不知道?白痴都知道没由来的喜爱最不靠谱,只听了一次你就要死要活的把唱片给偷回来。
月子,如果我抢走唱片,你会杀了我吗?”
月子被她的话吓到,煞白了脸。“姐,别开这种玩笑,我害怕。”
“那就把唱片还回去。”
“可……可姐,你不是说这唱片很诡异吗?为什么还要……”
“还回去啊,”富江理所当然的说,“烫手山芋丢给原主最好,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还回去。”
月子哑然沉默,两眼满是迷茫的神色。她抱紧唱片,叹了口气,吻了下装着唱片的纸袋,然后咬咬牙,一股气冲出房门。没几秒,她又急匆匆的跑回来,满脸通红的在背心外面披上一件衬衫。
走到半道上,一个男人突然跳出来拦住两人。
有一种人你一看就知道他精神不正常,而这个人恰好属于这个行列之中。
他头发乱糟糟的,可能一两个月没有梳过。双目无神,眼球布满血丝,一缕缕的好像雨后墙角的蜘蛛网。眼窝深陷,呈现出习惯性熬夜的亢奋状态,胡子拉碴,面色苍白。
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在炎热的夏天能穿上毛衣也算他体质独特。缩着肩膀,两手哆哆嗦嗦的,估计放一杯咖啡在手上会洒出大半来。
他看了眼抱紧牛皮纸的月子,问,“是你吧?唱片在你这里吧?”
“没有!”心直口快的月子瞬间回答。
“给我,”男人上前一步,伸出手。“快点,把唱片给我!”
富江皱紧眉头,悄悄摸出口袋里的小刀。刀不大,只有七八厘米,但被她磨的很利。她微微伸手想拉住月子,手还没有碰到,月子忽然叫了声。
原来男人在月子迟迟不给的情况下,猛地跑过去,一把抢走唱片,然后转身就跑。月子反应迅速,大叫两声,然后拔腿就跑,速度可比她平常跑步快多了。
富江慢了几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月子追上去,然后越跑越远。
她咬紧下颌,喃喃低语。“……喂,回来。”
没人回答。
空荡荡的街道只有她一人,灼热的午后,阳光直直的洒下来。鳞次栉比的房屋连同高高的石头围墙在周围组成一个不规则的迷宫图形,错落有致的楼梯将围墙分割成大大小小的部分。
她的影子畏畏缩缩的藏在脚底,不敢出去。
跟她一样。
“……成年男人就算再怎么骨瘦如柴也比孩童迅猛有力,”她说,“凭脚力跑不过,比力量……呵。那么诡异的唱片给他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追……追上去的话,会……死吧。”
会死啊。
那男人的神情再熟悉不过,熟悉的让她胆寒。
那种癫狂偏执的眼神与迷恋上她的人一模一样,这样的人,可不在乎什么法律人命。逼急了,他们会杀人,跟杀掉一条鱼一只鸡没什么两样。
“会死的啊……”
“会死的啊啊啊啊啊!”
咬牙跺脚的富江发狠的大叫了声,然后咻的一下跑过去。当然不是真的‘咻’的一下就跑过去,等她真的跑到,时间已经过了几分钟。
她到的时候,月子已经被撂倒在地。男人跪坐在她身上,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月子脸色发紫,双眼翻白,眼看就要被掐死。
富江望了望周围,连忙捡起一块石头。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跑过去。站在男人背后,她面色如常的举起石头重重的砸下去。
‘嘭’的一声巨响。
男人吭都没吭,当即倒地。
月子捂住喉咙咳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说道,“呼……姐,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这张唱片,你连被人抢劫的经历都不会有。”
“姐,别说了,”月子爬起来,说。“唱片我会还回去的,你就不要一遍遍的重复。”
“闹情绪?”富江微笑道,背在身后的手攥紧石头。“月子,跟姐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把唱片还回去?”
“我说实话你不打我?”
“怎么会,”她说,笑眯眯的望着月子。
“我不想还回去,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月子叫道,神情隐隐疯狂,“我知道偷东西不对,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怪就怪赤木唯,谁让她把这唱片买下来的,如果不是她,这唱片会是我的。我——”
她的话被意外打断。
月子闭上眼睛,软软的倒下来。
富江随手丢掉手里的石头,搂住月子。她说,“抱歉了,你还是睡一觉比较好。”
她半搂半抱的把月子拖到墙边,在移动的过程中,不免会看到月子脸上的痘痘。月子近几日因为喝药,脸上的痘痘消去不少,但还是很多,不过是从长痘痘的癞蛤-蟆变成健康的瘌蛤-蟆。
她的脸靠在富江肩膀上,挪动时。脑袋的重量加上肩膀的晃动,那些痘痘被挤压变形,一堆堆鼓起的疙瘩挤在一起,一颗挨着一颗,疙疙瘩瘩的会让看到的人本能感到生理反胃。
有的痘痘被挤破,流出油脂混合物——长条状的白色脓液。
也许是月子体内油脂过剩,那些黄白参杂的脓液变成半凝固固体。在挤出时是一条一条的,跟拉面似的。从痘痘破皮的伤口处慢慢挤出来,流下来,落在她肩膀上。
面条——痘痘脓液挤完后,伤口处爬出一粒粒白色小东西。
富江面无表情的将月子丢在地上,抖了抖胳膊。她做足心理准备,才敢蹲下-身,掰正月子身体,目光停在她脸上,一寸寸仔细看去。
从痘痘里爬出来的白色小东西是一种虫子,大约零点几毫米的样子。有点像蟑螂,通体透明,能看清里面的内脏。最重要的是,它长着一张双一的脸。
它从自己的巢穴——痘痘里爬出来,原地转了几圈,耀武扬威的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爬了会,然后又钻进另一个巢穴。
双一……那家伙,找死!
富江跑到垃圾桶前,在里面找到一个玻璃管。用小刀划开月子脸上的痘痘,捉几只虫子放到管子里。她脱下外套,套在月子头上,防止司机看到被恶心的不带他们。
到达目的地,脚后跟刚踩在地上,背后的司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飞奔而去。
大概司机看到了她的脸。
富江是班长,看过双一的资料。
这个时候,双一父母会去外地旅游几天,学习成绩优异的哥哥公一有百分之七十的几率去参加补习班,剩下的三十会到图书馆。他姐姐小百合是位性格正常的淑女,而淑女最是讨厌双一这种人。
富江踹开双一家门,大步流星的走到他卧室门口。
和式风格的木门没有关紧,隐约传来阴险的坏笑声。
她握住门框,‘唰’的一下推开木门。门框撞上墙壁,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扶正月子的身体,她迅速扯掉月子脸上的外套,露出下面红肿破皮的疙瘩脸。黏乎乎的脓液还粘在上面,看着油腻腻的十分倒胃口。
双一叼着铁钉回头,看到月子。吓的倒抽一口冷气,大叫一声‘妈呀’!
他说,“哇啊,什么鬼玩意,恶心死我了!快点盖上,盖上呀!”
富江进屋,顺手关上木门。把月子放在椅子上,她问,“辻井同学,你做了什么?”
双一捂住眼睛,哇哇直叫。“给那该死的瘌蛤蟆脸盖上东西,随便你,纸尿布或者白盖头都行,哇哇,恶心死我了。岂可休,你个混球,想祸害我的眼睛,没门!”
富江摸了摸月子头发,笑盈盈的说。“好了,我盖上了。”
双一松口气,放开手,看到那张噩梦般的脸。他打了个嗝,被恶心的脸色发白,干呕几声。转过身,他冷静几秒,然后抄起桌上的玩偶铁盒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扔过来。
富江敏捷的躲过去,叫道。“你再敢扔,信不信我会让你与月子亲密接触?”
双一高举于空中的双手瞬间僵住,他怏怏不乐的把手里的东西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白色三角形的麻布盖在头上。气冲冲说道,“混蛋,臭富江,你专门来恶心我的啊。
混蛋呀,居然这样陷害我,你真够阴险卑鄙的。哼哼,那些该死的疙瘩怎么不长你脸上,啧,可惜啊,啊——该死的,我算差了一步。”
富江眯了眯眼睛,“我想辻井同学对这张脸的印象还不算深刻,再让你看一下好了。”
“哇啊,你想害死我!”
“你做了什么?”
“我?我能做什么啊,”他说,“还有啊,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做的,什么态度啊。嘁,混蛋,要不是你,我会被踹下海两次……不,我还被踹到井里一次。哇啊啊,怎么说都是我吃亏……”
“不行,我得报复她,我绝对要让她屁滚尿流的滚来求饶。”
“你的报复就是让我长痘?”她说,“怎么做的,为什么那虫子会长着你的脸。”
“关我什么事,嘿嘿,这可都是你的错。我做了又怎样,你打我啊,啊哈哈哈,你够不着……哇啊,混蛋,你真打啊!”
富江扔过去的管子被双一用木棍打碎,一声清脆的破碎声。里面的脓液迅速洒出来,喷了他一头一脸。他闻了闻味道,恶心的两眼翻白,吐出半个舌头。
“咿呀,恶心死了。什么鬼玩意,比三途河的淤泥还要臭。”
“是痘痘里的脓液,”她说。“喏,就是从月子脸上的痘痘挤出来的。”
“……”
“别不信,”她指了指双一左脸颊,“看,你脸上长了一颗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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