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后面的停车场背着街，即使有路灯也很暗。
车里，许心暖和韩文清都沉默，一个说不了话，一个不知道说什么，气氛跟黑夜一样有些沉重。
韩文清确实一点都不知道许心暖过12月的生日，而且非常忌讳提到出生日这件事。孟宇然突然的怒骂让韩文清想了很多，意识到许心暖就算平时开开心心的，也跟家里人相处的非常融洽，好像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还是难以释怀被遗弃这件事，甚至可能还存有极端的情绪。
这一瞬间，韩文清发现自己真的对女朋友的了解太表面化，也太少。
安静了很久，许心暖一点动静也没有，听不到抽泣声，身子也是侧着靠着椅子、面向车窗背着他，好像睡着了一样。韩文清觉得再不说点什么，一整个晚上都得僵着，就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生日的事。”
许心暖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转过身，眼睛还是很亮，看着韩文清的面容，轻轻摇了摇头，开始打字。
「你别道歉，我没生气，是我没跟你说过。你能想着送我生日礼物，我挺开心的。」
韩文清看着她没说话。
许心暖把手提袋抱在怀里，还往心口按了按，又用双手比了一个心。
韩文清问：“喜欢？”
许心暖点头。
“那就留着吧，等12月生日我再送别的。”
嗯，好的。许心暖微微笑了一下。
“现在送你回去？”
许心暖犹豫了一下，问：「你着急回队里吗？」
韩文清想了想，说道：“不着急，晚上没什么事。”
许心暖顿了顿，打了一句话：「那你陪我待会儿吧，去哪儿都行。现在情绪不太好，回家怕爸妈担心。」
韩文清看着许心暖的表情，刚刚才笑了一下，如今又是低落的样子，就发动了车，一边说着：“那去我那儿。”
一路上没什么交流，到了韩文清家，许心暖就一股脑在客厅沙发上看起了手提袋的礼物，把三个礼盒都拆了，看着三款样式不同、但都俏皮可爱的耳钉，鼻子还是不争气的酸了一下，不过很快深呼吸了两口压了下去。
韩文清就站在一边看着她摆弄，也看不出来许心暖心情缓没缓过来。才站了一会儿，许心暖就过来拉他，指着三对耳钉冲他比划。
「你最喜欢哪个？」
韩文清指了指那个松鼠的。
许心暖眼睛亮了下：「我也最喜欢这个！」停了停，又指了指另外两个：「这两个也喜欢！」
韩文清“嗯”了一声。
许心暖拿起松鼠流苏的，站在镜子前戴上，正好今天穿着绿色碎花吊带裙和白色半透明的开衫，森系的一套加上寻花松鼠的耳钉正好完美搭配。
没想到韩文清的眼光这么好。
许心暖站回韩文清的跟前，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拉着他坐下，自己靠着他的肩头，把一侧的耳钉露出来，也不管韩文清愿不愿意，就拍了一张两人的自拍照，翻了翻微信发给了孟宇然。
一系列操作被韩文清看在眼里：“为什么发给她？”
「她现在肯定很着急。」许心暖瞧着韩文清，问，「她是不是骂你了？」
见韩文清没回答，许心暖就伸手拿韩文清的手机，对方还紧攥着不放，许心暖就双手一起使劲儿夺了过来，输入密码之后看到了微信记录。
果然，宇然快气炸了，连不好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许心暖看着韩文清，心里挺过意不去：「对不起，你别生气，她就是担心我。」
“我知道，她也没说错。”韩文清没把孟宇然的事儿放在心上，问许心暖，“心情好了？”
好了吗？没有。
许心暖低下头，沮丧了很久，然后摇头。
拆礼物和拍照片想转移注意力，结果都失败了，心里还是放不下，也想不开，有点乱糟糟的。小时候碰到这种事，宇然在就陪着她，宇然不在就自己难受一晚上忍过去。
如今韩文清在，许心暖想让他陪着，可又怕耽误他时间或者让他觉得自己太软弱，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打字：「能抱我一会儿吗？」
韩文清没说话，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靠着。
好像突然就有了安全感，许心暖闭上眼，蹭着韩文清的肩，又觉得这种安心和温暖不够，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直接挪了挪身子侧着坐在韩文清的腿上，手臂搂着他的脖颈，头埋在他的胸口，整个人半蜷缩着全都靠在韩文清的怀里。
韩文清心里颤了一下，之前就算再亲密许心暖也没有坐在他腿上过。不过看着她现在的状态，终究是没有推开，由着她的性子来。
怀里的女生很安静，韩文清就抬着头看着墙上的挂钟，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地一圈圈走着。第八分钟的时候，许心暖的手松开了，但整个身子没动，只是拿起手机打字。
打了很久很久，久到韩文清又看着钟表走了一圈又一圈，整整走了七分多钟。直到许心暖在他腿上坐直了身子，把手机放到他面前，眼神很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我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这回都没哭。以前有人提起这个事，不管是不是无意的，我都会失控地大哭，能一天一夜锁在屋子里不理人。宇然知道这个事是我最承受不住的，比不能说话还要接受不了，小时候因为这个事还在学校为我打了一次架，所以她今天才对你那么凶。」
「我其实一点都不开朗，内心很阴暗。我甚至恶毒地想过，他们死掉才好，或者他们病得没钱治，找上门来要认我，管我要钱，然后我就用尽我知道的所有的不好的词去羞辱他们。」
「可即使这样恶狠狠的，每次看到有人来院里领/养孩子，还是会特别羡慕，幻想是不是有一天，我的亲生父母也会来找我，我会很听话，绝对不惹事。可是一直都没有，哪怕那时候才三四岁，我就好像已经懂了，他们不要我了。」
「就因为我不能说话吗？糟糕到连养一养看看长大会不会变好都不肯，直接就不要了。既恨他们，又希望他们带我走，一直都很自卑……直到后来爸妈带我回家了，教了我很多东西，也特别宠着我，性格才慢慢好起来。」
「现在对他们好像也没当年那么恨了，有时候还觉得如果不是他们丢了我，我就碰不到这么好的爸妈的。虽然自卑多少还有，但我觉得，我挺好的。」
「我学习不拔尖，但也不差。我不漂亮，但也不丑。我没什么钱，但是自给自足也没问题。我性格会有偏激，但周围人大部分都喜欢我。我喜欢音乐和看书，喜欢做饭和写东西。你说，我是不是比很多人都好？他们为什么不要我？明明是他们的损失。」
韩文清看着许心暖挺倔强地瞧着他，有一种不给肯定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不过脸上之前失落又难过的表情倒是不见了。
说出来算是心里松快了吧。
韩文清也没明着回答“是不是”这个问题，只是说：“比之前进步了不少。”
许心暖有点意外，微微张了张嘴。
“知道不把不是自己的过错往身上揽了，而且能说出来没忍着。”
毫无预兆的来自韩文清的夸奖，让许心暖有点懵，感觉心里落落又起起的，有点小感动，重新搂着韩文清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又怎么了？”韩文清不解，刚刚难过的劲儿不是过去了吗？
许心暖抱了大概半分钟，很快又松开了韩文清，拿起手机回复他。
「在撒娇。」
见到韩文清果然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淡漠表情，许心暖可算是笑了出来。
「你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好听？」
“你想多了，只是实事求是。”
「那你实事求是地说，我之前内心那么阴暗，是不是跟你之前想的不一样？你后悔了吗？」
韩文清看着许心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还好，算是人之常情，而且你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
许心暖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好听的情话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韩文清这么好的人。
她发誓一定要嫁给他，非他不嫁，就算死皮赖脸耍心机也要嫁！
许心暖很认真地比了三个手势：「我、爱、你。」
韩文清说：“我知道。”
然后，许心暖就把额头和鼻尖贴过去，轻轻挨着韩文清的额头和鼻尖。来自女朋友的气息和主动的亲近让韩文清脑子崩了一根弦，直接亲了上去。
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一只手搂着她的腰，韩文清像第一次接吻那样很热烈地，而许心暖头一次大胆地回应，让他觉得是一种不可抗拒的暗示和邀请。
于是吻着吻着，韩文清越发不满足，直接把许心暖按倒在沙发上，原本在他腿上的人被他压在下面。他没有看许心暖的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身体反应中。
亲吻从唇到脸颊、耳朵、雪白的颈肩，手上的触感越来越热、越来越软……直到许心暖突然双手使劲推着他的肩，把他推离开她的身体，韩文清才看到许心暖眼神中带着惊恐。
一切动作就突然停了下来，韩文清撑着手臂就这样俯身看着许心暖，攥了下拳，最后起身坐回沙发。许心暖也立刻坐了起来，好像很害怕一样往后挪，一直挪到沙发的另一头。
坐起来才发现，许心暖的衣服有些乱了，开衫右肩被撩开，右肩的吊带裙的带子也被拉了下来，内衣的肩带很明显得外露。
许心暖慌忙地整理着衣服，这时，一直在沙发上放着的毯子被扔到她身上。许心暖抓着毯子抬头，见韩文清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穿起了外套。
“我去车里，你自己收拾好了下来，我送你回去。”
韩文清是背着她说的，许心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语气听起来并不生硬。话说完韩文清就开门走了，许心暖抱着毯子，脑子还是懵的。
毯子是韩文清放在沙发上的，因为之前她在的时候，经常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于是就一直备着。
韩文清其实对她在一些小事上很用心，也从来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或言语，即使宇然曾经调侃过，她也没往深了想有一天忽然会这样。
许心暖摸着被吻过的颈间，想到韩文清的手隔着衣服摸过她的腿、腰腹，还有胸前……她涨红了脸，觉得很慌，也很羞赧，但没有觉得厌恶。是她先主动亲近，因为心里难受而坐在他腿上，因为他的一点点夸赞而感动地撒娇。
以前没想过，可现在许心暖很清楚了。
韩文清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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