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许博远是个没脑子的，但是姐弟俩也都有点庆幸，有了叶修这样一个诡异的话题，让俩人闹腾了一下，少了点乍一见面的尴尬。
许博远领着风尘仆仆的许心暖去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粤菜馆解决午饭，凡是他觉得好吃的、或者姐姐可能喜欢吃的、或者店里的推荐菜，都一样点了一个，两个人生生点了十多个菜，就算许心暖拼命比划都拦不住。
昨天刚回青岛见了韩文清，今天姐姐就过来了，谁知道姐姐是不是找他算账的，万一聊崩了，至少也要让姐姐吃顿好的。
天真的许博远就是这么想的，一边喝水，一边转杯子，能耗着就耗着。
许心暖觉得弟弟的脑回路太奇怪了。
不是觉得第一次见面的叶修是个怪叔叔，就是一句话不说干瞪眼，于是手指敲了敲桌子，成功让许博远看向她。
「你怎么不说话？」
许博远结结巴巴：“说、说什么？”
「这样啊，看来你确实挺讨厌我的，出了家门，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许博远急了：“谁说的！”
激将法上钩了。
许心暖就继续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他，弄得许博远后背都出汗了。
“姐我超级喜欢你的！绝对没有讨厌你！”
这话说的，许心暖一秒破功，捂着嘴乐了起来，肚子都疼了。
「我可是对韩文清一心一意，你还是别喜欢我了。」
什么乱糟糟的！
许博远脸涨红，手足无措的。
“你你你瞎说什么！姐弟情啊姐弟！韩队会打死我的，你给我留条活路啊！”
纯情的弟弟啊。
许心暖又笑了半天，瞧着弟弟也看出来她就是开玩笑逗他玩，一脸不高兴，喝了好多水。
“姐你变坏了，都跟谁学的……韩队可不是这样的。”
「我变坏了你就不喜欢了？」
“能不能不要再纠结这个词了我的亲姐。”许博远双手合十做了个求饶状。
「好吧不闹你了，就是缓和缓和气氛，不然怎么聊。」
菜陆续上来，许心暖也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聊。
“聊什么啊……”许博远问。
「你说呢？」
许博远心虚：“是不是韩队跟你说什么了？所以你才过来的……”
许心暖点头：「嗯，你昨天找他的事他告诉我了。」
许博远内心在翻滚。
叛徒！不守信用！
韩文清你原来也会这样！看错你了！
许博远愤愤地拿出手机，要质问韩文清，这架势太明显，许心暖一瞧那表情和动作就明白，赶紧伸手给按下了。
「你别跟他说我找你来了，我是瞒着人自己偷偷过来的，晚上的飞机就回去。」
这话简直把许博远也吓一跳：“你偷着来的？爸妈也不知道？”
「嗯，跟他们说我加班练琴去了。」
“回去几点的飞机？”
「八点多。」
“那到青岛就十一点多了！你这还不让爸妈知道？”
「等六点多再跟他们说我去找宇然了，在她那儿睡，反正平时偶尔也会留宿她那，琴早上我也去了一趟放那边了。」
“孟姐晚上接你？”
「大晚上的我怎么可能让她接我，我自己打车去她那。」
许博远被姐姐的这一波操作弄得目瞪口呆。
他姐可是个乖乖女，居然有一天背着爸妈突然一个人跑到快两千里地的地方，还夜不归宿？
太可怕了。
许博远觉得心脏有点疼。
都是韩文清的错！好好的跟姐姐说什么！
许博远决定等晚上姐姐回去了，就立刻给韩文清打电话，让他去机场接人！
他要是敢拒绝，就立刻再飞回青岛打死他！
这一脸的仇怨，许心暖看着挺别扭的，就把话题又扯回了正轨。
「我们好好聊聊吧，现在连韩文清都看出来咱俩关系不太好了。」
“谁说不好了，明明挺好的……”许博远嘟囔着反驳，抬头看姐姐一脸正经的模样，就收起了平时散漫的状态。
果然是找他聊15年前的事了。
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但是谁让他活该呢。
许博远双手放在腿上，坐直了身子，低着头郑重地道歉：“姐，对不起，我小时候犯浑，说了特混账的话……”
“但我真的后悔了，我知道错了。”许博远越说声音越小，也不敢看许心暖，“我知道是你人好，没跟爸妈说，还是那么照顾我。每次看你特别开心地跟孟姐出去，但是从来不跟我出去，就觉得特别对不起你，真的……孟姐从来就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不中听的，可我才是你弟弟，我就……”
窗户纸一桶破，话一说出来，许博远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但又压下来一块新的巨石。
没挑破之前还能装作那件事俩人都忘了，继续做可以互相关心、互相闹的姐弟。但这一挑破，姐姐如果不原谅他，那就真的算是……
许博远攥紧了拳，忐忑地抬眼看对面，就看到许心暖胳膊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微微眯着眼睛，带着清淡的笑。
怎、怎么在笑？
许博远更慌了：“你怎么笑了……”
许心暖直起身子把手腾出来比划：「那我哭吗？」
“别……”这要是把姐姐弄哭了，许博远切腹的心都有了，“你笑吧。”
许心暖就像是听话似的，淡淡的笑了笑，突然就就鼻子酸酸的，眼框也发红，赶紧眨了眨眼，低头看见一桌子饭菜后，拿起筷子就猛吃饭。
甜口的，肉好鲜，不油腻腻的，青菜都有滋有味。
吃饭可以转移想哭的冲动，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许心暖吃得停不下来，好像完全忘记了对面有个等着答复的弟弟一样，让许博远挠心挠肺的。
怎么突然又开始吃饭了？
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啊……
本着早一刀晚一刀都是一刀的理念，许博远鼓气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姐，你原谅、还是……不原谅……？”
许心暖撕着白切鸡的皮，手顿了顿，又开始固执地撕起来，一直没有抬头，没有反应。
许博远感觉这一刀真是溅了血了，咔嚓一下，人头落地。
她那么好的人，如果不是太厌恶，姐姐不会有这个反应。
也是，道不道歉是他的事，原不原谅是姐姐的事，自己先捅的刀，姐姐捅回来太正常了，难不成还不让受害者反抗了么。
苦笑了一下，许博远就往后面一靠，看着他姐吃饭。
怕不是姐弟俩单独吃的最后一顿了。
要不所有菜都来一个，让姐姐一样吃一口，总归是自己最后尽点心？
算了，姐姐跟韩文清在一起，以后什么好吃的吃不着，就算满汉全席也是眨个眼的事吧。
许博远丧气地神游半天，才被许心暖不停地晃悠手臂给唤回了神儿。
“怎么了？”
「你不吃？」
“哦，不吃。”
「为什么？」
“吃不下去。”
「病了吗？」
许博远一脸复杂，可心里的小火苗又死而复燃。
还关心他……他有没有可能……再抢救一下？
许博远翕动着嘴唇：“姐，你真……真不原谅我吗？”
许心暖怔了怔，皱了眉，轻轻放下了筷子。
「我没生气，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嗯？
没生气？
姐姐没生气？
许博远都怕自己看错了，趴着桌子、探着身子追问：“真的没生气吗？”
许心暖摇头。
顿时前路通畅、阳光大路、人间正道是沧桑。
“那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跟我出来逛逛，还有过年的时候，你肯定回屋哭了。”
许心暖抿了抿嘴唇，虽然有些话说出来不开心，但今天敞开说明白了，也好过以后姐弟俩猜疑。
于是攥了攥手指，开始解释。
「哭是因为难过，不是生气。我没想到小时候你那么讨厌我，其他人指指点点我没那么在意，但你不一样……那时候确实挺伤心的，也一个人偷着哭了好几次。」
比划着，眼眶又有点湿了，许心暖停了下来，微微仰头，双手不停地朝眼睛里扇风。许博远还递了两张面巾纸过来，被许心暖给推了回去。
“姐……”
许心暖深呼吸了几下，确定把那股想哭的冲动给也压下去了，就继续道。
「可你说的没错，我可能真的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就算后来你对我很好，不在意周围了，我也不想给你惹事，在外面能避就避开了。」
许博远心里绞着疼，声音闷闷的：“没有，你别瞎想，你惹什么事儿啊，认识你的谁不说你好，比喜欢我都喜欢你。”
「所以你小时候才那么讨厌我。」
“我……我年幼无知……”
被戳中心事的许博远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小时候那么恶劣和混蛋，姐姐比他懂事又善良，其他人更喜欢姐姐完全是天经地义，他嫉妒个鬼啊。
想想都讨厌自己。
「现在呢，会觉得跟我在一起，让你在朋友面前丢脸吗？」
“没有！姐姐你温柔善良、貌美可爱、才情冲天，明明是给我长脸。”
「那……会感觉我抢走了属于你的东西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许心暖连续尖锐的提问让许博远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求生欲大爆发，“你的东西是你的，我的东西还是你的！爸妈从小就唠叨，要不是你运气好，这个世界就没有我的存在。你可是锦鲤啊姐，我要抱紧你的大腿。”
噗呵。
许心暖终于破涕为笑：「那我再点个酸奶，还有这顿饭你掏钱。」
“本来就我掏钱啊。”许博远大手一挥，把菜单往姐姐那儿一推，“随便点！”
「唉，财大气粗啊。」
“没办法，咱家的皇位是公主继承，我得伺候好了。”
贫！都跟谁学的。
如今话说开了，就一点嫌隙和顾虑也没有了，许心暖一点没客气，敞开了点，酸奶、红茶、奶茶、老火靓汤、各种各样的点心……反正外面热的要死也没心情逛，就打定主意一顿饭吃到四五点。
俩人边吃边聊，基本就是一个怼一个吹，弟弟怎么看怎么蠢，姐姐说的怎么都对，一顿饭下去撑的要死，还剩了大半桌，最后在许心暖强烈要求不能浪费的前提下，许博远打包带回去当夜宵。
“这个点了，我带你在周围转转？”出了餐厅，许博远问道。
许心暖想了想，一个多小时也逛不了什么，还不如去博远住的地方看看。
「你租的房子住？带我看看吧。」
许博远不禁抖了一个激灵。
“别……别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许心暖皱眉：「你心虚？」
“没、没啊。”
「哦，那就走吧。」
“不，姐，你好不容易来一次，看屋子有什么意思。”
许心暖目光不善：「是不是做坏事了？」
“没有！”
「那你干嘛推三阻四？赶紧走，再拦着我也不管暴不暴露自己行踪了，直接告诉爸妈。」
“……那行吧，你……做好心理准备。”
还心理准备？
就看个住的地方能有什么吓人的。
天真的许心暖一脸无畏地跟着许博远走，直到进了一个小区上了楼，推开门的一刹那，许心暖震惊到无以复加。
各种外卖盒子堆在桌上，杂志扔得满地都是，衣服也乱七八糟，沙发上、地上全都是，衬衫还搭在电视上，袜子居然就在门口，窗户也没开，屋里的味道难以形容……
许心暖快要窒息了，扭头就下楼往外走，许博远赶紧锁了门追了上去。
“姐，你慢点！”
「你现在立刻请家政，把屋子收拾了。」
“好好好，请，这就请！”许博远二话没说就搜索家政，随便联系了一家就赶紧约了上/门/服/务。
“请了，姐你消消气。”
「你平时就这么住的？」
“也不是，俱乐部也有宿舍，那儿整齐！”
「那为什么这儿就乱成这样？房东知道你这样还不气死了？人家的房子不是房子啊？而且你这个脏乱差生活像什么样？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吗？跟你说，以后你这样哪个姑娘肯跟你在一起啊？」
“消气、消气、消气。”许博远非常直观地感受到来自姐姐的怒火，这么长一串话比划下来他自己都觉得晕，最后居然绕到找女朋友这个问题上也是醉了。
“我才20，不着急。”
「我说的是年龄吗？是生活方式、是个人习惯！就你这样五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都找不到女朋友，难不成你想找个保姆过日子吗？谁家姑娘欠你的啊？」
你真的是姐姐，而不是咱妈？
许博远十分头大：“男生嘛，一个人住可不都这样……”
「别狡辩了，我看就你这样，韩文清家里可干净整洁了，他也一个人住怎么就没你这样。」
……
等等。
他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词。
韩文清……家？
“韩队把你带他家去了？”
「去过一次。」
卧槽大灰狼把他姐姐都叼进狼窝了！
“他把你带家里干什么去了？”
「打游戏。我说你呢，别岔开话题。」
现在这个话题才是重中之重好不好！
能打游戏的地方多了去了，干嘛非挑家里！
明明就是居心不良！别有用心！心怀叵测！
韩文清也是个心脏的！
谁知道以后打着打游戏的幌子，把他姐拐到家里会做点什么！
不行太可怕了，他单纯的姐姐怎么这么傻。这已经不是情人节才要担心的问题了，是每天都要担心的问题！
“姐，你可别被他给骗了，第一次是打游戏，谁知道第二次第三次是干什么，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太容易出……嗷！你怎么又动手！”
太欠揍了！
真想把他脑壳打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一直到去机场上飞机，许心暖都气鼓鼓的，任凭许博远刷遍了好感也一句话没再理他。
看着姐姐义无反顾远去的背景，许博远觉得心好累。
他姐真的被韩文清彻底洗脑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想清楚了，还是太过盲目了。就算韩文清目前看着靠谱，许博远隔着四万八千里也为姐姐操碎了心。
唉……
他姐不理他了，但是他还得任劳任怨保护着啊。
当个弟弟容易么。
认命地拿出手机，许博远就拨了韩文清的电话，等了半天没人接。
……
回到家，许博远又拨了一个……居然关机了。
烦躁！
韩文清你这样就要失去我无敌可爱的姐姐了！
许博远：[姐姐的航班信息.JPG]
许博远：我姐11点多到机场，你去接一下好吗！
许博远：看到信息就给我回个话！
许博远一个晚上都在焦虑他姐的安全，一直到十点半了，实在忍无可忍刚准备给家里去个电话、让爸爸去接姐姐的时候，手机响了——韩文清打来了电话。
“你终于接电话了我都快急死了。”
“许心暖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啊，还不都是你害的。不是说不让你告诉她吗？你这一说，她一大早的飞机就过来，爸妈都不知道，才呆了几个小时就又回去了，下了飞机十一点多，一个人打车我想想都害怕。”
韩文清这一天忙的要死，打比赛、又跟着老板见了一个投资方，一晚上的应酬，手机也半途没电了，才回俱乐部充了电开机，就看到许博远一个未接来电和一堆信息，尤其是看到许心暖那个航班信息的截图，心里就是一沉。
通了电话之后，韩文清带上手机和充电宝，穿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就又出了门。
果然是亲姐弟，说来回一个长途就是一个来回长途。
许久不见的惊吓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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