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仙人跟着润玉下了凡间，才知道他这大侄子口中所说的凡人朋友就是素瑜。
他惊讶问道：“你这是何意？难道是小素瑜爱上别人了？”
润玉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垂在一边。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搓了搓，然后说道：“阿笙不会爱上别人，只不过，有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这两位上神穿墙而过，隐身走到了素瑜身边。
素瑜原坐在圆桌边，摊着一本佛经在看经书。
润玉手指一点，一点白光没入她的身体，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轻柔将素瑜抱起，小心地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才对月下仙人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叔父，麻烦你了。”
月下仙人在床边坐下。他双指并拢，将指尖发出了点点红光逼近素瑜的眉心。
那红光瞬间没入她的身体，游走了一圈后，便停在了她的手腕上。
很快，素瑜手腕上那条红绳便冒着红光显形了。
月下仙人收回法力，面上有些愧疚：“果然是天蚕红绳，老夫真是愧疚，若非我总是乱送红绳，小素瑜怎么会被人陷害？”
现在追究谁的责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去除阿笙身上的天蚕红线。
润玉带了些急迫，问道：“叔父可有解除红线的办法？”
这……
月下仙人不敢对上润玉的视线，连声音都低了一个度，他说：“这……大侄子，与小素瑜一同拴红线那人，是这凉国的二皇子，未来的国君。他的一举一动，都事关凉国命运，这样的人，便是老夫也不能随意对他做什么，更何况是夺走他的红绳和姻缘。”
润玉心中怒气飞涨，但一贯的修养只能让他用十分的力气去克制忍耐：“既然他是凉国未来的国君，那为何他人可以算计阿笙与他牵上红线？”
月下仙人更加不敢看他了。他起身，躲避着润玉的视线，良久才说道：“这只能说明，小素瑜的这一世，注定是这凉国二皇子的妻子。”
“她注定是凉国的皇后，天命如此，没有谁能随意干预。”
天命——
润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这竟是阿笙的天命。
他恍然想起阿笙下凡前，缘机仙子说过，她的命运，没有任何人可以干涉。
月下仙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龙娃，你也莫要往心里去，对小素瑜来说，这一世就像是一场梦一样，除了让她的佛心更加稳固，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你也莫要太过在意了。”
“况且老夫算了一算，那凉国二皇子痴心地很，此生就她一个姻缘，小素瑜不会受委屈的。”
润玉的眼睑微微颤了颤。
他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了素瑜的双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知道凡间一世，浮生若梦，于她，于他，于他们这些仙命漫长的上神，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他是如此爱她，爱地卑微，爱地毫不保留，爱到不能看到她和其他任何人亲密无间。
这让他该如何忍受这一世？
月下仙人在一边叹了口气，说：“唉，情之一字，难就难在了这种地方。大侄子，叔父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别想太多了。”
说罢，转身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不见了。
润玉一动未动。他握着素瑜的手，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一直到金乌西斜，她终于醒了过来。
素瑜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润玉十分意外惊喜：“润玉仙！”
润玉心中酸苦，面上却露出微微笑意：“阿笙，是我。”
素瑜满心的欢喜，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她对着他，笑得羞涩：“润玉仙，我能抱抱你吗？”
“我……”若在以往，他这般克己复礼之人，遇到她这般大胆的表白，定会感到不好意思，可如今知道她这一世的天命之后，她这表白，竟成了他最大的良药。
润玉微微一笑，说道：“好。”
素瑜一喜，扑到了他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润玉仙，你走了五天，我好想你啊。”
润玉紧紧地将素瑜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脸颊，语气有些低沉，说：“我也很想你。”
“润玉仙，”素瑜将头埋在他的肩上，笑容有些羞涩，声音越来越低，“润玉仙，我爱你。”
润玉的心忽然一痛。
她的仙体令她无法爱，如今下凡历劫，她终于爱上他了，天命却要她去做别人的皇后。
他该如何回复她？他该如何回复她？
没有听到他的回复，素瑜的心里有点慌。她小声地在他耳边叫唤了一声：“润玉仙？”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润玉抚着她的长发，终究不忍辜负了她这一腔爱意，也不愿否认自己心里这轻声道：“我也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爱的无法自拔。
素瑜这才高兴起来，她退出润玉的怀抱，双眼中仿佛布满了善良的星辉，也满是星子的夜空还要美丽：“润玉仙，我知道凡人也是可以休闲的，譬如大和尚教我的法门，便能助我修佛。可是我听说修佛要六根清净，不能吃肉不能喝酒，我不想修佛，你教我修仙吧，待我修成了和你一样的神仙，便可以长长久久地和你在一起了。”
“还有相国府和二皇子，相国毕竟是我的生父，他虽拿我当个工具，但对我毕竟有生养之恩，但凡我活着，保他一命便是我对他的回报。那二皇子，毕竟也护了我多年，我且先去问问他，他若有想要的东西，不管千难万难，我都去寻来，这样，便算是报答他了。润玉仙，你觉得如何？”
“阿笙……”润玉不忍打断她的美好畅想，但他终究是个果决之人。对他来说，素瑜这一世下凡历劫，本就是为了固本培元，提升心境。她只有经历这人间的悲喜苦痛，才能晋升大罗金仙。
他纵然可以带着现在的她离开，但对她历劫有害而无益。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害了她，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润玉握住素瑜的手，与她十指交缠，笑了一下，苦涩道：“阿笙，我爱你，却不能带你离开。”
“为什么？”桑彤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阿笙，此一世，你命中注定是凉国的皇后。”润玉不舍不甘，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开口：“我可以守护着你，但却无法带走你。”
房间内一片寂静。
素瑜仿佛傻了一般，久久未曾出声。
好一会儿，她才猛地甩开他的手，大声说道：“这不可能！你骗我！”
掌心一空，他的心仿佛也跟着空了。
润玉收回自己的手掌，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能汇成一句对不起。
素瑜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在床上坐了很久，才慢慢地恢复过来。她知道，润玉仙从来不会说谎。他说她命中注定是这凉国的皇后，那事情必然是这样的。
好一会儿，她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可随着她这个轻微的动作，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热热的，湿湿的。
素瑜伸手一摸，发现自己流泪的。眼泪不停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到最后，哽咽出声。
“阿笙，你别哭。”见到她满脸是泪，润玉心痛难忍。他素来机智果断，能言善辩，但此刻，他竟然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话，只能拿自己的衣袖去为她擦眼泪。
素瑜硬逼着自己止住了眼泪。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是她想要的，她的命，该由她自己做主！
这样想着，她推开润玉的手，翻身下了床，一转身化成一道青光，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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