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转眼便是十数万载岁月。
神魔大战落幕以后,东华又当了几万年的天帝,以铁血无情的镇压维护着四海承平,天下安泰;后来随着天族一脉逐年壮大,东华渐移权于时年尚幼的天君,自己带着宸音入主一十三天太晨宫享清福了,称东华紫府少阳君。此尊位乃是众神之主,天族中地位仅次于天君,主要掌管仙籍。每年的五月初五,大千世界数十亿凡世中因清修而飞升的仙者们,皆需登上三罗天,在大罗天的青云殿中虔诚地拜谒一回东华帝君,求赐一个相宜的阶品。
和尚未完全卸下差事的东华相比,被尊为四御之幽冥元君的宸音却是几乎等同于彻底隐退——当年封神之后,地府的神职秩序便算是与天庭一同稳定下来了,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有酆都大帝和五方鬼帝镇压亡魂厉鬼,又有幽冥司掌理人死后的刑狱讼断,还管着一个轮回台,可以说基本轮不到宸音去操心琐事了;除非有朝一日冥界或是轮回本身出了问题,方才是宸音出山之时。只是那个时候,恐怕也是宸音这个伴生轮回的冥界之灵化道轮回之日。
十数万年来,东华和宸音夫妻二人的生活一向温馨幸福,只是难免会有遗憾,那便是宸音一直不曾有孕。其实宸音很愿意孕育两人共同的孩子的,奈何缘分就是不来,曾经有段时间她也为此急躁过,还是东华细心,察觉了她的心思,好生抚慰她一番,也待她更好了些,渐渐地她也就息了这份心——前几世轮回,她都没有子女缘分,大概这辈子也是如此了吧。
只是不成想,惊喜来得那么突然。宸音突然变得嗜睡,一身法力也开始丝丝缕缕地流失,着实吓坏了东华,一番细致彻底的检查之后,方才确定她这是怀了身孕,而神胎在孕育中会本能地吸收母体法力所致。
宸音得了喜讯后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今生居然有机会迎来几世轮回的第一个孩子,随之便是满心的喜悦;东华亦是开心得表情都漂移了,只一双清越如水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欢喜。
因着这件喜事,东华需要用法力帮助宸音孕育神胎,对外面的事情更是少有关注,连鬼族反天都没有得了他三分视线——鬼族精锐早就被神族打成残废,连如今几乎被圈养在南荒的魔族都不如,又如何是九重天的对手?东华自是懒得应付,任由天君自行处理。
然而他猜得到开头却没猜到结局,作为天庭大军统帅的墨渊居然折在了决战里!
宸音也吃了一惊,两人寻了详细的情报,才算捋顺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当年墨渊的九弟子令羽被鬼族鬼君擎苍看中并掳走,婚礼当天墨渊将令羽与一同被掳的十七弟子司音偷出;后来鬼君擎苍以此夺妻事件为借口带领鬼族举兵反天,墨渊身为掌乐司战的战神,领天君之命率十万天族将士抵挡。大战中司音故交玄女使了一出苦肉计,自昆仑墟偷得天族大军阵法图交与夫家鬼族,令墨渊与天族吃了大亏。最后擎苍要输之际,拿出神器东皇钟,墨渊因为前番代司音生受三道飞升上仙的天雷导致元气受损,面对足以焚毁八荒的东皇钟不得不选择以元神相祭,将擎苍封印在钟里,自己也难逃魂飞魄散之局。
了解了这些,宸音这才发现,原来“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剧情早已在她无知无觉中开始了,女主作为“司音”这一世也随着墨渊的灰飞画上了一个痛苦的句号,回复了作为白浅的人生。
“时间过得真快啊!”宸音不由得感叹出声,如果当初她降世的时间在这个时代,她想她一定会兴致勃勃地去围观那纠结的虐恋故事;可惜那只是如果,如今安享清平的她便是亲身见证那些曾经令她或感动或愤恨的故事,也不过是一笑而过。
东华闻言却是一愣,实在想不出爱人是想到什么发出了这般感慨。
宸音看着东华难得的呆样,轻笑一声道:“不用担心墨渊,他生机未断,数万载后会回来的。”有女主以心头血养护他的仙身,有男主在神识里修补他的元神,男女主双重光环笼罩,能有什么事?!
“担心?我可没担心。”东华轻嗤一声,“这样也好,让他跟着少绾一起沉睡吧。”少绾的死,终是在几个相交十数万年的朋友间划下了伤痕。
“听你这么一说,我算了一下,大概两个人苏醒的时间也就是脚前脚后,顶多差个几百年。”
大概是宸音的语气太过肯定,东华不解之余也放下心来,并没有多问她如何知晓的。夫妻二人一起生活十数万年,彼此间再熟悉不过,心思缜密如东华自然不会忽略自家爱人的神秘之处,他只是不会相疑相问而已——只要她的心在自己的身上,只要她的人在在自己的身边,就是他一生的幸运和福分,其它的,便都不重要了。
那之后宸音养胎的日子更加平静了,东华几乎不会让任何琐碎事情打扰她的安宁,连每年面谒天君的大朝会都被他亲自向天君求了人情暂时免了去。东华简直就是个最合格的“二十四孝”好夫君,将宸音照顾得极其妥帖。任何扰了她养胎的人都要被他好生拾掇一顿。
比如她初初显怀的那段日子,有个性子颇为顽劣的魔族少主在远古史经上听说东华的战名,某天勇闯九重天意欲找东华单挑,结果刚潜进太晨宫就被伏在四面八方的随侍抓获。
那时东华正在不远的荷塘跟宸音下棋,少年突然闯入的莽撞劲和被制服后的无礼挑衅让宸音微微皱了皱眉。东华察觉后立刻收了棋摊子扶着宸音起身就要离去,却见那少年叫嚣得更加厉害,嚷着什么听说天族一向以讲道德著称,想不到今日一见却是如此做派,东华若还有点道德良知便该站出来和自己一对一打一场,而不是由着手下人以多欺少云云。
东华小心地拥着宸音,转过头问地上的少年:“你说,道什么?”
少年咬着牙:“道德!”又重重强调,“我说道德。”
东华揽着宸音的肩膀抬脚继续往前走:“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少年一口气没出来,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宸音轻笑出声:“你未免太欺负小孩子了。”
当时东华淡淡地回道:“谁让他吵到你了。”
仅仅言语挤兑一番,已是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面子上便宜他了;如果此番是个大人闯入太晨宫,他一定要让那个人知道什么叫砂锅大的拳头。
也许因为此胎是前任天庭帝后两个先天神祇的子嗣,其孕育期间吸收了父母双方大量的法力,并且持续孕育了两万年,直到最近才有了一点落地的迹象。因此东华对宸音母子愈发关注,每天几乎寸步不离。
天界一十三天,太晨宫后院一处园林,满庭的仙葩灵花恣意绽放,青翠的菩提往生长得枝枝蔓蔓,似一道油绿的画屏半挂在墙垣。园林虽小却别致,对面立了一方丈高的水幕同别的院子隔开,另两面砖砌的墙垣上依旧攀的菩提往生。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花朵,平日里瞧着同其他圣花并没有什么不同,夜里却会发出幽幽的光来,花苞形如一盏盏小小的灯笼,瞧着分外美丽,因此又得了个明月夜花的雅称。
园林正中生了一株直欲刺破天穹的红叶树,旁边是一座小荷塘,荷塘里点缀着或红或白的睡莲。
曲折园中小径,紫衫银发的青年小心地揽着怀中的青衣女子,悠然漫步在花木之间。女子姿容极美,圆滚滚的肚腹昭示着她待产孕妇的身份,却丝毫无损她的容颜,反而更添一分如水的温柔;青年的眸光极柔极暖,拥着怀中女子仿佛拥着一生的珍宝。
这一双璧人,正是宸音和东华
“逛了好一会儿的园子了,宸儿,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紫衫青年低声问道。
“有点累了,带我回去吧,东华。”浅青罩衣的宸音轻笑道。
“好,我们回去。”
东华调转方向,就要带着女子往回返,忽然有震动蔓延在九重天,不多时,又有怨灵妖鬼在天宫肆虐。
“这是……锁妖塔出事了?”东华看着漫天乱窜的妖孽,狠狠地蹙起了眉头。
锁妖塔里镇压着数十万年来或叛乱天庭或祸乱八荒的数之不尽的妖魔鬼怪,他们一旦出逃,必然会将这九重天闹得一塌糊涂。他的宸儿临产在即,不可妄动法力,怎么撞上了这种糟心事?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引出此祸,否则他绝对要一应相关之人好看!
东华心头的火气呼啦呼啦地上升,脸色冷得快要冻出冰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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