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波袭击过后,后面的路就走得顺畅多了。宸音将幻思铃交与火夕同舞青萝共赴天山,接着传书回长留,将沿途遭遇一一回禀,便继续往太白山而去。
太白山门,宸音一行得了诽颜掌门的亲身相迎,盖因他们一路接连夺回两方上古神器之事已传遍三界,大大地鼓舞了正道人心,有此待遇并不奇怪。
感谢白子画在宸音出门前给她带上了充足的血凝花和回清丹,宸音、朔风、落十一等重伤的几人伤势已经得到快速恢复,没过多久就没有大碍了。不过随着八月十五日渐临近,太白山的氛围也越发紧张起来。
八月十三,太白掌门诽颜召集了众人,告知了一个紧急的消息——妖魔大军于凌晨时分进犯天山,天山众仙请求紧急支援。众人闻之不禁心中惶然,明明约定日期未至,妖魔界的人怎么先动起手来了,甚至有不少人大骂那些妖魔背信弃义,阴险狡诈。
众人百般商讨都无法确定妖魔的阴谋,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变动,分兵启程赶往天山。
待到傍晚,夕阳西下,天山上数以万计的妖魔,竟然在顷刻间消失无踪,反而出现在太白山大殿之前,视满山结界与大阵于无物,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不归砚!他们使用了拥有瞬间移动力量的不归砚!”留守在太白山的宸音惊呼出声,心思急转,金灿灿的拴天链出现在手中——眼下太白山能够组织起来的抵抗力量相当脆弱,她只能先下手为强!
断念脱鞘而出,落于足下,宸音白衣蹁跹,飞在半空,一道凌厉至极的金光突显,地动山摇,金光所及之处,妖魔尽灭。只这一下,就让妖魔大军忌惮着驻足不前。
“花千骨,你找死!”妖魔大军中,一个声音时而男时而女、时而凶恶时而阴柔的阴阳脸愤怒不已,正是当初领军杀上茅山的单春秋。他对这个站出来的少女相当熟悉,此前不过当她是清虚老道临死前推出的统合茅山的傀儡,谁知她居然拜入长留上仙门下,几天前更是从莫小声和崔嵬手中夺回两件神器,几乎将他气炸。
“想杀我?那就来吧!这点子灰飞烟灭的妖魔,只当你屠我茅山的利息吧!”宸音持剑而立,面无表情。
“小辈无礼!”单春秋飞身上前,猖狂笑道,“诽颜老儿,本来我还打算让你们交出几件神器之后便饶你们不死的,现在我改主意了,你们所有人读非死不可!”
单春秋轻蔑一笑,单手一挥,妖魔蜂拥而上。
诽颜掌门面色一凝:“众弟子听命,浮屠敲心门,八卦撼天阵!”顿时,三千弟子绕着大殿层层叠叠地摆出几个巨型大阵,固若金汤,阵内妖魔尽数被绞杀,久攻不入。
僵持中,宸音注意到云翳在单春秋耳边说了些什么,令其眉眼一松,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须臾间,流光琴已落在手中,拨一根琴弦,铮然之声,响彻天地。诽颜掌门的身侧后方现出一个绿发八臂女妖的身影,口吐鲜血,捂住胸口退去,显然是被琴声震伤了心肺,放弃了偷袭太白掌门之举。
“流光琴!”尖细刺耳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逃遁中被落十一、霓漫天等持剑斩成重伤,让单春秋以不归砚救走。
“太危险了!”众人满头冷汗,连诽颜掌门也是一脸后怕和凝重。那八臂女妖是十妖之一的茈萸,最擅长掏人心肺,原本计划是让她去杀了诽颜,得到悯生剑,幸亏宸音半路杀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太白之人纷纷对宸音表达了感谢,很快便继续投入更加激烈的战斗。
然而情势着实不容乐观,宸音皱了皱眉,席地而坐,抚琴奏歌。一曲响起,太白山上的人只觉如清流流淌,浑身疲惫消散,而妖魔一听到流光琴的琴音,顿时贪婪欲望、邪恶杀意都被磨灭殆尽,满心仁义道德,悲悯祥和,哪里还提得起任何斗志。全都丢掉兵刃,默默静思己过。
单春秋看着“弃恶从善”的妖魔大军,顿时气得暴跳如雷:“你就弹吧!我看你能撑多久?!”上古神物岂是那么容易驾驭的,她一个少年人才多少修为,每拨弦一次,便自伤一分,她又能坚持多久?待到气血两尽,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拿到流光琴。再说,蓝羽灰、旷野天在外截杀赶来救援之人,相信很快就会回来,胜利必然在他这一方。这样想着,单春秋心中的愤怒焦躁竟奇异地平息下来。
其实单春秋的想法不算错,奈何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更何况己方还有一名某种程度上的猪队友随行。
“流光琴的声音?谁在弹奏?是子画来了么?”原本一旁安静的华丽莲榻里忽然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来,腕间还系着一抹紫色的丝带,掀起轻纱帘笼一角,露出一个仙气缭绕美丽女子,竟是当初的五上仙之一,如今的堕仙之首,紫熏浅夏。她痴痴地望着底下弹琴的人儿,琴音熟悉得就像是白子画当年所奏,往昔情景不断在眼前浮现。人人封闭五识,她却是放任自己被琴掠去一半心神,沉醉其中,不肯自拔。
一曲罢,紫熏按捺不住地问道:“你是谁?怎会有子画的流光琴?”
未待宸音回答,单春秋已冷笑道:“她是白子画的首徒,也是茅山掌门,花千骨;这流光琴自然是白子画给她防身的。”
明显挑拨的话语让正道之人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紫熏痴恋白子画并非什么秘密,听了单春秋所言难保不生妒忌之心,万一她不顾辈分以大欺小,宸音的处境怕是要糟。
果不其然,紫熏闻言脸色一白,惨然笑道:“子画竟然也会允许自己身边有这么亲近的人么……”那她痴恋他那么多年算什么?她最后绝望堕仙又算什么?
她眉间黑色的堕仙印记一闪,忽然道:“花千骨,你说我若杀了你,子画可会主动来找我?”
单春秋、云翳等人面色一喜,落十一等却是大惊失色,这位主儿可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妖魔可比,她可是真正的上仙实力,宸音哪怕手握两件神器,怕也是讨不到好的。
宸音却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淡淡地回道:“仙子和师尊相交多年,他性情如何你比我清楚得多。此地聚集了这么多神器,他自然不会任由局势朝混乱发展,想必已经动身前来。既如此,仙子又何妨等上一等?”眉眼微微弯起,少女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温和纯然,让人心中宁静,“长夜漫漫,不知千骨可有这个荣幸,代师尊向故友奏上一曲,排遣寂寞?”
紫熏面上一怔,眸色黯然:“是啊,无心无情的白子画,心里面在乎的,怕是只有这个天下了……”她的眸光变得忧伤苦涩,痴痴地道,“花千骨是么?你给我弹一曲《朝露九天》吧,昔日我与子画相伴时,他便常常为我弹奏此曲。”
宸音也不多话,手下立刻便拨动起琴弦,朝露上九天,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清清。本就唇色的曲谱,配上宸音顶级宗师的琴艺,却是越发地动人心弦,紫熏听着这曲子,竟不禁落下泪来。
单春秋等人心中暗怒紫熏不知所谓,好好的神器争夺大战被偏成儿女情长的痴缠,却碍于其实力不好说什么,只把满心怨愤冲着宸音而去。太白山上的正道之人却是狠狠地松了口气,只要撑过这一晚,待天明后长留上仙赶来,一切都好办了。
就这样,除了紫熏浅夏沉醉在琴音里,双方诡异地保持着一触即发的对峙状态,但却无人敢擅自越雷池一步。
这平静漫长的一夜终于在天将明时有了变故,一道蓝色身影落入妖魔阵营,正是撂倒天兵援军归来的旷野天。从他口中得知蓝羽灰已经赶去阻拦白子画,太白山的妖魔终于下决心抓紧时间立刻出手。
被流光琴银光护身的宸音看到对方明显在摆弄机关傀儡之后心头警兆顿生,高声嘱咐众人退到大殿中。落十一和诽颜等人依言退后,却还是有所不及,队伍末尾几人被百余架巨型连弩发射的箭雨干净利落地取了性命。退回大殿的众人玩着连绵不绝的箭雨冷汗直冒,对宸音及时的提醒充满了感激。
单春秋见战果不佳,气愤不已,果断把矛头对准屡次坏他算计的宸音,暗示旷野天将一只含有剧毒的小巧的木头蚊子送出来偷袭宸音。
翠绿的毒蚊子被不归砚传送到宸音的身边,轻轻一动,落在她的后肩位置,宸音只觉肩上一痛,顿时手脚瘫软,再抚不了琴,心下一沉,直觉不好,只来得及将流光琴收起。
“继续放箭!”
果然,随着单春秋一声高喝,万箭齐发,来势汹汹,誓要将宸音射杀在乱箭之下。
危局中,宸音艰难地举起断念,眸中闪过一道决绝。然而没等她做出什么,一声“尔等好胆”远远传来,同时两道浩瀚强势的法力瞬间从远处跨越而来,将□□震荡成齑粉,法力耗尽剧毒入体的宸音落入一个气息清冷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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