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青年道士不知什么时候飘了回来,单掌竖在胸前,恭恭敬敬地道:“灵尊,他们是诸位师尊特意召见的。”
水麒麟瞪了他一眼,“哧”地一声,打了个响鼻,一双大眼珠转了转,倒像是人在动脑思考一般,然后不再理会几人,摇摇晃晃走到一边,在水潭边趴了下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把头伏下,晒着太阳,睡了过去。
青年道士示意惊魂未定的几人继续走,道:“灵尊是千年前我派青叶祖师收服的上古异兽,名叫‘水麒麟’。当年青叶祖师光大青云,降妖除魔,它是出过大力的。如今是我们青云门的镇山灵兽,敬称为‘灵尊’。”
说完,他又向那水麒麟处行了一礼,三个孩子也跟着躬身一礼。只是水麒麟头也不回,动也不动,倒是鼾声大作,恐怕看不到了。
三人行完礼后,继续前行。走过高高石阶,远远便看到金色牌匾,上书着“玉清殿”三字。来到雄伟大殿之前,只见门扉大开,里边光线充足,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三清神位,气度庄严。
而在神位之前,大殿之上,站着数十个人,有道有俗,看来都是青云门下。众人之前,摆着七张檀木大椅,左右各三,居中最前方又有一张,上边坐满了人。
草庙村惨案,是青云门千年来未曾有过、闻所未闻之事,事情就发生在青云门脚下,青云门举派震动。道玄真人接到报告后惊怒交加,立即召来其余六脉首座商量。几人正谈论着,带领张小凡和林惊羽来的青年道士在门外一整衣袍,恭声道:“掌门,各位师叔,弟子常箭,奉命将三位小……”
他话未说完,突然间在这神圣肃穆的大殿之上,竟传出一声凄厉呼喊,打断了他:“鬼,恶鬼!鬼啊!……”只见人群背后,大殿一角,一个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双手抱头,紧紧蜷缩在角落之中,全身发抖,从手笔缝隙之间,兀自传来“鬼、鬼……”的声音。
几人立刻都认出这人是草庙村里一个樵夫,姓王,排行老二,为人善良,整日笑呵呵的,对他们一帮小孩也是极好,平日上山打柴之余,都会带些山间野果分给众小孩。
张小凡想也不想,冲了过去,跑到男人的身边,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道:“王二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村里的人都、都死了?还有,我娘呢,我爹呢,他们怎么样了?你说啊!”
王二叔听到张小凡一叠声地追问,似是有所触动,暂时不再说那“鬼、鬼”的话,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张小凡。只是他眼眶赤红,尽是恐惧迷惑之色。他端详了张小凡半晌,却一言不发,紧皱眉头,似在极力思索着什么?
张小凡见此心中大急,大声道:“王二叔,你怎么了?”
不料王二叔被他大声一喊,全身一抖,面上惧色大做,整个人突然连滚带爬地窜到一边,又是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口中不停哀号:“鬼,鬼,鬼啊!……”
张小凡还待追问,却被宸音一把抓住:“小凡,没用的,他神志不清,已是疯了!”
张小凡神色一滞,愣在当地,做声不得。
林惊羽年岁最长,心思较为细密,拉着宸音和张小凡向大殿正中那位身着墨绿道袍,鹤骨仙风,双眼温润明亮的真人跪了下去,“砰砰砰”叩头不止。
道玄真人细细看了他们一眼,微叹一声:“可怜的孩子,你们起来罢。”
林惊羽却并不起身,抬头看着这神仙一流的人物,悲声道:“真人,我等年幼无知,突然遭此大变,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能知过去将来,请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张小凡没他那么会讲话,而且此刻脑中乱成一团,也跟着道:“是啊,神仙爷爷,你要做主啊!”
众人听了,脸上都不禁露出微笑。张小凡自是童言无知,但林惊羽小小年纪,身处大变,却冷静如斯,在座之人,此时都在心下赞了一句:“好一块美玉。”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这将来过去我是不知道的,但你们居住在青云山下,我青云门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只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好好回答。”
林惊羽点头道:“是,弟子知无不言。请真人问话吧。”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林惊羽一呆,道:“回禀真人,我昨晚还记得在家里床上睡觉,但早上醒来却和小凡一起躺在野外一棵松树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小凡叫醒了我,我们一起跑回村去,便见到那、那、那个景象,就吓昏过去了。”
道玄真人一皱眉头,看向张小凡,道:“是你叫醒他的,那你又是如何呢?”
张小凡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到那里去了,醒过来看见惊羽在我旁边,我就叫醒他了。”
“小姑娘你呢?”道玄将目光移向唯一的女孩子,那股钟灵毓秀的气质眉目让他对其颇有好感。
“回真人,小女是村子里苏老大夫的收养的弃婴,跟随老人学习一些吐纳养气法门和简单医术。昨天进青云山脉采药,因为天气原因没能及时赶回村子,就按以往惯例宿在山间木屋。哪里知道清晨返回村子会看到那等噩梦般场景,心神悲恸下气血逆流,就此昏厥,醒来就在宗门之内了。”宸音默然垂首,音色微哑。
道玄真人和其他各位首座对看一眼,眼中都有迷惑之意。他沉吟了一下,道:“那就是说,你们对昨晚之事一无所知了。”
三人同声道:“是。”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叫了一声:“宋大仁!”
“弟子在。”一个青云弟子应声而出,高大魁梧,作俗家打扮。刚才他所站位置在一位坐着的矮胖之人身后,看来是那人门下弟子。
道玄真人道:“是你最先发现草庙村一事的,你便把当日情况,再说一遍吧。”
宋大仁声音粗亮,道:“是。今日一早,弟子和几位同门师兄弟办事归来,御空而回。在经过草庙村上空时,弟子无意间低头,竟发现村里有二百多具死尸堆在一起,惨不忍睹。弟子等人连忙下去查看,只在村口和村后找到这三个小孩,见他们昏迷不醒,便先让一位师弟送了回来。后来又在村边茅厕之内,”他手一指缩在墙角的王二叔,道,“发现了此人。只是他目光呆滞,精神恍惚,无论弟子如何询问,他都不答,只反复说着:鬼,鬼,恶鬼这些话。”
林惊羽身子抖了一下,颤声道:“这位大哥,请问你们清点过人数了么?”
宋大仁眼有同情之意,道:“我找到了一位平日与你们村里交易柴火的师弟,他对你们村里村民的情况很是熟悉。经他辨认,再经过我们点数,草庙村四十二户人家共二百四十八人,除了你们三人,都死了。”
尽管心里早有预感,但听到宋大仁明白肯定的话后,林惊羽与张小凡仍是禁不住眼前一黑,几乎又要晕去,宸音贝齿轻咬红唇,几欲滴血。
道玄真人轻轻叹了口气,左手轻拂,袖袍内飞出一颗红色小珠,飞到三人身前,在他们额上心口滚了几滚,顿时一股清凉之气,透体而入。三人顿觉心力交瘁,就此睡了过去。
道玄真人挥了挥手,站着的众弟子纷纷行礼,然后依次退了出去。大殿之内,只剩下了他们七人,就着三个草庙遗孤的安置问题争论了起来。拜入青云门下是毫无问题的,只是人员分配上却成了问题——修真之道,资质极其重要,林惊羽和宸音天资过人,根骨奇佳,这青云门各脉首座自是一眼便看上了,而木讷普通的张小凡则根本无人问津。
宸音还好,尽收女弟子的小竹峰首座水月一开口,立时就没有人敢与她争抢,只见她随手跟其他几脉首座打了个招呼,便笑意盎然地抱着米色衣裙的女孩出了玉清殿,剩下几个首座热情满满地围着林惊羽掐架,都想把这个好苗子拉进自己一脉。
一番争夺之后,林惊羽终于被主掌宗门刑律的龙首峰首座苍松成功拉进门下,看苍松常年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孔居然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影就知道他有多欢喜了。而道途晦涩不明的张小凡则被道玄真人抢白着推到了青云七脉中最是弱势的大竹峰,气得大竹峰首座田不易无语地抱着昏睡的孩子黑着脸走出了玉清殿,一到门口,就将男孩扔给了大弟子宋大仁,右手虚空一划,赤色光芒闪过,一柄赤色长剑被他祭起,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飘动剑上,破空疾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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