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骆驼上的女人微垂着眸打量着这群人，面庞被头纱遮掩，看不分明神色。
那体貌富态的男人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仿佛自己看到对方时心中浮现的龌龊想法都被看透似的。
他犹豫了一下，放低了姿态道：“齐古阿塔。”
沈琳愣了一下，方意识到对方误以为自己是西域人，因此说的是西域话。
她轻笑了声，开口道：“我会中原话。”
男人闻言抬头惊讶地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松了口气道：“姑娘，我们前来西域行商，路途中水囊被老鹰啄破，雇来的西域人将一头识途的骆驼和仅剩的水囊偷走了，如今只能杀骆驼以血解渴……”
他顿了顿，沙漠牧民与骆驼关系友好，此举或许会让眼前这位西域人产生恶感，然而他们已经别无他法了。
男人苦笑道：“不知道姑娘能否带我们去最近的绿洲？”
沈琳自然无不可，然而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们共同的想法？”
“自然是我们共……”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嘴角残存着骆驼血的大汉抹了把嘴，忽然大喊道：“等等！”
富态男人倏的地扭过头，脸色微沉道：“赵擎！你想做什么？”
“王老板，别着急。”被称作赵擎的大汉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微眯的双眼仿佛有精光闪烁，他极为放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骆驼上女子姣好的身形，然后径直道：“最近的绿洲离这里有几日路程？”
沈琳也不生气，而是饶有兴致地挑眉一笑道：“约莫六七日。”
赵擎又问：“你有多少水？”
“货箱里有四个水囊，装的都是酒，没有水。”
接连响起几声吞唾沫的声音，男人总是对酒没有抵抗力。
赵擎多看了那货箱两眼，接着问：“四个水囊能让十四个人在沙漠里撑过六七天吗？”
沈琳犹豫了一下，她对于这方面生存知识不太了解，只根据感觉答道：“不能。”
“我们要靠你去绿洲，也要拿你的酒，如果你渴了，我们这些骆驼随你杀，这个交易如何？”
“如果我拒绝，就杀了我？”
赵擎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沈琳恍然，那个王老板是以一种请求的态度跟她商谈，而这个名叫赵擎的男人则是以一种威胁的方式。
她好奇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带你们找到附近的水源，我和你们之间都不需要杀骆驼喝血解渴，你们还会威胁我吗？”
赵擎不说话，眼神满是嘲讽。
“所以你是认为我现在算是落在了你们的手上，必须听你们的话，把我的东西都给你们，还要带你们去绿洲……”沈琳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被称作王老板的人一脸不认同，然而环顾了一圈那些护卫们的神情，他终究是叹了口气，保持了沉默。
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赵擎的想法，离王老板比较近的两个仆从模样的男人面露不忍，同样什么也没说。
其他的人眼神则比较赤.裸裸了，看样子跟赵擎是一样的想法，甚至想法比赵擎更龌龊的也大有人在。
有人忍不住道：“赵大哥，跟这女人啰嗦什么，咱们先看看她货箱里的东西。”
赵擎没多说什么，大步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把沈琳拽下骆驼。
就在这时，带着白色头巾的骆驼忽然喷了个响鼻，上身抬起扬起了前蹄，直踹对方胸口！
赵擎只防着这个陌生的西域女人，哪料到她这匹骆驼这么邪性，反应慢了一拍，躲得姿势便狼狈了些，一个懒驴打滚，堪堪躲过了那有力的一击。
“砰——！”
赵擎还没来及爬起来破口大骂，耳朵却蓦地一阵巨响，旋即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和剧烈的嗡鸣声，他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右耳，却只摸到了淋漓的鲜血，低下头，地上那块血肉的轮廓无比熟悉。
“幻影，谁让你自作主张啦！”
另一个耳朵里传来女人不太清晰的嗔怒声：“本来我那一枪能打到眉心的！”
“赵大哥！”身后的兄弟见状愤懑地拔刀，王老板三人则迅速躲到了一旁，牵住了因为这声响而开始骚乱的骆驼。
赵擎捂着耳朵，又惊又怒，惊怒之余还有几分恐慌，他忽然想起了曾经武行的师傅跟他说过的话。
跑江湖时，有三种人最不能惹，老人，女人，和孩子。
一个在沙漠中独行的女人，怎能没有几分保命的杀手锏？这一点他早设想过，可赵擎本以为自己这里有十四个人，对方只有一人，哪怕对方有什么杀手锏，也奈何不了他们。
不过是一个西域女人……
赵擎咬牙：“一起上！”
一片划破空气的拔刀声响起，沈琳不明白，明明可以全部活命，明明可以和谐相处，为什么非要弄到现在这一步呢？
如果这是小说的话，这些人哪怕当炮灰也会被读者嘲讽没智商的吧！
或许是绝境之中的不信任感让他们作出了这种选择，绿洲，水源，全都是她空口所说，唯有这货箱里解渴的酒水才最可信。
赵擎也拔出了刀，身为护卫头领，他的刀要比其他人快得多，而且他离沈琳也最近。
然而枪更快。
这次幻影没有干扰，因此子弹顺利地射入了赵擎的眉心，停留在这个阴鹜男人脸上的最后神情，是愤怒和欲望。
沈琳觉得她之前的猜想或许有误，也许她自身的存在，也是让这群人没智商的原因。
“砰砰砰——”
当第四个人倒地时，举着刀的其他人已经开始颤抖，‘噗通’一声，一个人跪了下来，然后是跪下了一片。
王老板和那两个仆从也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前者极为上道：“杀得好，赵擎这种不识相的东西，该杀。”
他耷拉着脸哀声道：“姑娘，我们是西北商会的人，您既会说官话，兴许也听说过我们商会的信誉，这些护卫不是从商会雇的，跟我们不算是一道的，您也能瞧得出来，是那赵擎自作主张……”
“行啦。”
沈琳好笑地摆摆手，跪在地上的人一看到她摆手，便忍不住一个哆嗦，实在是刚才那抬手间取人性命的模样吓到了他们。
对于她手中古怪的器物，没人敢多看。
“你叫什么名字？”
沈琳看向那位王老板。
“我……小人王顺，承蒙同行抬爱，叫我一声王老板。姑娘您叫我王顺就行了。”
这人的模样让沈琳想到了自己的班主任，也是微胖，同样姓王。她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些，弯腰从货箱里提出一袋水囊，扬手递了过去。
“拿着。”
王顺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接过水囊。
“这些酒你们先解解馋，这里到绿洲之间一定还有水脉，我先带你们去找水。”
王顺大喜，那两个仆从也紧跟着起了身，其他人神色灰暗，如丧考妣，显然是认为沈琳口中的‘你们’只包括王顺那三人。
幻影从喉咙里挤出咕噜噜的气泡音，这种低沉的呼噜声似乎是骆驼之间交流的话语，那六头骆驼竟温顺地排起队列，以幻影为首，形成了一条骆驼队。
王顺敬畏地看了一眼沈琳，三人一人骑上了一匹骆驼。
沈琳看了眼地上还在跪着的那群人，还有那四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从怀里拿出塔罗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是滥杀的人，如果你们非要缀在后面，我也不能砍了你们的腿。”
这些人哪里能听不懂这句话里潜藏的意思，一个个惊讶欣喜地抬起头。
最近的水源离这里大概有两日的距离，沈琳骑着骆驼走在最前头，考虑到这群人的状态，当王顺小心翼翼地询问她能否允许让几个身体虚弱的护卫骑上骆驼时，沈琳并没有拒绝。
如果不是塔罗占卜告诉她这群人对她不敢再产生恶意，沈琳早就丢下他们了。
在古代位面时，她总是会比在现代位面时更加果决一些，对于杀人也不再那么心有芥蒂。
两天后，一行人顺利在黄沙下挖到了潮湿的沙子，一群人像是疯了一样捧着湿沙子拼命吸吮，那种绝处逢生般的神情让人有些触动。
沈琳小口抿着酒，耳畔驼铃声忽然响起，她疑惑望去，只见幻影微微仰头，似乎在看天。
她跟着抬起头，天边，黑色的苍鹰盘旋了一圈，又迅速飞走。
是老鹰啊……是因为王顺他们身上沾染了骆驼血所以被吸引过来的吗？
还是说想要啄破他们的水袋喝水？
记得王顺之前说过，他们之所以落到这种境地，就是因为老鹰啄破了他们的水袋……
老鹰，沙漠，西域，古代，这些词汇的组合怎么依稀有些熟悉呢？
沈琳的面色忽然古怪起来，她捏着塔罗牌，在心中询问：这个沙漠里是不是有个叫做石观音的女人？
塔罗牌牵引着她的手画了一个代表肯定的圆圈。
刚才头顶上的老鹰是石观音的吗？
圆圈。
楚留香也在这片沙漠？
叉。
一连串的问题后，沈琳终于确定这个位面的背景是什么了。
她确认了一下楚留香现在的处境，对方现在应该还没有进入大漠，但距离这段剧情也不远了。
沈琳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楚留香可是被称作盗帅啊，跟楚留香同行的姬冰雁又是西北的豪商巨贾，一百颗宝石对他们而言岂不是小儿科？
在他们最缺水的时候伸出援手，别说一百颗宝石，哪怕一千颗估计他们也愿意给吧，顺便还能跟主角套个近乎，走个剧情什么的，
沈琳瞥了眼正吸吮沙子的王顺，对方小指戒指上米粒大小的宝石此刻瞧起来毫无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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