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水晶宫内,数千颗拳头大小的明珠镶嵌在穹顶,照亮了回廊。这些明珠个个圆润饱满,任意一个在人间都是稀世珍宝,而在此处却是再寻常不过的照明之物。漫天神佛皆道四海龙宫那是三界最富饶之处,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摩昂在苏汐身上施了一个避水咒,万丈海底的水压对她来说仿若无物,之所以一直抱着她行走,苏汐心想,大概是在龙族眼中,小小人类就像是无比脆弱的瓷器,需要小心照料吧。

    摩昂带着苏汐走进了寝宫,把她放在了一张柔软的案榻上,这时虾兵来报:“大太子殿下,龙王宣您问话。”

    摩昂道:“我此刻要去向父王汇报赤蛟之事,你且在此等候。”

    苏汐乖巧地应道:“殿下慢走。”

    摩昂点了点头,扬袖离去,他腰间的玉珏泠然作响,衬着修长如松柏的身姿,好一番矝雅从容的风度。

    摩昂走后,很快就有两个侍女端着果盘和茶水进来侍奉,她们一个穿着明黄色带条纹的衣裙,裙摆上有一个大大的黑色圆点,另一个穿着亮银色带斑点的长裙,远远看去就像孔雀的翎羽。

    苏汐笑道:“我猜你们一个是蝴蝶鱼,一个是孔雀鱼,对不对?”

    两位侍女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贵客怎么知道我们的真身?”

    苏汐心道,我在水族馆里见得最多的就是你俩了,口中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的书多了,知道的自然多一些。”

    她接过茶饮了一口,只觉香远益清,还未问这是什么茶,外面已传来一阵喧闹声。

    “三殿下!三殿下!您不能进去啊!”

    “有什么不能的?走开!”

    紧接着,寝宫的门被随手推开了,一个头戴金冠身穿华服的小小少年走了进来,一脸兴奋道:“大哥大哥!听说父王派你去斩杀赤蛟,怎么样?你快跟我讲讲吧!”

    刚进门,眼前却没有端庄威严的大哥,反倒是一个云鬓花颜的人类少女坐在这里,少年不禁愣住了,疑惑道:“你是谁?”

    苏汐看着面前这张虽然稚嫩却不掩熟悉的面容,笑了:“敖烈。”

    幼年小白龙愈发惊奇:“你怎识得我是谁?”

    苏汐笑吟吟道:“你猜呀!”

    小白龙想了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你是我未来的嫂嫂!”

    苏汐:“啊?!”

    小白龙一脸自信地说道:“要不然你身上怎么有龙的祝福,还坐在我大哥的寝宫里!”

    苏汐哭笑不得:“我今日不慎落入水中,大太子心善救了我,又见我衣裳湿了,不便回去,故而把我带来龙宫,让鲛人给我织身衣裳。”

    小白龙摇摇头,满脸你休想骗我的表情:“是吗?那你倒是说说,你身上的龙之祝福是谁给你的?”

    苏汐顿时语塞,总不能说是未来的你给我的吧!

    小白龙见苏汐不说话,得意的笑了:“说不出来了吧?我就知道我猜得没错!”

    说完,他坐到苏汐旁边,问道:“你说你今日落入水中,那你是不是看见大哥和蛟龙斗法了?快跟我讲讲吧!”

    苏汐向小白龙描述了一遍,听得他惊叹连连:“大哥真是太厉害了!那蛟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又闲谈一会儿,小白龙说:“我让鲛人赶紧给你织身衣裳,然后你就陪我去玩儿吧!”

    苏汐犹豫道:“可是……大太子殿下让我在此等候。”

    小白龙道:“不要紧,是我带着你,大哥不会在意的!”

    见苏汐还不松口,小白龙可怜兮兮道:“大哥整天忙这忙那,二姐又嫁去了北海,偌大个龙宫都没谁陪我,简直无聊死了!”

    苏汐这才答应。

    小白龙连忙叫来几个鲛人,为苏汐量体裁衣。

    鲛人容颜精致,手也灵巧,很快就织出了轻如云烟的鲛绡,再坠上珍珠、宝石,便是一件美丽的华服。

    苏汐穿上后转了一圈,繁丽的裙摆如花瓣般绽放,衬着那倾国倾城的容颜,更加璀璨夺目。

    小白龙看了直拍巴掌,笑道:“好看好看!真好看!”

    想起山海经上的传说,苏汐好奇地问道:“人人都说,鲛人落泪成珠,这是真的吗?”

    小白龙:“当然是真的啦!你想看吗?”

    他看向鲛人们,皱起眉凶巴巴道:“还不快哭!要是没有掉出珍珠来,看我不吃了你们!”

    鲛人们吓得瑟瑟发抖,拥在一起,缩成一团。

    苏汐见状连忙制止了小白龙,柔声道:“哎呀,你别吓她们了,就算不伤害她们,我也有办法让她们哭啊。”

    于是苏汐讲了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半个时辰后,寝殿内哭声不止,圆润的珍珠掉了一地,当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了。

    小白龙更是泪流满面,抽噎着道:“太可怜了……明明互相喜欢,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这些人太坏了!”

    苏汐见小白龙哭得厉害,便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不是变成蝴蝶了吗?从此比翼双飞,再不受人世规矩约束,岂不很好?”

    小白龙在苏汐怀里哼哼两声,显然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又哭了一会儿,他才停下了,央求道:“再讲一个吧!”

    苏汐擦去他眼角的泪水,问道:“不是说要我陪你去玩吗?”

    小白龙摇摇头:“不去了!不去了!我要听你讲故事!”

    苏汐本来想讲白蛇传,后来想了想里面涉及了观音菩萨,还是不讲的好,就又给他讲了霸王别姬,金屋藏娇……

    于是等摩昂回到寝宫时,等待他的是冲天的哭声和淹没地板的珍珠:“这是怎么了?三弟,你怎么哭了?”

    苏汐无奈道:“三太子让我给他讲故事,可能这些故事实在是太悲伤了,他就哭了。”

    摩昂这才放下心来,好笑地摸了摸幼弟的头,他见苏汐已换好了衣服,便道:“我送你回去吧!”

    苏汐点了点头:“多谢大太子殿下。”

    小白龙见苏汐要走,不舍地牵住了她的衣角:“你要到哪里去?不要走,留下来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摩昂呵斥道:“胡闹!她是人类,自然该回到人类世界去!”

    小白龙这才焉哒哒地松了手,临走前塞给苏汐一个海螺,叮嘱她:“一定要来找我玩啊!你到海边吹响它,我就能听到啦!”

    苏汐笑着答应了。

    天黑之前,摩昂把苏汐送回了家,阿绣正在屋里抹眼泪,一出来就见到苏汐站在院子里,不禁大吃一惊,喜出望外道:“小姐,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

    苏汐眨了眨眼睛:“是一位特别好心的神明送我回来的呀!”

    自从摩昂斩杀蛟龙一事之后,碧波湖就改名叫黑龙湖,人们在附近修建了许多黑龙庙,每日里香火不断,苏汐也时常去拜一拜,祝大太子殿下福寿安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汐每次进庙,总感觉雕像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自己,而且只要是她抽签,就一定是上上签。

    月底下了一场暴雨,雨停后渔民想要去湖里捕鱼,却发现那赤蛟的尸体被冲上了岸,一时间人人围观,但没人敢动。

    苏汐可不怕这个,取了赤蛟的胡须给自己做了条鞭子,其他人有样学样,这个割几块肉,那个拔几片鳞,生生把这条赤蛟给瓜分了。

    最后只剩下一具蛟龙骨,由官差运送到皇都,给天子把玩。千百年后,想来又是一段神秘的传说。

    与此同时,小白龙每天都用海螺和苏汐通话,他要是修炼进步了,苏汐就夸夸他,哄得他开开心心,要是想偷懒,也会及时督促他。

    每天睡前,苏汐都会给小白龙唱首歌,然后用最温柔的声音向他道晚安:“晚安,敖烈,么。”

    小白龙也会在半梦半醒间呢喃道:“晚安,汐汐,最喜欢你了……”

    有一天,小白龙忽然在海螺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苏汐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们太不讲道理了!我听说海底火山附近有个章鱼精在作怪,就想偷偷去收了它,给父王母后一个惊喜。那章鱼精那么厉害,我好不容易才打死了它,龙角都被磕坏了,他们居然骂我胆大包天,还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门!”

    小白龙一边说一边抽泣,听得苏汐都心疼,连连安慰道:“快别哭了,你父王母后这是担心你呢,你也说了,这章鱼精厉害得很,万一你要是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

    小白龙听了心里总算好受许多,却还别扭道:“我怎么会出事呢?我这么努力修炼,就是为了要赶上大哥!”

    苏汐:“好好好,我知道你最用功了,可是你现在毕竟还是条幼龙,龙族子嗣稀少,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小白龙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苏汐又讲了几个笑话,逗小白龙开心,这才哄着他睡觉。

    苏汐放下海螺,以为小白龙这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孰不知水晶宫里,小白龙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悄悄的走出了自己的寝宫。

    摩昂正准备入睡,就听见一阵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穿着白色寝衣的幼弟站在门口,红着眼睛望着他。

    摩昂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小白龙抱到床上,摸了摸他的头道:“父王母后不是真心怪你,是怕你受伤,知道吗?”

    小白龙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汐汐和我说过了。”

    沉默了一会儿,小白龙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你喜不喜欢汐汐?”

    摩昂不说话了。

    小白龙扯着摩昂的袖子央求道:“大哥,你要是没那么喜欢汐汐的话,可不可以把她让给我?”

    他生怕摩昂不同意,用手比划道:“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珍珠、琥珀、珊瑚、金睛石……都送给大哥!以后我绝对不会偷偷跑出去了,大哥说什么我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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