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犬一直跟在身旁, 果然就没有人敢来打扰苏汐了, 但是……它简直防火防盗防哪吒啊!
“汐汐!”远远的,哪吒就看见苏汐, 眼睛一亮, 向她跑了过来。
哮天犬见了他马上挡在苏汐前面, 对着他气势汹汹地吠叫。
哪吒向左一步, 它也向左一步, 哪吒向右一步, 它也向右一步,如同守护神般牢牢把苏汐护在身后,不让哪吒靠近半步。
哪吒:……
杨戬的狗真烦人, 弄走吧!
于是哪吒一挥混天绫,面无表情地把哮天犬给裹成一团, 扔了出去。
现在只有哪吒和苏汐,他们两两对望, 同样是小小一只,一个用红丝带扎着双髻, 手持乾坤圈, 身披混天绫,宛如金童, 一个头上戴着金铃铛, 脖子上挂着吉祥如意锁, 玉雪可爱, 宛如玉女。
他们俩站在一起, 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双重叠加,无敌可爱。
两个人互相围着对方走,绕成一个小圈圈,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目光中满是新奇。
苏汐举起小短手,和哪吒比了比,发现两人一般高,她顿时笑了起来,唱道:“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朋友小哪吒!是他就是他是他就是他!少年英雄小哪吒!上天他比天要高~下海他比海更大~制服妖魔勇降鬼怪~少年英雄就是小哪吒!有时他很聪明~有时他也犯傻~他的个头跟我一般高!有时他很努力~有时他也贪玩~他的年纪跟我一般大……”
苏汐一边唱还一边鼓掌,歌词中尽是溢美之词,唱完后,她踮起脚在哪吒脸上亲了一下,甜甜的笑道:“献给我最爱的小英雄!”
哪吒的脸瞬间就红了,小声道:“都跟你说了不要动不动就亲,怎么不听话呢?”
他的语气毫无责备之意,苏汐根本不怕,反倒一直看着他笑,哪吒就拿她没办法了。
苏汐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做什么都不方便,真君就放了我的假,不如我们一起去玩吧!”
哪吒道:“好啊!你想去哪玩儿?”
苏汐想了想,脆生生道:“陈塘关!”
哪吒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想去那儿?世间繁华之地千千万万,昆仑雪山连绵不断,夜晚还可以看到极光,宛如万千彩带,天涯海角有银河涌动,无数星辰闪耀,如同宝石,还有瑶池、云梦泽、招摇山……哪一个都比陈塘关这个小城要好。”
苏汐摇了摇头,认真道:“可是那里都没有一个你啊!”
砰得一下,哪吒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错开苏汐的视线,努力掩藏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牵着她的手,带她飞越万里,去往了陈塘关。
时隔千年,哪吒终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巍峨的城墙上,士兵们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来来去去,仿佛还是当年那一批。
街上的酒肆、布坊、茶馆……全都变了,一切都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哪吒兴奋地拉着苏汐在大街小巷中穿梭,连眼睛里都发着光,这里不是陈塘关,是他的童年啊!
跑了一会儿,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哪吒一挥手,一座大宅子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李府。
哪吒推开门,走进去,看见一切如旧,小小的他站在家里的梨花树下,好像他一直就是那个调皮的小男孩,从未长大。
这时,苏汐一挥手,李府旁边出现了一座大宅子,上面写着苏府。
高高的院墙上,头戴金铃的小女孩坐在上面,笑着向哪吒道:“三哥哥,接住我呀!”
温暖的阳光撒在她的面庞上,那样天真无邪,哪吒刹那间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记忆中真的有这样一个小女孩,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陪伴了他的整个童年。
他张开手臂,那小女孩就轻飘飘地落进了他怀里,咯咯地笑,美好得像个梦境。
谁也没有多说一句,就这样默契的假装是一对快乐的小儿女,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苏汐指着树上的花道:“三哥哥,那花真漂亮啊!”
哪吒把她放下来,对她说:“我去给你摘!”
说完,他就爬上了树,明明已经法力无边,招招手那花就会飞到他手上,却偏偏要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自己去爬,一边爬还一边笑。
他坐在枝丫间,眉眼含笑,鲜明得像是一团火焰,那么亮,那么热烈,这是自他成为三太子以来就再也不曾有过的笑,不,或许应该说,是自他自刎以来就再也不曾有过的笑。
莲花复生,活的是三太子,不是李哪吒。
哪吒指着树上的花问:“汐汐,你想要哪一朵?”
苏汐举着小拳头放在嘴边,秀眉皱起,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嗯……这一朵吧,不不不,还是那一朵!诶,等等……”
哪吒马上把树上的花全给摘了,揽了满怀,然后利落的跳了下来,把花捧到苏汐面前,对她说:“最好的,都给你。”
那一刻,他的眉眼庄重温柔,像是承天的不周山,巍峨壮丽,上面飘着白云朵朵。
他把苏汐说过的话还了回去,这是哪吒的承诺。
苏汐接过花,簪了一朵在头上,笑得温柔,风吹过她的裙摆,荡漾如水波。
这一个上午,哪吒带着苏汐在李府四处玩闹,带她走过自己最爱的小桥,在藏书阁里捉迷藏,在院子里放风筝……
哪吒把自己最珍贵的回忆全部都分享给苏汐,毫无保留。
一座高台耸立在李府,犹如大海中的灯塔,无比醒目。
苏汐指着高台问:“三哥哥,那是什么?”
哪吒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道:“那是试箭阁,我爹从不让我进去,据说里面藏了一把谁都拉不开的弓,你想上去看看吗?”
苏汐马上就明白那是什么了,摇着哪吒的手央求道:“三哥哥,快带我上去吧!”
哪吒便牵着苏汐的手,偷偷摸摸的上去了,动作小心得像是怕被大人发现一样。可是整个李府除了他们,其实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试箭阁的门锁着,哪吒向门一指,一道金光飘了进去,里面多了一把弓,他再伸手掐住门锁,轻轻一扯,锁应声而落。
哪吒推开门,里面是他刚刚放进去的轩辕弓和轩辕箭,两样宝物挂在墙上,金光闪闪,灵气四溢。
苏汐“哇!”了一声,踮起脚去拿弓和箭,却怎么也够不到,哪吒把她抱起来,她才把弓箭取了下来,抱在手里好奇地摸。
苏汐用力去拉弓弦,把手都勒红了也没能拉动。
哪吒扬眉道:“我来!”
他接过长弓,用力一拉,弓弦就被拉开了,苏汐笑着鼓掌:“三哥哥真厉害!”
哪吒得意的笑了起来,拿起弓箭跑到阁外,他搭箭上弦,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弓上,两手用力的地向后扯着弓弦,身子站得宛如青松一般笔直。
烈烈长风吹过他鲜明的眉眼,那样地肆意张扬,意气风发。
哪吒弯弓如满月,箭指太阳,箭尖处发出寒光,无比锐利,他看着苏汐问道:“你相信吗?我可以把太阳射下来!”
说完就要射出一箭。
苏汐连忙拉住他,劝阻道:“我相信!我相信!你别把太阳射下来啊!”
哪吒唇角一弯,射出一箭,嗖得一声,一道流光划破天际,排开万千云层,最后化作一道绚丽的金色焰火,绽放在天际。
哗啦啦,一场金色的雨掉下来,笼罩了整个陈塘关。
苏汐刚刚还充满担忧的面容马上就云销雨霁,变成了灿烂的笑脸,跑到外面接雨玩。
玩了一会儿,哪吒带着她到外面买糖葫芦吃,顺着街从头逛到尾。
金乌西垂,一天就快要结束,哪吒问苏汐可还有什么想玩的,苏汐道:“我要去海边看晚霞!”
哪吒遂带着她一起去了海边。
大海一望无际,蓝得明媚无暇,让人想起三月的矢车菊。
海浪一阵阵涌上沙滩,潮来潮去,潮涨潮落,说不出的温柔多情。
苏汐掬起一捧海水,忽然间泼向哪吒,淋了他一身。
哪吒不甘示弱,也去泼苏汐,两个人就这样追逐打闹,笑声洒满了海边。
跑着跑着,前面出现了一个碑,哪吒猛然停住脚步,忽然间不笑了。
苏汐看见他的神情,立刻就明白了,这里是哪吒自刎的地方啊……
海风吹过,刹那间无比寂静,今天织造的这个梦就这样碎裂了。
哪吒的童年中从来不曾有过这样一个玩伴,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喜爱他,有的只是从未理解过他,只知道一味对他严厉的父亲。
东海之畔,血染海水,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从此就是无父无母之人了。
苏汐走向哪吒,捧住了他的脸,万千话语不知从何说起,唯有一句:“三哥哥……”
哪吒握住了她的双手,目光清明冷静:“无碍,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天要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说完,哪吒就要带着苏汐飞回天庭。
苏汐拉住他,不让他走,目光紧紧地凝视着他,肃声道:“哪吒,抽龙筋,闹东海,是你错了。”
哪吒静静地听着她的话,不曾反驳,千年时光流转,他早已知道自己错了。
苏汐沉声道:“但是我今天是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的目光忽然间变得柔软,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飞过花间:“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听着你的故事长大,虽然我没有见过你,可是我喜欢那个调皮又任性的小哪吒,喜欢你趁着夜色偷偷跑入试箭阁,射出轩辕箭,喜欢你扬起混天绫,把整个东海都搅动,也喜欢你叛逆地反抗父亲,不听他的话……”
“封神之战后,你受封三坛海会大神,威灵显赫大将军,人人都对你赞不绝口,说你长大了,悲悯强大,睿智勇武,好像从前的那个小哪吒代表的全都是错。”
“可是我要告诉你,我喜欢那个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的小男孩!”
苏汐凝望着哪吒,一字一句,无比坚定道:“小哪吒是值得被爱的!”
轰隆隆!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在了哪吒身上,他的心刹那间剧烈地颤抖。
一千年过去了,他贵为三坛海会大神,享尽人间烟火,风光无限,信徒无数。
可是所有人喜欢的都是法力无边的三太子,没有人喜欢擒龙闹海的小哪吒,那个被抛弃的孩子就一直站在东海之畔,不停地哭泣。
直到今天,终于有人找到了这个孩子,对他说:你是值得被爱的!
一滴泪从哪吒眼中滑落,他抱住苏汐,哭了起来。
夕阳的光辉照彻万里,远处的乌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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