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都说恋爱使人变傻, 在苏汐看来,这话果然不假, 哪吒自封神时代走来,历经沧海桑田,是一位睿智勇武的神明, 可如今他竟然跟小孩子斗起气来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慕容昭, 哪吒马上就在他身上施了法, 让他每次接近苏汐都会被弹开。慕容昭摔了十几次后, 终于泪眼汪汪地放弃,和苏汐保持距离。

    哪吒:*^_^*

    苏汐:幼稚鬼!

    半年后

    凌霄宝殿上,众神朝见,忽然间千里眼顺风耳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看了二郎神一眼, 汇报道:“禀玉帝,禀王母, 三圣母在华山私配凡人, 还诞下一子,取名叫做沉香!”

    霎那间一片哗然, 玉帝王母勃然大怒:“她好大的胆子!竟敢违背天规天条!”

    杨戬怔愣当场,紧接着就肃声道:“三圣母犯下如此大错, 还请玉帝降旨, 让我亲自去捉拿她!”

    哪吒心中登一声, 也跟着请求道:“臣愿与二郎神同往!”

    这些日子以来, 玉帝王母已经对哪吒十分信任, 将其看作是心腹,于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由你督办此事!”

    说到督办二字,玉帝王母深深地看了二郎神一眼,显然是怕他徇私枉法。

    云头上,杨戬、哪吒并三千天兵正赶往华山。明明是三圣母出了事,最该担心的本该是杨戬,可哪吒不知为何竟露出了焦急不安、忧心如焚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三圣母的哥哥。

    快到华山时,哪吒问道:“二郎神,你欲如何处置此事?”

    杨戬铁面无私道:“秉公处理!”

    说完,他率先飞到了华山。

    三圣母见到天上乌压压的天兵,已经知道事情败露,她欲带刘彦昌和沉香逃走,岂料被杨戬拦住了去路。

    杨戬厉声呵斥道:“三圣母,你可知错?”

    杨婵立刻亮出宝莲灯:“我与彦昌是真心相爱,又何错之有?”

    杨戬:“天道无情!你早该知道有今日!”

    杨婵冷笑:“上了封神榜,就如同入了囚笼,从此断情绝爱!世人皆道神仙好,其实神仙连凡人都不如,连爱一个人的资都没有!”

    宝莲灯点亮,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杨婵向杨戬冲了过去:“彦昌,你带着孩子先走!这里我来挡住!”

    宝莲灯的光芒遮蔽了杨戬的天眼,他提着三尖两刃刀与三圣母打斗正酣,同时还不忘喊道:“三太子,抓住他们!”

    三圣母没想到哪吒也来了,心中大骇,岂料哪吒竟然在原地动也不动,仿佛没听到。

    杨戬大喊:“哪咤!你在干什么?还不动手!”

    哪吒这才慢悠悠的亮出了自己的法宝,结果混天绫和乾坤圈互相磕了一下,竟然就自己打起来了,余波震得那些天兵们纷纷从天上栽了下去,他自己倒在那毫无诚意地劝架:“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好歹合作了这么多年呢!”

    杨戬:“你!”

    杨婵虽然不知道哪吒为什么帮自己,却由衷感激,奋力拖住杨戬,希望刘彦昌能带着沉香逃出生天。

    论法力,杨戬高出杨婵两倍不止,杨婵所依仗的唯有女娲娘娘赐下的宝莲灯而已,因此渐渐地,杨婵就被杨戬压着打,看上去无比凄惨。

    山崩地裂,灰尘漫天,杨婵被杨戬从天空中打落,碰的一声撞在华山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圆坑,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但她依然保持着微笑,因为她的丈夫和儿子都逃出去了。

    杨戬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抬手催动法力,霎那间整个华山都在剧烈的抖动。

    哪吒:“你干什么?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杨戬不答,抬起华山狠狠地把杨婵压在下面,然后带着天兵回去复命。

    玉帝王母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也就没有再另行处置,只是让千里眼顺风耳赶紧找到沉香父子。

    朝会结束,哪吒追上杨戬,质问道:“杨戬,昔日武王伐纣,我们并肩作战,我本以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绝情!我明明有心相帮,只要你略略放水,这件事怎么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结果!难道你对自己的亲妹妹就没有一丝怜悯吗?”

    杨戬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道:“三太子,我今天很感谢你。”

    哪吒愣住了:“什么?”

    杨戬接着道:“若我真心想要斩尽杀绝,今日就该带上哮天犬,那么刘彦昌和沉香绝对跑不了。”

    哪吒:“那你为什么……”

    杨戬叹了一口气,反问道:“你知道我母亲瑶姬的事吗?”

    哪吒点了点头,这件事漫天神佛就没有谁不知道的。

    杨戬:“我的母亲以神仙之身与凡人结合,生下了大哥、我和三妹,被玉帝镇压在桃山之下。父亲带着我们躲在深山老林里,每天都生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行踪暴露,那时我就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打上天庭,推翻玉帝王母,将我母亲救出来,我们阖家团圆,永享天伦。”

    “可是,父亲渐渐地病了,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只坚持了三年,就病逝了,紧接着,大哥也跟着去了,我拜了玉鼎真人为师,修炼有成后就打上天庭,可那时我才知道母亲早就不在了,我以为是玉帝王母害了她,后来我才知道,是天道不容她!”

    “天道无情,容不得仙凡相恋,玉帝王母不过是天规天条的执行者,父亲、母亲、大哥,他们都见罪于天道,被法则斩首了,我与三妹只因与封神榜有缘,故而得以存活。”

    哪吒听到这里已是面无血色,仿佛整个掉进了冰水里,冷得厉害:“你是说……你是说……凡是和神仙相恋的凡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哪吒猛然握住杨戬的双臂,激动的说道:“快告诉我!”

    杨戬点了点头:“神仙或许还可撑得一时,凡人却必定没有好下场,刘彦昌必定和我父亲一样,灰飞烟灭,再无来世!镇压华山已经是我能为三妹选择的最好结果,沉香来日成人,此事或许会有转机,也有可能,不会长大了……”

    杨戬接下来说了什么,哪吒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一句:神仙或许还可撑得一时,凡人却必定没有好下场……

    灰飞烟灭……再无来世……

    天之涯,海之角,哪吒安静地站在银河中,任由闪烁的星辰来来去去,沾了他满身。

    他自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幅画,小心地展开,上面的荷花与蜻蜓栩栩如生,正是当初苏汐送给他那幅。

    哪吒抚摸着蜻蜓,喃喃自语道:“我是莲花,你便是蜻蜓,相伴相依,永不分离……”

    许久后,他收起了画,抬头看向天幕,然后现出三头六臂的法相,如流星般孤注一掷地冲向了天幕。

    还未接近,天道已然察觉,降下万千天雷劈向了入侵者。

    哪吒以混天绫护身,不要命的向上冲去,纵然雷霆万钧,将他劈得鲜血淋漓,也绝不停息。

    轰的一声,哪吒被劈了下去,他站起来,再度冲向天幕,眼神中带着飞蛾扑火的悲壮决绝。

    一次又一次,哪吒被劈得再也站不起来,遍体鳞伤地躺在漂浮的银河中。

    一滴泪从哪吒的眼中滑落,他悲凉地闭上了眼睛。

    三天后

    “三哥哥!三哥哥!汐汐想你了!”温柔的笑声出现在耳畔,哪吒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是个木头人。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踏上风火轮,飞入了凡间。

    庭院中,苏汐正荡着秋千,一见到哪吒,马上像小鹿般奔向了他,笑问道:“三哥哥,你这几日干什么去了,怎么都没来找我?”

    哪吒沉默不语。

    苏汐这时才觉得不对,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哪吒的双唇颤抖了一下,沉声道:“我以后不会再来见你了。”

    苏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茫然道:“为什么?”

    哪吒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接下来这句话:“仙凡有别,我们终究是殊途。”

    说完,他的心仿佛空了一块。

    苏汐的眼睛红了一圈:“你……是真的要放弃吗?”

    哪吒死死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苏汐沉默地低下了头,许久后,用带着哭腔的嗓音道:“嗯,我知道了。”

    那声音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捅在哪吒心上,他想要伸出手,拭去苏汐的眼泪,最终还是忍住了。

    哪吒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飞上了天空,这时云端下传来苏汐的喊声:“不管怎样,你还是我最爱的三太子!”

    咔嚓一声,哪吒所有最坚硬的伪装都碎裂了,他一头栽倒在云头上,失声痛哭。

    那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稚弱无力的孩子,尝到了比当初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还要剧烈的痛楚。

    纵然你三头六臂,法力无边,又如何能逃得脱命运的束缚?

    回到天宫,李靖见到哪吒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半晌后恍然大悟,问道:“你的乾坤圈呢?”

    哪吒面无表情道:“丢了。”

    他语气平淡,毫无焦急之态,仿佛丢的只是一块石头。

    李靖震惊不已:“丢了?怎么会丢了?丢在哪里?还不赶紧去找回来!”

    哪吒抬步与他擦身而过,走进了殿中,淡淡道:“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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