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只快要饿死的小月老

    S市,陆氏集团。

    会议即将开始前的一分钟,助理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容,安抚着等在会议室里的乙方公司的高层们。

    另一面焦急地疯狂给陆钺打电话。

    他们陆总半小时前不会真的在那个荒郊野岭的月老祠里吧?

    乙方公司的席总看助理急得满头大汗,安慰他道。

    “不用担心,我和陆总合作那么多年了,他从来就没有迟到过,他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席总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门口的手柄就被人拧开,紧接着就是陆钺清冷的声音。

    “十分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陆钺进来的时间正好卡在两方公司约定好的时间,总算挽回了一点己方的信誉。

    助理在心底长吁一口气。

    不过……

    半分钟前保安还说他们根本没看见陆总进公司,陆总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助理满头雾水,心里暗自揣测难道进公司还有第三条途径?

    会议结束后,临走前,席总紧紧地握着陆钺的手,叹道。

    “陆总啊,公司事太多,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好好报答您上次救下我家女儿的恩情,您看,您最近是否有空来我家吃个饭呢?”

    小龙用爪子一戳陆钺的后颈,提醒道,“他女儿就是你上次救下的‘送葬者’。”

    陆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下周一可以吗?”

    席总大喜过望,“可以可以,那我到时候再与陆总您联系了。”

    “好。”

    席总走后,小龙从陆钺的衣服里钻出来,伸展了下身子,撇撇嘴。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老头嘴上说是想要报恩,分明就是想要给他家女儿做媒。”

    “他女儿叫什么?”

    小龙不确定地说道,“我记得好像叫席雪吧?”

    陆钺眸子的光忽暗下一重,“你记得刚才秦无缘和小月老说过什么吗?”

    “小月老说作为凡人的你崩断了99次红线,秦无缘说你下一次的姻缘就是席雪。”

    陆钺轻吐一口气,“很奇怪,我的人间身份总是能与未亡人的祭品和送葬者有所交集。”

    小龙难得凝重起来,“你怀疑是天庭的内鬼发现了你神魂入世的事情?”

    陆钺摇头,手微转着签字笔,陷入沉思中。

    还未等他思索出个结果,手边电话便响了起来,是天庭驻人间办事处的电话。

    “陆晟,你现在忙吗?”

    “忙。”

    这声冷冰冰的忙传过去后,两人的对话差点就要被掐断在这里。

    那头的人却不以为意地笑嘻嘻说道。

    “陆晟啊,办事处刚接到了一个报案电话,需要麻烦您这位监罚司的大人去查探一趟。”

    “说。”

    “落秋山的月老祠那边,你知道吧,就是最近发生很多起不正常自杀案件的那个地方。”

    “嗯。”

    “有一个刚来到人间的小月老,他给我们办事处打电话说他迷路了一整天,现在快要饿死在一座月老祠里,请求紧急援助……”

    “……”

    陆钺沉默了半晌,发觉自己今天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没有把那迷糊的小月老拎在身边带回来。

    电话另一头的人却误以为陆钺的沉默是挂断电话的前奏,语速瞬间加快,连忙说道。

    “喂喂喂别那么急着挂!后面还和未亡人有关的!”

    “那小月老说他发现有一个疑似被妖操纵的女人用命换姻缘,然后他就抡起他的问缘杖,啪一下把妖怪的小弟——一头黑乌鸦砸晕,用红线捆牢了。”

    …问尽世间情缘的问缘杖和红线还能被这小月老开发出这种降妖用途?

    小龙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小月老长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娃娃脸,看着柔弱可欺,真没想到他还有这股勇猛的捉妖劲。

    陆钺沉声道,“黑鸦与送葬者。”

    “对对!不过那小月老说他捉完妖后灵力透支得厉害,请求来人把他和那头黑乌鸦迅速带走,不然他饿急了眼,可能真的会把那头黑乌鸦给洗干净吃了……”

    小龙瞪大了眼,“…吃吃吃吃了?!”

    黑鸦并不弱,它神出鬼没,且身上带着极为厉害的诅咒。

    如果不能一击命中,与它缠斗的人大多日后都会遭到诅咒的反噬。

    所以一般天庭非战斗系别的神仙都不敢轻易招惹它。

    小龙啧啧称奇,它一直以为野外吃大妖是他们陆司长才干得出来的彪悍事,没有想到小月老居然也能做得出来。

    是个人才。

    陆钺起身,“好,我现在就去。”

    “咦,陆晟你第一次这么痛快地接案子,你是不是终于发现了自己肩上其实承担着拯救世界的重任?”

    然而那人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耳旁的电话微微震动一下。

    原本亮着的屏幕迅速暗下,跳入‘对方已挂断电话’的显示界面。

    那人:“……”

    苏昀雄赳赳气昂昂地将黑鸦踩在脚下后,就感觉一阵腿软,往前走一步都差点摔倒在地。

    头天旋地转的,他甚至都开始出现无数灵石在他脑袋顶上手拉手绕着圈转的幻觉了。

    不好,他沉痛地想到,耍帅过头,灵力严重透支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出来了。

    于是他攥紧了捆黑鸦的红线,一步步缓缓地走到女人面前,假装沉稳地坐下。

    又假装十分平静地从行囊里掏出几瓶牛奶般的乳白色液体,大口大口地喝着。

    一切仿佛只是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士,救完人后云淡风轻地喝喝水解解渴而已。

    …事实却是苏昀的灵力透支得太狠,需要猛磕几瓶灵液来补充下/体力而已。

    再不多磕几瓶,他就要当着女人的面一头栽倒在地,原地昏睡过去了。

    祠内大风才迟迟停下来,苏昀不确定女人看见了多少‘奇异’事件,他将装在小白瓷瓶的伤药递给女人。

    “你好,我叫苏昀,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用血在‘白纸’上写字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黯然沉默了片刻,抚着手上横亘半个手腕的刀疤,反问道。

    “我叫席雪,你…相信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苏昀难得皱起了眉,托着腮认真思考起来。

    面前的女人叫席雪?

    那她不正是陆晟这一次的姻缘对象吗?

    苏昀点头,“相信。”

    他自己这个活着的神仙不就坐在她面前吗?

    席雪有些惊讶地望了他一眼,又苦笑着另外起了一个话题。

    “你刚才冲进来是不是以为我要自杀?”

    苏昀表面点头迎合她,内心却想着她若是在命格簿上用血墨写了莫名奇怪的东西,可就是真的自杀了。

    “其实我只是想用血写下一纸婚书,用火烧给月老大人而已。”

    苏昀差点没控制住内心的震惊,一句‘你疯了吧’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用血写婚书,再把婚书烧成灰烬,结的可是阴婚啊。

    也相当于用余寿换一世阴间的姻缘。

    并且,他们司长秦无缘认为在阳间结的阴婚违背伦理,早八百年就把阴婚从姻缘簿里给彻彻底底地划掉了。

    席雪喃喃道,“十天前,我来这月老祠求姻缘时亲眼看见了…真的月老。”

    “那月老长什么模样?”

    “他带着兜帽,一袭白色长袍,面目祥和……”

    席雪还在努力回忆着‘月老’的长相时,苏昀斩钉截铁地否认道。

    “那不是真的月老。”

    因为秦无缘独特而又匪夷所思的审美,所以月老司每一个人都必须穿得像一团行走的火焰。

    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仿佛每天都在办喜事。

    席雪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苏昀掏出一本破烂泛黄的古籍,有理有据地说道。

    “你看,书上记载的月老都是披红袍着白衣,右手执问缘杖,左手手腕缠一圈红线,你见到的那人分明是假冒的。”

    书上记载的月老正是司长秦无缘第一次下凡时的模样。

    席雪有些惘然地看着那本古籍,手剧烈颤抖着,连书页都难以翻过去。

    “他将一截红线缠在我的指间,说他被我的诚心所感动,只要我将……”

    她的话正卡在关键时刻时,被红线捆绑着的黑鸦像是被触发了不可违背的命令一般,忽然间清醒过来。

    它尚维持着原型便口吐人言,嗬嗬冷笑着,“我诅咒你……”

    黑鸦还没来得及说完诅咒,就被苏昀眼疾手快地塞了好几把腥臭的稻草到口中去。

    苏昀抢在它前面说道,“…诅咒我身体倍儿棒胃口倍儿好,吃嘛嘛香,一路升职加薪迎娶高富帅,每天发愁如何花钱,好了,诅咒完毕。”

    黑鸦瞪着一双小眼睛,被堵着的嘴巴只能勉强发出唔唔的声音,居然又被气得晕了过去。

    苏昀做完这一切时额上已经冷汗涔涔了,席雪惊惶而又担忧地看着他。

    他脱力地倚着墙休息,面上却故作不在意地轻松笑道。

    “就这几个小妖怪,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群我打一群,不费吹毫之力。”

    苏昀心想要是自己能再变一个胡子出来就好了,捻着长长的胡须说话应当会更有高人风范。

    然而,事实证明,说大话不能太大声,被上天听到,极有可能下一秒就要遭报应。

    席雪以为苏昀真的没事,稍稍放下心来,接着说道。

    “…那个月老说只要我用血将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写上,再烧给他,他便会答应我的请求。”

    苏昀长得可爱,板着脸严肃起来时也像个白白嫩嫩的包子。

    “那人胡说八道!擅改世人姻缘则必遭天谴,你可知这一切的代价是什么?”

    席雪仰着头,眼神涣散地望着结蜘蛛网的破旧房梁。

    她沉默许久,再转头时脸上已有几道干涸的泪痕。

    “…我知道,十年寿命。”

    刹那间,凌厉狂风又起,天色阴沉诡异,仿若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烈风像是要这座小破祠吹垮似得猛烈吹着,刮到人身上又似数把利刃插进肋骨中。

    苏昀模糊地听见风声中传来遥远的打更梆子声,一声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祠里粗陋月老塑像身上花花绿绿的辣眼颜色掉得差不多了,露出身下的泥胎来。

    此刻它缓缓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头的泥胎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下。

    然后他咧开嘴疯癫癫地笑了一下,扯开嘶哑的嗓子开唱道。

    “世人多愚钝,黑白颠倒善恶不分……”

    苏昀抱着双臂,麻木地听塑像嚎了一阵子,十句话里七八句都是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调。

    这些都是没有实力的妖怪吓唬人的招数。

    真正有实力的大妖,从来不说废话不浪费时间,上来就是一刀毙命。

    大妖们哪里会有闲情再给自己的猎物开场演唱会?

    直到最后,他才听清塑像以高音收尾的一句哀戚话语。

    “…谁是农夫谁是蛇?”

    “不要害怕。”

    苏昀转头对捂着耳朵快被吓得哭出来的席雪说道。

    “要是月老司的司长看到他被丑化成这样,这妖怪不论轮回转世多少次,都肯定是注孤生的命了。”

    然后他认真地补充道,“还有,这歌它唱走调了。”

    陆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美滋滋地烤着黑鸦、吃得满嘴油的小月老。

    小月老旁边躺着只被稻草堵住嘴巴的幸存黑鸦,另外一只已经被洒了孜然,在烧烤架上翻转着。

    再多的可能就已经埋葬在他的肚子里了。

    办事处的人跟他说小月老只抓住了一只黑鸦,这另外一只该不会是后面他肚子饿了又跑出去抓的吧?

    诡异塑像还在这两人面前像复读机似地不断嚎着那首咿咿呀呀的破歌。

    女人的脸上还带点正常的恐惧,胆大包天的小月老则完全无视了那诡异塑像,甚至跃跃欲试地试图堵住它的嘴。

    陆钺冷漠地想到,他来得的确是太迟了。

    迟到他们都已经摆好碗筷准备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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