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定中的凌音感受不到外界时间的流逝。
她只是和往常一样, 按部就班的内视、梳理,别无其他。
然而, 凌音做这些所花费的时间却与日俱增。
关于这个问题,凌音本人并非是毫无所查,毕竟在入定中没有时间概念的她,睁开眼后还是有的。
对此, 凌音探究过。
清醒时也或者入定时。
可惜没能找到任何异样的端倪。
攸关自己的身体状况, 凌音没有就此松下心弦,但也没有过于介怀此事。
修炼《清心诀》须得平心静气,摒除杂念,凌音只怕自己一时不查便钻进了牛角尖里, 到时精神难以集中,无法入定内窥,那就得不偿失了。
梳理完最后一根经络中的异能流, 凌音徐徐吐气, 睁开了双眼。
猛地一下对上三双直勾勾看过来的眼,凌音面色如常,心里却还是被小小惊了一下。
文翰凑近了一些, 问:“老大, 你这没什么事吧?怎么入定的时间比我还长?”
陆跃也担忧的唤了一声,“凌音。”
郎宙起身走过来,语气随意道:“有什么事别藏着掖着, 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他嘴角一勾, 划出的笑痕略带几分讽刺, 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脑袋,说:“如果又是我不能听的,听了对我也没用的,你们不是还有这种沟通方式吗?”
凌音瞥了一眼郎宙,哼笑一声。
自己能用异能和人在脑内沟通这件事,凌音虽没有直接和郎宙坦白,但也未曾刻意掩饰。
凭着郎宙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会知晓此事,也是情理之中,凌音并不意外。
对上三个同伴不无关切的目光,凌音心头升起暖意。
想了想,凌音组织了一下措辞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异能使用正常,身体并无不妥,”凌音一一罗列出自己的探究结果,“至于入定后的情况,我个人没有觉察出什么异常。不过你们也知道,入定必须全神贯注,不可胡思乱想,所以探查起来会比较困难,我也不敢轻易冒险。”
“对,对,老大千万别冒险,既然你的身体和异能都正常,那就应该没什么事,入定的时长本来也不是固定的。”在这方面吃过亏的文翰,立刻如此宽慰道。
要知道,胡思乱想之所以会成为入定时的大忌,除了它可能会令你提前结束入定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个更可怕的恶果,文翰将之称为混沌。
他曾经切身体验过,整个人的意识都会深陷在一片混沌中,难以拔出。
文翰那次还是幸运的,最后被凌音一巴掌扇醒了。
但他却很清楚的知道,那是因为当时的他陷得还不算深,若他当真完全沉湎其中,只怕他的意识就要永远的被扣留在那个无边的混沌中了。
心有余悸的文翰,一脸情真意切的担忧。
凌音冲他颔首保证,“嗯,你放心,我不会冒险的。”
陆跃的视线隐晦的落在凌音的后颈处。
那里被防护服银白色的特殊布料裹着,陆跃的视力哪怕再好却终究无法透视。
拍了身上的沙子,站起身的凌音,不经意间察觉到陆跃的目光。
她微微侧首,两眼蜻蜓点水般朝后看了一眼。
目光收回,凌音抬手覆上自己的后颈,淡笑着冲陆跃道:“被你发现了。”
“这个疤最近也不知怎么搞的,经常会发痒,大概是防护服太闷的缘故。”凌音说着,抬起眼睫看向身旁的三个同伴,“你们的疤不痒吗?”
三人闻言,面上具是一诧。
文翰疑惑重复:“疤?”
郎宙紧随其后,“什么疤?”
陆跃的眉心,肉眼可见的蹙了起来。
看着三个同伴脸上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表情,凌音心里咯噔一声,她大概说错话了。
没有因为心虚去刻意描补,因为那通常只会越描越黑。
“你们帮我看看。”尽可能自然的跳过了前面关于疤的话题,凌音撩起长长了不少的头发,直截了当地便开始脱起了防护服。
这防护服的防御效果虽好,但穿脱起来也是真的十分不便。
要穿就得整套穿,要脱就得整套脱。
除了头盔可以卸下,生理排泄部位有特殊设计,让他们不至于为了解决生理问题而大费周章,防护服的其他地方,你就是想简单的撸个袖子、拉个领子,都是办不到的。
凌音摸索着在防护服隐蔽的收缩装置上用力按了一下。
须臾,只见她身上的防护服犹如充气一般膨胀变大。
凌音在陆跃的协助下,挣扎着从石膏壳似的防护服里摆脱出来。
日头高照,气温有所回升,但从海面上吹来的寒风依旧凛冽。
仅着一件单薄的黑色束缚衣的凌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背身站在三个同伴面前,微微垂首,一只手撩起脑后的中长发。
三人凑近细看。
他们和凌音朝夕相处、生死与共,不说早已超脱了男女有别这层隔阂,就是当真心里对凌音有点什么,眼下这种情况,攸关凌音的身体状况,轻重缓急总还是分得清的。
更何况,不过就是看个后脖颈而已。
此时,看过凌音后脖颈的三人相视一眼。
文翰揉了揉鼻子,强忍住笑意问:“老大,你以为这是块疤?”
凌音放下撩头发的手,转过身,脸上的神情是相当自然的淡淡疑惑,她不答反问:“不是疤吗?”
又想了想说:“这个位置我自己平常也看不到,因为这里之前受过一点小伤,我摸着感觉像是块疤,不是吗,那是什么?”
文翰听了一边笑一边点头,显然是尽信了凌音的这套说辞。
就像凌音说的,后脖颈这个位置,除非有其他人或者设备辅助,否则单靠自己,哪怕照镜子也是看不到的。
“老大,是你的返祖印记!”文翰比了一下自己的小拇指指甲盖,“就这么点大,没想到老大你的异能那么厉害,返祖印记却那么小,我以前还想你的返祖印记长在哪儿,却原来长得这么隐蔽……”
文翰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老大,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呆萌的时候,居然能把返祖印记当成是疤!哈哈哈……”
郎宙神情莫测的看了凌音一眼,道:“看来这又是身为基因完美者的我无法理解的困扰。”
陆跃一言不发,目光定定。
眼前仿佛还残留着刚才凌音撩起头发露出后颈的画面。
凌音的肤色是天然的苍白,在纯黑色束缚衣布料的映衬下更是白得近乎发光、扎眼。
小小一块返祖印记,数片边缘染着黑色的肉鳞,烙在白皙的肌肤上,看着居然有几分惹人怜爱。
明明自己的返祖印记看起来是那么的令人厌恶……
陆跃思绪发散,怔怔出神。
不过他在其他人的眼中原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设,因此,并没有人察觉到他此时的异样。
这厢,文翰的话让凌音再次抬手覆上自己的后脖颈。
那块她因为原主错乱的记忆,一直以来都当作是无足轻重疤痕的凸起,竟然是她的返祖印记吗?
脑海中似有千头万绪,凌音没有去深想,只抓住了其中最浅显、直接的一条,问:“那么,它时不时的发痒,正常吗?”
顿了顿,凌音又补上一句,“我在来到这颗荒星前,并不知道自己是返祖异能者。”这是事实,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她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文翰挠了挠后脑勺,和返祖相关的无论是返祖基因也好、返祖异能也好,各种表现、分支多不胜数,就是当代的那些学识渊博的科学家、医学家至今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自己已经把这方面完全研究透彻。
凌音的返祖印记发痒这个情况,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文翰还真不敢随便妄下定论。
“我好像没痒过,哦不对,也痒过,毕竟它是凸起来的嘛,有时跟衣服摩擦就会发痒,但就痒一下,也不会经常痒吧……”文翰用胳膊肘拄了拄同为返祖异能者的陆跃,“陆跃你说,你的返祖印记那么大,遇到的各种情况应该也比我们多才对,你痒吗?”
陆跃回过神来,看向凌音道:“不痒。”
“除了痒之外还有其他的感觉吗?”陆跃关切地问。
凌音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除了痒之外并无其他不妥,凌音才一直没有去正视它。
旁观的郎宙不咸不淡的评价了一句,“返祖基因还真是神秘又麻烦。”
四人一时陷入沉默。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就凌音的这一情况发弹幕大肆讨论、猜测。
不过,多是些没有根据的论调,凌音看过之后也不当真。
寒意阵阵的后背突然用来暖意。
凌音不用回头也知道靠过来的定然是用异能提高了体温的陆跃。
果然,身后传来陆跃的声音,“凌音,把防护服穿上吧。”
凌音没多言,直接就去套防护服了。
她也冷得厉害。
既然短时间内无从获知她的印记发痒是否正常,那就先放一放,看看它之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表现。
终归她的身体状况现在尚算正常。
穿上防护服,凌音见文翰还在那儿抓耳挠腮的自言自语,便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好了,别想了,收拾收拾准备启程。”
凌音抬起眼睫,视线放远,入目所及有湿润的沙地,有水天一色,也有天际尽头处若有似无的绿色,那应该便是丛林的一隅了。
踏上飞行器,凌音颇斗志昂扬道:“再往前走一段,过了喇叭口我们就渡河,争取在今天日落前抵达对岸的丛林。”
“好!”她的三个同伴相当捧场的高声应和。
凌音口中的喇叭口指的就是大河的入海口,因为大河的入海口通常都呈喇叭状,遂也称为喇叭口。
而凌音四人现在差不多就位于大河的喇叭口附近。
直接在喇叭口渡河,自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喇叭口河面宽阔,在凌音的记忆中,那个世界一条与普鲁斯鳄大河肖似的河流,入海口河面最宽处可达数百公里。
在渡河这件事上遇过难、吃过亏的凌音四人,显然不单胆小的文翰有渡河恐惧症,其他三人多少也都有一点。
所以,他们宁可在岸上多走一段,过了喇叭口,到河颈处再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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