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里一棵高高的大树横生出来的枝干上, 垂挂下来一枚土黄色的巨茧。
大树下, 一个男人仰着头久久地盯着那枚巨茧,像是在忖度衡量着什么。
“这么大,都能吃的话, 应该可以管饱一天吧……”男人如此喃喃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男人的肚子在这时响应一般,发出长长的饥饿的哀鸣。
被空投到这颗荒星至今似乎也快有一个月了,男人没有过一天算一天的记日子,对于时间的流逝全凭手上剩余的营养剂数量来估摸。
想到营养剂, 收回视线的男人像是悲从中来,忍不住地长叹了一声。
就只剩下两条了, 欸……
说来也是男人倒霉,刚被投放下来没几天,他就碰到了一个难以战胜‘劫匪’, 被抢了。
那天的悲惨经历, 男人现在仍然历历在目。
在这颗全然陌生的荒星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天, 那一日,男人突感呼吸道不舒服,又恰好腹中饥饿难耐,便寻了个隐蔽处打开物资箱。
拿出氟氢瓶和营养剂的时候,男人还在心里想着呼吸道的问题用氟氢瓶喷一喷应该就能解决, 再吃上一根营养剂缓解了腹中饥饿休息一会儿, 体力肯定能马上就恢复过来。
然后就在他喷完了氟氢瓶, 撕开营养剂打算吃的时候, 凶悍的‘劫匪’不知从何处窜出,没给他丁点反应的机会,对方一上来就要抢他手里的营养剂。
猝不及防之下,营养剂毫无意外的被抢了。
那‘劫匪’十分猖狂,就当着他的面把他撕开后还未放进嘴里的营养剂给吃了。
完了,竟然还不肯罢休,又想抢他没来得及放回物资箱里的氟氢瓶。
反应过来的男人,自然不可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放任对方得手,立刻就扑了上去试图护住氟氢瓶。
结果,对方一记直拳,正中他空荡荡的腹腔。
火辣辣的酸意上涌,男人眼前一黑,双臂抱着疼痛难当的腰腹整个儿缩成了个球。
待他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那‘劫匪’早就不见了踪影。
回忆到这里,男人又感到无比的庆幸。
毕竟那‘劫匪’只一拳就险些要了他半条命,真想将他置于死地,他也全无还手之力。
好在对方就像是恰巧路过,突然兴起顺手抢了他一票,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甚至都没有搜刮走他的物资箱。
小命得保,物资箱还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时至今日,男人心里的那份庆幸终于还是被摆在面前的残酷现实消磨殆尽。
别看那‘劫匪’只抢走了一根营养剂、一个氟氢瓶。
在男人物资尚算充裕的时候,好似不算什么。
但是如今快一个月过去了,男人手头可用的物资越来越稀缺,这就让他忍不住的会去想,若是当初没有那个‘劫匪’,若是那一根营养剂、一个氟氢瓶没有被抢,那么至少他就还能再多撑几天……
而或许就在他多撑下来的这几天里,他的手环兑换功能就被开启了呢?
欸,不想了,不能再想下去了……
越钻牛角尖,背就越佝偻下去的男人,挠了一把后脑勺,勉力挺拔起了身形。
目光重落到那枚巨茧上,看着那些围绕着巨茧采食的碳基昆虫,男人干咽了一口唾沫。
记忆短暂的回溯到数天前,饿得眼冒绿光的男人,偶见碳基昆虫采食的景象。
当时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或者他就是脑袋空白什么也没想,反正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抢了那些碳基昆虫的食物。
然后,他吃了。
没有被毒死,身体也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反应,只除了嘴里残留的香甜滋味,在向他不断诉说着刚刚他贸贸然吃下去的不明食物是多么的美味。
原来碳基类食物吃了之后也能果腹的吗?
当时,抚着饥饿感略有所缓解的肚子,男人惊讶不已。
此后,男人为了节省营养剂尝试了不少种在他看来能吃的碳基食物,结果好坏参半。
到如今,男人对于找碳基食物自认也算有了一定的经验。
而他的经验就是,举凡碳基昆虫、碳基兽能吃的,他多半也能吃。
就好比此刻他头顶上方的这枚巨茧,被如此众多的碳基昆虫围绕着采食,想必滋味定不会差。
这么想着,白胖的男人露出一副成竹在胸、势在必得的模样,四下环顾一圈,男人寻觅了一根长杆子。
握着长杆一头,不高的男人踮着脚,用力捅向了那枚巨茧……
凌音这天‘到处走走’选定的是水源地的方向,竹筒里的贮水用完了,凌音便想着刚好可以过去打些水回来。
陆跃仍然是留守儿童一个,在大榕树下巩固自己使用异能的熟练度。
恋恋不舍地目送凌音带着熊猫崽子离开的背影,陆跃双腿一盘,就地落座,下定了决心要在这两天里达成想生火就生火成就。
有决心固然是好的,却也得结合自己的现实情况。
而陆跃的现实就是,抱着自己的胳膊,憋得一脸犹如便秘,却难见半颗火星子……
显然,饶是陆跃孩子心性也明白了自己昨天能把火生起来,就是个偶然而已,他被凌音随口一夸就膨胀过头了。
直面现实残酷的陆跃,无比郁闷的耷拉下了脑袋。
彼时,距离凌音离开大榕树已经过去了有近三个小时。
陆跃休息了一会儿,正要继续憋火,他的耳朵突然微微动了动,脸上一扫孩子气的颓丧转为难得的肃穆。
凌音告诉过他,住在他们头顶上的鸟类住客们最是警醒,要他一个人的时候多留心它们的动静,保护好自己。
而此时,陆跃听到自头顶上方传来的异样动静。
这种异样的动静,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仰起头想要一看究竟,却被大榕树攒簇的树叶遮挡住了视线。
陆跃眉头一蹙,倏地站起身,径直朝气根林外跑。
驻足在气根林外沿,入目所及的景象,让陆跃不由怔了怔。
只见漫天的飞鸟,齐齐都朝着一个方向飞。
视力极好的陆跃,遥望一眼飞鸟尽头。
虽然大部分碳基飞行兽落在他的眼中都是一个模样,但此时对于自己望见的飞在最前头的那两只飞行兽,陆跃却依稀能够辨认、
毕竟他和那两只飞行兽曾有过一个不甚愉快的见面礼。
……他记得那两只飞行兽最是喜欢跟着凌音了!
思及此处的陆跃神情一凝,再管不了其他,拔腿就朝着那两只飞行兽的方向追了过去。
时间退回到约一个小时前。
大榕树在凌音的身后匿了踪影,两只暌违已久的的银喉长尾山雀不知从何处飞了来。
凌音同两只胖鸟招了招手,算作打招呼。
——去哪儿玩了?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们?
两只银喉长尾山雀一左一右落在凌音的肩膀上,半展开翅膀一边梳毛一边跟凌音抱怨。
——那只要吃我们的大家伙不走,我们回不去呀!
——我们找了新地方睡觉,但是我们都不喜欢那里,我们还是喜欢原来的地方。
——想回原来的地方睡觉,你帮我们把那只要吃我们的大家伙赶走吧!
凌音用手指歉意的抚了抚两只因为她的缘故有家回不得的胖鸟。
——你们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那只大家伙我赶不走,但是我可以替你们和它商量,让它别吃你们。
两只胖鸟在理解了意思之后,却并未欢腾,反而表现出了难得的担忧。
——不能相信它的呀,那些大家伙它们都可会骗我们了,他们会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吃我们的!
——对呀对呀,它们可会骗了!
同两只胖鸟闲聊间,水源地便到了。
凌音解下悬挂在身上的竹筒,一一灌满后用防水布料封口,再重新挂回肩头。
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时候尚早。
前面有高高的山壁挡着路,凌音环顾了一下左右,素白的指尖触上石壁上的那一线活水细流,心里便敲定了注意。
不若就去找找这一线活水细流的源头吧!
仔细观察了一下石壁上那一线细流的走向,又同两只胖鸟打听了一番,凌音整了整身上沉甸甸的竹筒,迈开步子朝左边走。
依照两只胖鸟含糊的表述,似乎是距离这里不远有一条溪流,想来应该就是石壁上那一线细流的源头了。
也不知道那条溪流宽不宽、深不深?里头有没有鱼虾?
不过有水流淌过的地方,物产总是要比别处富饶一些,想来她此去多少总会有些收获的。
凌音一边走一边不无乐观的琢磨着。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溪流她还未亲眼见着,就先一步碰上了糟心事。
两只贪玩的胖鸟急急飞回来给凌音报信,已经为时晚矣。
就听远远传来令人头皮阵阵发麻的密集嗡鸣声,中间不时还会掺杂上一道一惊一乍的男声。
“卧槽卧槽,有完没完,追了我这么久了,你们又伤不了我,费那么大的劲儿追着我不放,你们说你们这是图什么啊图什么……”
“别追了大爷们,我错了我给你们道歉还不行吗?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们了!”
“靠,我的手怎么肿了,靠靠靠,我的脸怎么也肿了!!?”
“啊啊啊,别追了别追了,算你们厉害,救命!!”
彼时,距离凌音不远处的一片树丛被一双手臂划拉开,从中狂奔出来的男人满面红肿似猪头,一边跑一边口齿含糊的高声告饶。
看到这一幕的凌音,深茶色的双眸中瞳孔骤缩。
两只无知无畏的胖鸟给她报的信是,有她的同类正向她靠近。
而眼下向凌音靠近的又何止她的同类……
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不知名毒蜂尾随在她那不断嚎叫着救命的同类的身后。
凌音的异能对上昆虫可不顶用。
立刻抽身就跑,却接收到两只胖鸟欢呼着好多吃食的愉悦意念。
凌音强压下心口翻涌上来的血气,她真的快被这两只避重就轻的胖鸟给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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