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紧赶慢赶, 终于赶在落雨前到了破庙, 石老汉首先跳下了车,接过石大娘递过来的石斧, 走向破庙。

    在这荒郊野外,头顶密布乌云,不时横生阴风, 石大娘心里有些凉飕飕的, 跟着跳下了车,抽了根扁担横在胸前护在驴车旁, 还不放心地小声叮嘱“老头子,你小心点儿。”

    坐在车厢里的韩穆薇睁开了双眼, 也下了车, 看向破庙那两扇好似一推就散的木门, 再见石老汉全身绷实紧握石斧, 她不禁笑着安抚“石大爷,庙里没什么,您把驴车赶进去便是。”

    石老汉夫妇闻言,立时肩头都松了下来。一滴豆大的雨水滴落在韩穆薇的鼻尖,她本能地仰首看天“咱们动作快点, 雨已经到了。”

    “大妹子, 你先进庙,”石大娘接过石老汉手中的石斧,冲到庙门那,只是轻轻一推, 那两扇破败的木门就不支“嘭”的倒地了,惊得石大娘头都缩了起来“这这这俺还没怎么用力。”

    韩穆薇淡笑着走进破庙,首先入目的是庙宇之上横倒着的城隍爷,香案上积了厚厚的灰,地上到处都是没有烧尽的树枝残叶,很明显这处城隍庙已经很久没有得人供奉了,不过好在屋顶还是结实的,不怎么漏雨。

    石大娘跟着韩穆薇进了破庙,就立马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放上用灰兔皮做的垫子“大妹子,你先坐着歇会,俺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她找了把破扫帚,“俺把这破庙收拾一下,不定今晚咱们得在这过宿。”

    “好,”韩穆薇坐在垫子上,也不打算搭把手,石家两口子都是老实人,不让他们做点什么他们心难安,“晚上再煮锅粥,熬点肉酱,摊几锅棒子面饼裹着吃。我觉着这个吃口不错,您多做点。”

    “好嘞,”这大妹子是个心善的,每次做饭都让多做点,但她自个胃口就拳头那么点大,到最后好东西都进了他们两口肚里了,对此石大娘有些过意不去“大妹子到了下个镇子,俺来出银钱买”

    还未等她说完,韩穆薇就盘腿闭目开始打坐了,石大娘见状只能闭嘴,低头把靠门的角落清理出来,后放下手中的扫帚帮着石老汉卸驴车。

    收拾好了破庙,石大娘一闲下来就不由得开始想宝丫头,心里不踏实,便愣是拉着石老汉把庙堂上倒着的城隍爷像给摆正了,又擦干净香案,翻出几样还能上台面的供品,两口子诚心诚意地拜了城隍。

    这雨一下就好似要尽兴一般,一个下午都稀里哗啦的不见停。天已渐黑,官道上十来匹高头大马紧随着领头的宝骏冒雨一路疾驰。

    破庙中,石大娘拨动着石头膛里的树枝,看着沸腾的粥锅,石老汉把摆在庙外接雨水的两个坛子搬进来。韩穆薇依旧坐在角落处打坐,自出了充州城,她就解了灵力封印,不过有小天菩在,她看着依旧似个凡人。

    破庙中弥漫着诱人的肉香味,石大娘熬的肉酱在他们那带是出了名的好吃下饭,这也是她家小面食摊生意红火的主因。

    摊好了四块面饼,石大娘盛了三碗粥放在一边的小茶几上凉着,看向角落处的人,声音放得轻轻的“大妹子,该吃饭了。”

    韩穆薇并未修练,她只是在打坐冥想,听到声音就睁开了眼睛“来了,”起身捡起地上的兔皮垫子,走到小茶几那坐下,接过石大娘递过来的筷子和卷好的饼,“我匀一半给你。”

    就知道会这样,石大娘也未拒绝,石老汉还是像过去几日一般,端着吃食避到了一边。三人刚开始吃,韩穆薇的嘴角就挑了起来,破庙果然是一处很奇妙的地方。

    外面的雨小了一点,一群头戴斗笠,穿着蓑衣,骑着马的大汉放慢了速度,来到了破庙前,见庙中有火光,便看向了领头人。

    “今晚就在这歇息一晚,明日寅时出发,”这里离下个镇子还有两个时辰的脚程,马已经累了,不便再赶路。领头人率先下了马,被雨水冲刷得泛白的手牵着缰绳,微微抬头看向庙中安然用膳的三人,声音低沉,略有些发哑地吩咐道,“勿扰民。”

    跟着的十二位大汉整齐划一地回道“是,”后他们便轻手轻脚地牵着马进入破庙。天下着雨,马被淋了一下午,他们实在是舍不得再将它们拴在外面。

    领头人将马交给了手下,便上前来朝着韩穆薇拱手道“叨扰三位了。”

    韩穆薇喝着粥,并未理会,她现在是高人要自持身份。石大娘倒是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笑着应道“你们自便,动静小一点就可,俺家大妹子喜欢清静。”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大家互相礼让包容一点,也就相安无事了。

    “好,”领头人让他的人退到了破庙另外一边无人的地方,褪下斗笠、蓑衣,寻了干树枝,生了火。

    韩穆薇嚼吧着嘴中筋道的面饼子,吸溜一口粥,体悟的就是这种感觉。至于刚进破庙的那十三人,都是武者,尤其领头的那位身上竟存着一丝紫气,这紫气在世俗界也被称为真龙之气,看来此人应该是出自姜朝皇室。

    瞌睡了,总是有人给她递枕头,韩穆薇用完了饭,就拿着屁股下的垫子去了角落处,继续打坐。而占据破庙另一边的那十三人这会也拿出了干粮开始食用,没了斗笠、蓑衣遮着,领头人也露出了真容。

    肤色并不是很白,但也不似古铜那般黑,光洁的面庞,透着坚毅隐含着冷峻,浓密有型的剑眉微皱着若有心事,深邃的桃花眼中不见多情,倒是泛着冷芒,山根高耸,鼻梁挺直,举止从容优雅,身上不见丝毫阴郁,总的来说韩穆薇对他感观不错。

    一行人吃了点干粮之后,便围着领头人开始休息,破庙中又恢复了平静。

    滴答滴答

    夜过子时,雨渐渐停了,水雾升起,笼罩着破庙,虫鸣不断,夜更静。忽来一阵香风,虫鸣顿断,两位身着白纱裙的娇媚女子撑着同样的花纸伞漫步朝着破庙走来,她们身后跟着四位手抱拂尘的黑衣男子。

    破庙中,原在休憩的武者立时便都醒了。其中一位刚起身,想要拔剑就顿住了,后好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弯了腰,他虽咬牙支撑,但终是被压得慢慢地跪到了地上。

    “国师府的人,”伴在领头男子身侧的那位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真是手眼通天,”他们已经够谨慎的了,没想到还是未进京城就被发现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一娇软女音刚落下,一只穿着精致绣鞋的脚就迈了进来,两位蒙着红面纱的女子入了破庙,将手中的花纸伞递给了身后的男子,后上前几步,朝着紫金冠发青年行宫礼“妾娇颜娇语奉国师之命前来伺候太子殿下。”

    紫金冠发青年坐在地上,倚着墙面,曲起一条长腿,抬眼看向离他一丈有余的两个女子,揶揄道“孤竟不知什么时候孤的房中事也需国师担忧了”齐深想要干什么,他一清二楚。

    其中一位长相艳丽的女子,红唇一弯,娇笑起身不再客气,看向紫金冠发青年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轻蔑,要不是为了他的真龙元阳,他当她想服侍一个凡人吗

    “太子爷,国师爷也是为您好,太子妃眼瞧着就要入东宫,您要是什么都不懂,”说到这女子翘起兰花指,捏着红纱帕掩嘴娇笑,“岂不是要伤了太子妃”

    “娇颜姐姐说的是,”另外一位略显丰腴的女子也跟着起身了,走到艳丽女子身边,嬉笑着好声劝道“太子爷,您就从了吧,国师爷也是一片好心,我们姐妹定会服侍好你的。”

    此时坐在另一边角落处的韩穆薇真想摆上果盘、坚果,一边吃一边看女霸王硬上太子的戏码,可惜这会时机不对。刚来的这六人都是修士,虽然修为低得一塌糊涂,但身上的阴邪之气浓重,想来是造孽太深。

    紫金冠发青年右手紧握着剑,却无力拔出,不过就算到了这般境地,他依旧面不改色“你们回去回了国师,就说孤谢他费心了,只是国师府的人,孤消受不起。”

    他皇祖父当年一时鬼迷心窍,沉迷仙道,竟不慎引狼入室,自此皇室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国师府宰割,皇室血脉也成了国师齐深的盘中餐。

    “太子爷,妾劝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叫做娇颜的女子冷嗤道“您不会以为一道赐婚圣旨,韩家就真的会把韩洛送进东宫吧”

    太子无言,他父皇终还是被逼得不得不攀上韩氏,可史书有记载,韩氏自立族以来,从未有一人举业,更没有一女进皇室。他垂首自嘲,正如娇颜所言,一道赐婚圣旨于韩氏也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韩洛韩穆薇眉头微微一动,这不是韩家旁支的姑娘吗之所以会记得这个名字,是因她娘有提过一嘴,韩洛体质偏阴,却没有灵根。

    提到韩洛,娇语就有些不忿,那只不过就是一个凡人罢了,凭什么得京中那么些人的欢喜,要不是师父说现在还不是动韩家的时候,她早就吸干她了“就算韩洛进宫了又如何太子爷,韩家现在自身都难保。”

    太子闻言竟笑出了声“韩家自身难保”韩氏在京城立族已近千年,不是没有人打过韩氏一族的主意,到最后呢均是功败垂成,“据闻国师府刚在京城建府时,都是绕着韩府走的,哈哈”

    “很好笑吗”娇语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眼中闪过猩红“你很推崇韩家,就不知当韩府的那些嫩娃娃上了国师府的餐桌,你笑得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好看”

    “娇语,不许乱说,”娇颜瞥了一眼这个忘形的妹妹,怪她说太多“太子,你应该知道违背国师爷会是怎样的下场”

    太子未理会娇颜,而是盯着有些气闷的娇语,说道“再过几日就是九月初九,韩家族长会带着韩族已满四岁的稚童远行,你们要干什么”历代皇室一向厚待不问世事的韩家,只因为知道韩氏与那个地方联系紧密。

    娇语闻言,突然不气了“到时你不就知道了,”就不知韩家人的血肉会不会比凡人的要香甜几分想到这她都有些馋了,红艳的舌头轻轻添了下嘴角,神识扫过这破庙,最后定在了角落处打坐的那个妇人,也就她瞧着还算白净。

    太子想要再问,只见娇语已转身朝着角落处打坐的妇人走去,一见此般境况,他就知那妖女要干什么,急声斥道“你住手,她只是寻常百姓。”

    “哈哈,太子爷这话说得就好似寻常百姓不是人一般,”是人就有血有肉,娇语连头都不回,扭着柔软的腰肢,妖妖娆娆地走到妇人身边,蹲下身子,解下面上的红纱巾,勾起妇人的下巴。

    太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娇颜释放着修士威压,压得他动弹不得。她就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太子又如何,一国储君又如何,在她面前还不是如蝼蚁一般,任她耍弄“哈哈”

    这边娇语已经开始运转功法,准备吸食妇人的精气,只是嘴张着半天,吸,用力吸,再加点力

    “吸不动就不要吸了,”韩穆薇突然睁开双目,差点被这张血盆大口给惊着“呵,年纪不大嘴倒不小。”

    她话一出,立时间整个破庙都安静了,娇颜放肆的笑声就好像突然被人掐断了一般。最难受的就属娇语了,她想要闭嘴可怎么都闭不上,人也被禁锢了。她看着妇人清亮的双目,心底发寒,无尽的恐惧顿时涌向全身,手中的红纱巾飘落在地。

    “你是谁”娇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过一开口就泄了底“我们是出自国师府,你勿要大胆你到底是谁”

    韩穆薇起身,一把抓着娇语的乌发,拖拽着僵硬的她慢慢走向破庙中心“我是谁”她砸吧着嘴,“让我想想该怎么回答”

    踢着指甲,想了好一会,就在娇颜要再次问询时,她出声了“其他的不想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姓韩,”瞧着这群人面上惊愕的表情,韩穆薇好似怕他们不清楚一样,又补上一句“你们刚刚说的那家韩氏的韩。”

    在场众人均是一愣,韩穆薇双目含笑,左手微微一用力,就闻“咔嚓”一声,娇语的头已经被她拧了下来,提溜了起来,在眼前过了一遍,扔到了娇颜跟前,“她刚说韩家嫩娃娃会上哪”

    娇颜匆匆瞥了一眼地上还在流血的人头,不敢回话,想要向后退,可身子似被钉住一般怎么都动不了,好在嘴还能动“前辈饶命饶命,都是我妹不是,是娇语这个贱人说的跟我”

    “你来说,”韩穆薇一手指向这会已经站起身的紫金冠发青年“她们刚说要把我韩家嫩娃娃送上哪”她在天衍宗这么多年,也染上了一些习性,护短就是其中之一。

    太子不敢迟疑,立马拱手回道“国师府的餐桌。”

    话音一落,顿时娇颜就被筑基威压压成了一瘫烂泥,面上的红纱巾刚好盖住她已被碾平的脸,而那四个跟着来的黑衣男子此刻也均是不得动弹,看着地上已被处决的二人,他们知道这次是真的遇上硬茬了。

    韩穆薇转身看向那四个黑衣男子,双唇一弯,杏目微微一缩,连发声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四人就同娇颜一般,被碾成了烂泥。收拾完了,韩穆薇背着双手,两眼珠子一转,沉声低语“就这德性还想动我韩氏,我不得不佩服你们的勇气。”

    太子一群人瞧着地上死状难看的六人,皮不禁都绷得紧紧的,均是低垂着首立在一旁。韩穆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长吁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呢喃“石大娘刚收拾干净的破庙又脏了,可”

    她这意思一透,太子首先动手麻溜地开始收拾破庙,身后那十二人也立马动了起来,手脚那就一个快,生怕这位主儿心情一个不好,把他们都碾成肉饼。

    韩穆薇见他们这般识相自是没话说了,背着手走向角落,瞅了一眼还在沉睡的石家夫妇,就闭目打坐了,脑中想着刚刚那群人提起的国师府,心情有些不美。

    太子带着他的人将那六人清理出破庙,堆在一起放了一把火。火光映射在脸上,他想着刚刚的事情,嘴里泛着苦涩,要说娇颜、娇语是鼠辈,那庙里那位就是真神了。

    “爷,”边上男子刚想说什么,就被太子抬手阻止了,“什么都不用说,孤清楚。”父皇想保他一命,所以才孤注一掷下旨立韩家女韩洛为太子妃。现在韩家有人来了,刚那股神鬼莫测的力量他已见识过,除了听天由命,他们好似什么也做不了。

    天还未破晓,石大娘夫妇就起身了,这一觉睡得比较沉,脖子都僵了。石大娘见角落处的妹子还在练功,她放轻了手脚,开始准备早饭,米面刚拿出来,就有人把干净的水送到她跟前,接着一声不吭地走了。石大娘微愣着又回去取了一些米面,那些人是要蹭饭食吗

    石老汉去照顾他家那头驴宝,只是他刚端着棒子米准备喂食的时候,有一大汉正喂马,当着他的面,一声招呼不打地把他家的驴也给喂了。

    韩穆薇收功,见那群人还未走也没说什么,起身去了庙外。一场大雨之后,天放晴了,不出意外,再有五日,他们就要到京城。

    石大娘煮好了粥,就跑了出来,挨到韩穆薇身边,低语道“大妹子,你有没有发现那群大汉有点奇怪”刚问完话,就见庙前一大块地被烧焦了,“这这这昨晚还没有,谁半夜在这放火”

    韩穆薇笑道“没事,早饭做好了吗我有点饿了。”她在想是不是要把那个叫太子的拎过来问问民间采选的事可又担心宝丫有个什么不好,石家夫妇会当场宰了那小子。

    石大娘闻言,之前问的事也忘了“好了好了,端上桌就吃,”后甩着两膀子进庙去忙了。

    “前辈,”太子想了一夜,直觉这位不会滥杀无辜,刚又见那位大娘与她相处的细节,他才敢冒然上来打扰“您可有要问姜阎的”

    韩穆薇转身面向他“你很聪明,”上下打量着这位太子,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人物,“你跟韩洛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姜阎来之前就已做好心理准备“想必前辈也应该听说了我父皇就只有我一个儿子,”其实他父皇的后宫一直都很充盈,他也应该有很多弟妹,只可惜那些婴孩还未能出生就已失了生机。

    韩穆薇听着姜阎的叙述,头次可怜起那位一国之君,本是凡间帝王,竟被当作种猪,日夜耕耘,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嗣未出生便被吸食了精血。

    “因姜朝还需要承继,所以齐深就留下了我的命,”每每想起这些不堪,姜阎都深感悲凉“为了我,我母后在我五岁时服了家族禁药,留下凤旨,让我守皇陵三年。国师府见我还小,便放我出了宫。到了皇陵,我就被泰民寺的玄化方丈带去了泰民寺。”

    “直到最近,我父皇龙体欠安,才密信让我回京,”说到这他心已泰然“父皇他都是为了我,才牵扯上贵府的。”

    韩穆薇轻笑“我晓得了,”就算没有姜帝这么一出,那个什么国师府也不会放过韩氏的。毕竟在世俗界称王称霸了这么久,他们早就把自己当成这的天了。既是天,那又怎么会允许有它遮不住的地方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地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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