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鹤和赵胤分别后,属于夜晚的时光,还有许多许多。
弥漫的黑色里,隐藏着你永远不会知道的危险。
阴影中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窥视着无知无觉的人类。
子鹤爬上望海酒店房顶天台,站在天台边,盯上天上的乌云翻滚,在偶尔露出天上星子时,仔细的记忆那些星子的位置。
直到天亮。
而临海蓝湾小区6栋01室,一层朝南副卧里,赵胤却并没有入睡。
穿着睡衣,他坐在床上回忆着张子鹤捏手诀的姿势,练习了许久许久,直到手指发麻发酸疼痛,直到困倦难耐,昏睡过去。
睡不得安眠,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乱七八糟的,有许多许多人,发生了许多许多事。
缘来缘去,生死别离。
灵符满天飞,手诀咒语随时捏,尸体尸体尸体……
醒转时,赵胤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在心口留有剧痛的感觉,挖心般的疼痛,让他捂着胸口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疼痛虽然终于褪去,仍有酸涩留在胸腔,久久不散。
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时,他发现,两腿间黏腻凉潮一片。
他居然……梦i遗了!
…
精神萎靡的大早上洗了个澡,偷偷洗好内裤,赵胤揉着脑袋,心神恍惚的趿着拖鞋走到厨房。
才闻着肉包子的香味准备坐下大快朵颐,就看到桌子对面坐着的年轻男人,歪着头笑意吟吟的望着自己。
赵胤猛然间想起什么,梦里许多画面都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虽然不记得梦里人的脸,但梦里却似乎有声音一直告诉他那是张子鹤。
于是,梦里人和眼前这个人逐渐重合起来……
他整张脸,都可疑的红了起来,随即又转黑。
耳边想起母亲的话:“哎呀,小胤,这是隔壁搬来的新邻居,专门买了早点过来串门,你要叫哥哥吧。”
子鹤歪着头,一脸和善的笑容。
只是,隐藏在这笑容里的,满满都是示威——怎么样?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哈!
“……”赵胤磨牙。
“我不吃了。”赵胤就这样黑着脸,冷着声,转身又离开了厨房。
子鹤敏锐的发现,小要命伸手推门的时候,手指僵硬的动作,这孩子不会练那手诀练了一宿吧?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大门开关声——显然是直接离开去上学了。
“哎哟这个孩子,上高中以后脾气就怪怪的,青春期男孩子,可真是难伺候。”赵母口里虽然吐槽着,语声里却始终透着笑意。
“可不是。”子鹤回想方才赵胤看见他的表情,若有所思,便没注意自己说的话。
赵母有些诧异的看了子鹤一眼,没想到自己吐槽儿子,这位新邻居会接上话。
子鹤一抬头就对上赵母有些疑惑的眼神,看老观主脸色几十年的他,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赵母的心思,忙笑着道:“这个年纪都是这样的,我十八九岁的时候,也叛逆的不得了。赵胤已经很乖了。”
赵母听到子鹤夸赵胤,这才面色缓和,笑呵呵的热情招呼子鹤,“来,喝点粥,你看你也怪瘦的,平时也不懂得照顾自己吧,以后常来阿姨这边,我厨艺可好嘞。”
一听这话,子鹤立马不客气道:“好嘞,那我先谢过赵阿姨了!”
赵母只当这年轻人是嘴甜,人家多半也不好意思常来蹭吃蹭喝。
却不曾想,子鹤根本不是在客套!
这小子压根儿不知道‘客气’俩字怎么写!!!
……
……
不管昨夜如何黑暗,太阳出来后,都是清朗灿烂的好天气。
19岁的花季,作为校草的赵胤,为数不多的缺点,就是:
1、为人太酷了,冷漠不怎么搭理人;
2、嘴巴太毒了,不怎么给人留脸;
3、书包太大太沉了,看着像装了把凶器锤子在里面,他背着的样子不怎么潇洒飘逸;
4、黑眼圈儿有点重,略微影响了他的阳光朝气;
5、常常上课睡觉,还老考学年第一,太打击同学们的学习热情了,令人愤怒;
6、不近女色,不苟言笑,完全禁欲系,怀疑他根本不懂爱!
7……
说是缺点不多,实际上缺点似乎不少的赵胤,今天与朝气蓬勃的校园早晨更加格格不入。
他沉着脸,在思索着张子鹤其人。
那个人为什么明明一身鬼气,却又有清明之气在眉心?
为什么双肩和头顶没有一丝魂火,居然还活着?
为什么一个没有活人必备的三昧真火的人,居然会捏道家灵宝道人驱邪用的震字诀?
喜欢独来独往,热爱当独行侠的赵胤,一回想起那个一相遇就拿笑脸使劲儿往他跟前凑的年轻男人,就觉得头疼。
他讨厌未知,未知代表了危险。
所以,他讨厌那个人身上因为充满秘密而散发出来的气质。
穿堂过廊,赵胤吸引了无数少女怀春目光的追随——他身上散发的那种高冷的气质、神秘的深沉、早熟的智慧,和高大帅气,都让女孩子们深深的着迷。
对于女孩子们来说,可惜,他不属于任何人,也幸亏,他不属于任何人。
阳光穿透教师的窗,炽烈的照在赵胤的一边面孔上,可即便似火朝阳,也没能溶解他脸上的烦恼和不高兴。
他,赵胤,一个‘没有感情’的殄官!
深以殄官捉鬼驱邪事业为己任,争当做社会主义驱鬼人,鞠躬尽瘁。
同时,也因为‘殄官’这项职业所展现给他的新世界,而深深的烦恼着。
……
……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清洁阿姨推着她工作常伴的推车,走出电梯,来到宾馆六层。
望海酒店的经理总算对于白丽丽和老保安的话听进去一耳朵,决定暂时先中止601室接客。
但清理还是要清理的。
所以,前台那边停止了601室的入住安排,但是清洁阿姨却仍然收到清理601的要求。
清洁阿姨姓赵,五十出头的年纪,做这份工作近十年,一直都做的尚算舒服。
小推车上装满了洗好的手巾浴巾,还有新的套装牙刷洗面奶、卷纸等等,她推着小推车,从距离电梯最近的618开始,一间一间的整理。
一切都与往日没什么区别,清静的宾馆六层,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般。
走廊是声控灯,每当她走进一个房间清理,走廊的灯就会熄灭,无论晴天阴天,这条直廊在没灯的时刻,都是灰栋栋的。
每间房在阿姨打开门的瞬间,都会有奇怪的味道冒出,多半都是属于之前住的那个人的气味。
有的时候是香味,有的时候是臭味。
有的客人整洁,住过跟没住过一样,不怎么需要打理。
有的客人却不行,总是把房间折腾的乱七八糟,赵阿姨要打理许久才行。
在推开601室的房门时,走廊的声控灯闪烁了下,赵阿姨扶着腰抬头看了看灯,见灯只是闪烁了下便恢复如常,她这才回头,继续推门。
604房的客人把房间弄的脏乱不堪,她整理完累的浑身发酸。
此刻只期望601能整洁一些。
当房门彻底推开,赵阿姨的愿望也彻底落空了。
她将房门推开,这扇门立即歪歪扭扭起来,她偷偷一看,才发现房门上半部居然已经完全与门框脱落了。
“哎呦,这客人是来拆门的吗?”
扶着房门上半部,推开抵吸在门后的吸铁机关上,让房门保持着敞开的状态,赵阿姨站在门口有些无奈。
只见房间内床上地上乱作一团,被子枕头甚至床单床垫都要么在地上,要么一半在地上。
桌上的台灯摔在地上,墙上的电视都歪了。
窗帘被扯掉一半,屋子里的床头柜、电脑桌等可移动的小桌小柜没有一个在它原来的位置。
这……
——仿佛有几十个人在这屋子里开过轰趴。
“一会儿还得让前台找师傅过来修文,这窗帘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挂上去。”赵阿姨走进房间,先将几个柜子推回原地,却发现在柜子侧面有不少划痕,瞧着不像是刀割的,倒像是很尖锐的指甲用力一道一道抠出来的。
昨天晚上,到底是什么疯子住在这屋子里啊。
推好床头柜,赵阿姨看了眼在房间中心放着的一张椅子,走过去时,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扭头朝着身后望去,一切如常,舔了舔嘴唇,她莫名有些心慌。
虽然是朝西的房间,但白天也有光照进来,她朝着窗外的房舍看了看,就笑着摇了摇头。
待她俯身去搬面前的椅子时,却没看见,身后一道黑影蠕动着,从她的影子里蔓延开来,渗透进房间的地板,再次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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