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婆伸出手,眼球突出, 嘴巴张开, 似乎喊道:“救我——”
小盐巴楞了一会, 飞快地跑进厨房, 把所有的符纸都扯了下来,一张一张往血泥上贴。
血泥像受到刺激一般, 如潮水般涌盖住了鼻尖, 涌进了他的嘴里,原本以为是股恶臭的气味,实际倒也不是, 一点腥味没有, 只是油化得很。
渐渐的, 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溺死的感觉席卷全身, 小盐巴难受到极致了,胸口仿佛憋着一口气——
他猛地睁开眼睛,四周的景象变了, 眼前是白色天花板, 和白盼凑得极近的脸庞,自己蜷缩着身子,躺着他的大腿上,嘴唇有些湿润,像是刚刚被舔过似的。
“甜的。”白盼纤长的手指在他柔软的唇瓣上按了按。
他说……什么是甜的?
小盐巴的大脑仿佛有一辆卡车碾了过去, 懵了一霎。
见他愣神, 白盼缓缓垂首, 对准他的唇瓣又亲了下去,小盐巴在接吻的时候已经学会乖乖张开嘴巴了,两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导致被迫咽了好几口唾液。
吻得时间长了,小孩脸颊变得滚烫,白盼细致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才舍得放开他。
分开的同时,还牵扯出透明的银丝。
小盐巴被亲傻了,还问哩:“你……你怎么亲我呀……”
白盼看着他,轻笑一声,舌尖沿着湿漉漉的嘴角,漫不经心地扫了一下。
小盐巴看傻了,本就有些茫然的脑袋瞬间晕乎了,心脏砰砰乱跳,浑身涌起奇异的燥热。
……怎么乱勾引人呀。
他不敢再瞅白盼了,便移开视线假装看向其他方向。
沙发的对面,躺着一个老人,正是险些被红色烂泥同化了的老阿婆。
小盐巴恍神,想起自己才死里逃生,便拍拍滚烫的脸,急急问道:“阿婆怎么在这?刚刚到底是中邪了还是现实存在的?要真实存在,那个人不人鬼不鬼蠕动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问了一连串,白盼倒不慌不忙,撩开他额头上的一簇发丝,说:“本来想进来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
小盐巴愣了愣。
“有不好的东西在盯着我们。”白盼的下巴朝老阿婆的方向点了点,解释道:“心怀不轨,又对我们有所忌惮,便从老人下手,老人阳气弱,正适合它居息,这次没有成功,下次一定还会再来。”
小盐巴紧张道:“那怎么办?”
“暂且没事了。”白盼笑眯眯道:“我的口水是辟邪的。”
口水……小盐巴恍然大悟,难怪要亲他哩。
白盼俯下身子,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低声道:“不放心的话,可以再尝一尝。”
小盐巴双颊爆红,不知所措。
白盼逗了他一会,对面沙发便传来了动静。
那老阿婆悠悠转醒,正恐惧地看着四周,颤抖的脸部肌肉预示着她还未从刚才的险境中摆脱出来,她转动脑袋,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躺在屋中,更是惊恐万分,嘴里叽里咕噜也念叨着什么,就要往回走。
“坏小孩,坏小孩,走错路,投错胎,别来,别来……”
这句话听着耳熟,之前也听她絮叨过,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小盐巴发现自己还躺在白盼腿上,赶忙坐起身,拦住了阿婆。
“你们要干什么?”老阿婆后退几步,做出防卫的姿态。
小盐巴道:“什么叫坏小孩,为什么会走错路,投错胎呢?”
老阿婆冷冷哼了一声,做出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绕过他往屋外走,神经质地说:“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
“他已经缠上你了,你没发现吗?”白盼突然道。
老阿婆蹒跚的步伐一顿,要有人站在她前面,便可以清晰看到布满皱褶的额头上不停淌下汗珠,仿佛下着永无止境的暴雨一般。
“他为什么会缠上你?”白盼走近她:“为什么会缠上我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阿婆垂着头,死死盯着大理石纹路,视线逐渐昏花,这不规则的纹路仿佛在缓缓移动,不断转着一圈又一圈。
她的意志逐渐崩塌。
白盼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想说,就走吧。”
老阿婆迈开步子,跑一般地就想离开。
白盼道:“晚上,他还会再来。”
“你说什么?”老阿婆僵硬地问道。
白盼笑了:“您怎么不走了?”
老阿婆像是被打击到了,她的双腿抖得厉害,甚至不敢离开小盐巴的出租屋回到自己家里,她的内心在做激烈的斗争,然后,用发颤的声音问道:“我说了……就能获救吗……”
白盼摊手:“这要看你提供的信息了。”
老阿婆走了回来,她脚踝的皮肤已经皱成了老树皮,眼睛里闪烁着浑浊的光芒,她坐到了沙发上,颓然道:“是丽丽,丽丽想要杀我。”
“丽丽?”小盐巴奇怪地问:“你是说,本来这间房子房东的女儿吗?”
“还能有哪个丽丽?”老阿婆冷笑道。
……
丽丽跟着母姓,叫张丽丽。
我们都喊她的妈,叫做张女士,都几十年的邻居了,也多多少少知道点他们家的情况。
这张女士从小喜欢打扮,长得也漂亮,机灵聪明,可惜初中的时候跟着几个小混混学坏了,打架斗殴,逃学逃课,高中还没毕业就辍学了,也没去上班,就呆在家里啃老。
她变得贪慕虚荣,爱买奢侈品,起先啊,觉得父母的钱不够花,便在外面借了三十多万的高利贷,两个老人把她骂了一顿,咬咬牙帮忙还了,后来她看自己花钱,父母愿意垫上,就更加肆无忌惮大手大脚了,结果催债的又打来电话,数字不得了啊,一百多万,老头就不肯还了,一咬牙一跺脚,把张女士赶出去自生自灭。
听熟人说,这张女士从家里出来后,跑去夜总会干了,那里钱多,赚起来也不累,后来认识了一个大老板,有妻有女的,还想上位当正房呢,人家怎么可能那么蠢,玩玩罢了,但张女士不信邪,偏要搞出点花样,想尽办法怀了孩子。
那个时候,张女士已经跟了大老板七年,人家也不是石头做的,动了侧影之心,向她保证,只要是个男孩,今后只要他活着,就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一分一毫。
结果你也看到了,是个女孩,张女士是用他来圈钱的,又不是真心要养,自然不会喜欢,越看越嫌弃,一出生,就把她丢给自己父母照顾了。
老年人,照顾不动啊,磕磕绊绊的,千辛万苦地,总算把她拉扯长大了。
大概三四年前吧,隔壁住进来一户人家,外省的年轻夫妇,带着个小男孩,跟丽丽同岁,这对夫妻不是省油的灯啊,仗着丽丽外公年纪大,就一个劲的欺负他,垃圾袋不仍进垃圾箱,反而仍在丽丽家门口,还养了条狗,随便撒尿,搞得我们都觉得烦,那小男孩也顽劣的要死,用那个圆规,扎丽丽的后背,小孩子的背多嫩皮肤多细,真是作孽。
这事持续一年被老头子发现了,带去医院,女孩子全身上下都是孔啊,惨不忍睹,赔了钱也没下文了,那户人家最后也搬走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其实只是刚刚开始!
去年,我去菜市场买菜,听楼里“包打听”讲的,扎丽丽后背的男孩,刚搬走没多久就失踪了,一直没有找到。
我就留了个心眼,但也没特别往心里去,结果一年间,所有跟丽丽不对盘的人,要么失踪,要么死亡,遭遇不测的方式千奇百怪,邪门得很。
这小姑娘会不会懂什么邪术啊?
……
老阿婆说完便不吱声了,像个会站立的乌龟,缩在原地。
小盐巴用狐疑的目光打量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才这么害怕?”
老阿婆怒道:“我能干什么?我要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被她缠上了,你们不也跟我一样?五十米笑百步。”
这倒提醒他们了,如果真像老阿婆说的,是丽丽想要杀他们,老阿婆跟她出生起就是邻居,可能还会有不愉快的矛盾,他和白盼只是刚刚住进来,又怎么得罪她了?
实在想不明白。
老阿婆见他们疑惑不已,摇了摇头,打算离开:“没用……一样没用……”
临走前,白盼问:“这间房子的女主人经常回来吗?”
“不太回来。”老阿婆咧开皱巴巴的嘴,露出两颗黄蜡蜡的牙齿,回答道:“十四年了,从没见她给过生活费,说明根本不想看到自己女儿,怎么还回来给自己找难受?”
白盼又问:“那她有没有特别的癖好,譬如,剁肉。”
“剁肉没有。”老阿婆没好气道:“但喜欢打人,经常有事没事打她闺女,有一次,差点没打进医院。”
女孩说张女士喜欢剁肉,阿婆又说张女士喜欢打人,她们俩一定有一人在说谎。
到底谁在说谎?
小盐巴想了想,提出质疑:“动静这么大,你们不报警吗?”
“报警?”老阿婆嗤笑:“为什么要报警?别人的家务事,我管什么啊。”
老阿婆这么说着,便摇着头走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无关,无关,莫管,莫管……”
老年人弓着背,渐渐走远了,这次白盼没有阻止她。
“她没事吧?”小盐巴担忧地问道。
“你没发现吗?”白盼挑眉。
小盐巴茫然:“发现什么?”
“她的身后有两道影子纠缠不清,大概活不过今晚了。”
小盐巴视线往下移,楼道里的阳光照射下来,正好把她的影子拉长,仔细一看,竟形成了两条,一条把另一条紧紧栓了起来,像是要把它掐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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