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二十年的家人, 即使脸一摸一样, 举止上也会有巨大的差异。
我一直读寄宿学校,回去的时间不多,所以没察觉出有什么古怪,但在回到家以后,一些弊端,就渐渐显露出来。
第一次发现不对是在三年前的寒假,我妹妹不小心撞碎了他房间里的古董花瓶, 这是我爸爸最珍惜的宝贝啊, 三千万拍来的珍藏品,以前我、妈妈、妹妹是碰都不给碰一下的。
我以为妹妹要被打了,结果我爸一点反应没有,只是平淡地叫保姆把碎片清理干净。
这是第一件让我在意的事。
到后来,我感到越来越奇怪。
他是很有上进心的人,做什么事都踏实, 认真,努力,虽然应酬时也会喝酒抽烟, 但极其自律, 平时家里基本不碰, 过年的时候, 竟然找来一群狐朋狗友, 在家搓麻将, 发酒疯到半夜……
这就算了, 客厅的地上,竟然倒着满地的针筒,他和狐朋狗友歪七扭八倒在沙发上,一脸迷醉,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他都敢碰?!
我不能接受父亲的自甘堕落,打算找了一天和他谈谈,想不到他恼羞成怒,让我滚,嘴里还骂骂咧咧一些难以忍受的脏话!
要知道,二十年来,父亲只讲究教育,从不骂人,更别提脏话了。
……
曹正羽的脸上满是失望,自己从小崇拜的父亲,曾经一言一行都有临摹他的影子,结果父亲突然之间的堕落,让他措手不及。
白盼道:“既然你能确定你父母被调换,应该不单指这几件事吧?”
“没错。”曹正羽点了点头,他面上有悲痛之色,沉声道:“最近我妹妹……被人杀死了。”
“甘阳大学的曹馨宁吧?”白盼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深如大海的眼眸中闪烁着隐喻的试探。
“你怎么知道?”曹正羽猛地抬头,震惊道。
“甘阳大学离我们不远也不近,况且昨天她同寝室的另一个女生,光天下日死在宾馆外,我不想知道都难。”
“另一个女生……”曹正羽细细咀嚼这几个字,手指不断摩擦着牛仔裤,自言自语道:“不会是黄佳怡吧?”他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厌恶,随着怀疑,这种厌恶越增越大。
白盼趁机问:“你跟黄佳怡认识?”
曹正羽含糊道:“勉强算吧。”
白盼放松下来,笑道:“看你这么说,你们不怎么熟悉咯?”
“当然。”曹正羽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仿佛对“黄佳怡”抱有深深的恐惧和厌烦,哆嗦了一下,才敷衍道:“……希望她在下面的世界能开心快乐吧。”
白盼想要知道的事,不会明言,但总有激到对方主动说出口的方法:“其实我在甘阳大学也有认识的人,据他们说,黄佳怡曾经有个男朋友,正好名字和你相同,也叫曹正羽。”
“她——”曹正羽面红耳赤,这种脸红倒不像羞涩导致的,而是气急败坏,恨不得杀死对方的怒意:“总是胡言乱语,我怀疑馨宁就是被她带坏的!”
小盐巴腹诽,恐怕不是黄佳怡害死了曹馨宁,而是曹馨宁设计,让黄佳怡手里染血,主动受罪,怎么死都不知道。
“能具体说一说吗?”白盼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极为温和地问道。
这件事对曹正羽来说,着实难以启齿,犹豫半晌,又觉得一大男人扭扭捏捏不像话,便瞥开视线,烦躁道:“……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心理也不太正常。”
……
我和黄佳怡算勉强认识。
三年前吧,我妹妹大一新生报道,我帮忙提行李,知道她就住在馨宁隔壁,就顺便一起提了,临走时,问我要了微信号。
几个哥们在旁边瞎起哄,我知道他们别有用心,大概就是被要了号码,对方不是美女,而是其貌不扬的丑八怪,偷偷幸灾乐祸。
当时我怕黄佳怡难堪,本身不喜欢区别对待,就直接给了,这个决定有我自己的考量,一方面,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万一人家小姑娘没那心思,只想单纯感谢,我拒绝她,岂不是太缺德了?
这件事很快被我抛之脑后,想不到三个月后,我在食堂里,又碰见了黄佳怡。
黄佳怡在甘阳大学男生团体中,已经小有名气,甚至偷偷给她取了外号,暗地里骂她死肥猪,还拿她开黄腔,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
我知道有些时候男生对长相丑陋的女生恶意如洪水冲上河岸,止都止不住,我想制止,但一个两个还好,多起来无能为力,这时候,我对她的感情,怜悯中带了几分同情。
所以当她被冷嘲热讽的时候,我选择挺身而出,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没想到,我的同情,竟变成了她纠缠我的根源。
……
说着说着,曹正羽面容扭曲,比起刚才隐忍的厌恶,此时这种情绪已经达到顶峰——
……
我只是帮她出了一次头,全校都在传我们恋爱了!简直莫名其妙!
连馨宁都跑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觉得荒谬,更是难以理解。
我的逻辑很简单,馨宁上大学之前爸妈就开始叮嘱,一定要我照顾好她,黄佳怡的寝室离馨宁近,按照她的体型,力气应该也比馨宁大,馨宁娇生惯养,柔柔弱弱的,学生会又很忙,我没有办法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她身边,我对黄佳怡好点,是因为我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馨宁遇到困难时,黄佳怡同样会帮一把。
馨宁一听立即高兴了,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那个丑女,然后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跑回了寝室。
我有点懵。她们不是闺蜜吗?而且我无法想象“丑女”这种充满恶意的词汇居然会被单纯温柔的妹妹用来形容她所谓关系最好的朋友……
之后就是长达两个月的暑假,那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一场噩梦。
黄佳怡加了我的微信,通过以后,就展开了疯一般的狂轰滥炸,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就算了,还喜欢给我看她P过的美颜图,起初是和馨宁的双人合照,我还能自我安慰,她是想给我看馨宁,后来频繁收到穿吊带的私密照,不停问我好不好看,再蠢我都知道其中的问题了。
我直接说我不喜欢,你不要再发了,黄佳怡表面“嗯嗯”地答应,实际根本没往心里去。
暑假的两个月,我的内衣内裤频繁失踪,问了父母都回答不知道,纳闷了一个礼拜左右吧,看见黄佳怡鬼鬼祟祟在卧室门口徘徊,心里大概有数了,但我始终不敢相信一个正常的姑娘会潜进男生的房间偷私密物件,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见她偷偷摸摸走进走出,才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
我对她厌恶到了极点,对女生好,或者一视同仁,不代表可以触碰底线,要不是黄佳怡跟我妹妹关系融洽,我估计直接把她赶出家门,后来馨宁也察觉她对我的企图,不愿她到家里来了,我也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没过多久,我发现馨宁也变得很奇怪。
我的妹妹,碰到老人过马路会上去搀扶,看见乞丐不管是真是假都会施舍,她单纯,善良,开朗,同时胆小,柔弱,拘谨,保守,我从没想过她会带不同的男人回来过夜,而爸妈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我不会干涉馨宁的恋爱,但同样不喜欢她乱搞,谁知道带回来的那些男人有没有疾病?我避开父母,把馨宁从家里约出来到咖啡店里谈心,还好她比较听话,之后收敛了许多,但收敛并不意味着不做了,我扔垃圾时常看到有她大刺刺扔进篓筐的避孕套。
一时间,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仿佛换了个芯子一般,都变得极为陌生。
……
白盼道:“也就是说,你家人的举止和行为,都和原先相差巨大?”
曹正羽疲惫道:“馨宁死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悲痛,对顾安安比对待女儿还亲——”
他说到一半,猛然想起偏了题,解释道:“顾安安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我表白过一次,被拒绝了,原本以为没希望了,她认识了我妈,两人还成了忘年交……”
大致情况已经了解,白盼问道:“顾安安现在,就在你家吗?”
“是……”曹正羽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好像生病了,我实在无法理解,既然生病了,为什么不送医院,反而要住我家——”这几天一系列事实在太乱,曹正羽根本没有弹琴说爱的心思。
“先别担心。”白盼道:“我有分辨真伪的方法,但你要想清楚,如果验出是假的,你父母可能已经不存活于人世了,你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吗?”
曹正羽咬了咬牙,应道:“可以。”
既然不是自己的父母,还要虚伪的假象做什么,可是,如果他的父母真的被调包了,那真正的亲生父母又去了哪里?
曹正羽不敢想象。
“这样吧。”白盼提议道:“你做三碗红豆粥,给你父母和顾安安喝下,等一个时辰,要是过了一时辰没事,那他们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一个时辰之后,皮肤瘙痒疼痛难忍,你就来宾馆找我们。”
曹正羽用发颤的声音问道:“要吃了红豆粥,疼痛难忍……是什么情况?”
白盼微微一笑,答道:“红豆驱邪,害怕红豆的只能是邪祟,这说明你父母根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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