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郑老夫人离开,殷长欢送走郑老夫人随着郑太后进入殿内。
“外祖母,发生什么事了?”殷长欢心跳得有点快,她有预感这件事很大。
郑太后坐下,声音平淡,“刘夫人的婆婆是一个接生嬷嬷,你当年便是她接生的。”
殷长欢神色一顿。
“你娘从小身子就弱,不能承受生育之苦,我原本是不愿意让她出嫁的,但她看上了你爹,非君不嫁。”
这个殷长欢知道。
“嫁了之后我是不同意她生育的,甚至已经替你爹选好了姨娘,到时候你娘把孩子抱来养在膝下也不差什么,可是她瞒着我悄悄怀上了你。”
殷长欢鼻子有点酸,忍不住喊道,“外祖母。”
殷长欢知道她不是郑太后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她娘才是。
郑太后想对殷长欢勾唇笑笑,然而今天的事情对她冲击太大,她实在笑不出来,能保持平静已经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太医说不能把你打掉,你娘的身体受不住,不如好生调养,或许能坚持过来。一直到你出生,太医告诉我的话都是你娘的身体不错,应该可以平安的生下你,直到你出生,你娘出血过多大伤元气,没多久就去了。”
眼眶滑出眼眶,殷长欢低声道,“外祖母对不起。”
要不是她,或许她娘就不会这么早去,外祖母就不会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
郑太后温柔的替殷长欢拭去眼泪,眼神却冷得不能再冷,“不是你的错。刘夫人来说当年她婆婆给你接生时发觉你娘身体有些不对劲。”她停顿了一下,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是被人动过手脚。”
殷长欢呼吸一滞,瞳孔骤缩,全身冰冷,过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是谁?”
她心里有个怀疑人,但她不敢说出来。
“不知道,刘夫人她婆婆也不是很确定,怕是看错又怕惹出麻烦便隐瞒了下来。”郑太后道,“若不是你帮了他们一家或许这个秘密他们会永远瞒着。”
“不会的,”殷长欢摇头,“就算我不帮他们他们也会来找外祖母,好换取您的帮助。”
“或许吧。”但这些已经不重要。
“我们可以找刘夫人的婆婆来问一问。”
“不行了,”郑太后道,“她婆婆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弥留之际才把这件事告诉她儿子儿媳。虽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查证,但我觉得你娘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那……”殷长欢默了默,语气艰涩,“外祖母有怀疑的人吗?”
郑太后握住殷长欢的手,“长欢有吗?”
“有。”
“谁?”
殷长欢喉咙动了动,“我爹。”
她娘身边的人出问题的可能性极小,那么最有可能对她下手还能不被人察觉到的就只有和她同床共枕的她爹。
郑太后握着殷长欢的手松了松,“外祖母也怀疑他。”她露出庆幸的表情,“幸好我没有把你留在殷国公府。”
殷长欢明白郑太后的言下之意,她如果长在殷国公府,到时养育之恩和杀母之仇会让她陷入艰难的境地,而现在,父亲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只是两个字而已。
虽然心里也会难受,但不是承受不了。
“外祖母,那害您之人会不会也是他?”
“不确定,但两个人很有可能会是同一个。”郑太后分析,“你上一世没有碰到刘家人,刘家人为了求救肯定会找到你舅爷他们,到时候我肯定也会知道,自然就会着手调查。”
殷长欢接话道,“因为外祖母调查这件事被那个人知道了,所以他才对您下手。可是如果是这样,那舅爷他们以及您手里的人应该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或许他们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父亲有可能是害母亲和外祖母的人,这种事对任何人来说都太残忍。
离开前殷长欢问郑太后,“外祖母,他当初娶娘是真心的吗?”
郑太后道,“如果为了权势也算真心的话那也是真心的。”
殷长欢叹了口气,“外祖母,我发现我和娘不只有喜欢好看的人这一个共同点。要是上一世我没发现傅怿和殷白雪的事,那我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和娘一样?”
郑太后心神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傍晚,殷长欢回了郡主府。
她推了所有人的请帖,在郡主府待了八天。
八天后的晚上,殷长欢一晚没睡,天还没亮她就骑马到了午门,遇到了来上朝的官员,其中就有殷国公。
殷国公看到了殷长欢,和旁边的同僚说了两句话后他朝殷长欢走来,“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殷长欢小时候对父亲也是有期待的,可是她长在慈宁宫,见到殷国公的时候很少,而每次见到他他不是牵着殷白雪就是抱着殷琳。
慢慢的,她就对父亲没有期望了。虽然没有期望,但她也没有怨恨,就像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如果真的是他害了她娘,还想害外祖母,那么他们父女俩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殷长欢连马都没下,语气冷淡的道。“进宫。”
“这么早?”
“嗯。”
殷长欢没心情也没精力和她爹说这些没有用的废话,正好这时午门开了,她立刻驱马朝皇宫走去。
上一次她骑马闯皇宫后,皇帝就特许了她可以在皇宫内骑马。
殷国公看着殷长欢的背影,眼眸幽深,面色平静。
有人注意到这一幕,走过来拍拍殷国公的手道,“你这个女儿厉害啊?”
有太后和皇帝撑腰,不把父亲放在眼里,可不是厉害么。
殷国公苦笑一声,“随她吧,她开心就好。”
“话不能这么说,你是她的父亲。”
殷国公笑笑,“我们进去吧。”
同僚见殷国公主动转移话题,心里叹了一声。看吧,公主可不是那么好娶的,连生的女儿都不亲他,真是造孽哟。
……
皇宫很平静,殷长欢面无表情的走到慈宁宫殿前。
前世外祖母就是在这个早上被宫女发现去世的。
“郡主?”宫门打开,小公公惊讶的看着殷长欢,“郡主这么早来做什么?”
殷长欢往里面走,“外祖母起来没?”
小太监小跑着跟在殷长欢旁边,“还没到太后平时起来的时辰。”
殷长欢嗯了一声,让小太监去做自己的事,她走到郑太后的寝殿前。
“郡主?”几个大宫女诧异的看着殷长欢。
殷长欢道,“把门打开。”
几名宫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可是太后还没醒。”
殷长欢语气一沉,不容拒绝,“打开。”
“郡主。”慈宁宫的掌事嬷嬷得知殷长欢进宫了急急过来,其他宫女心下一松,郡主是太后的亲外孙女,但太后娘娘还没醒就让郡主进去这种事她们不敢擅作主张。
一个宫女低声给掌事嬷嬷说了殷长欢要进寝殿的事。
掌事嬷嬷对殷长欢温声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些事,太后娘娘睡得很晚,郡主不如先回房歇一会儿,等太后娘娘醒来奴婢再去请郡主。”
殷长欢有很大把握郑太后不会出事,但从昨晚开始她就提着一口气,听了掌事嬷嬷的话,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开门,我先进去看下外祖母,不会吵醒她的。”
掌事嬷嬷犹豫了下对宫女点头。虽然不知道郡主为什么这么执着一定要现在看到太后,但有一点她能肯定,郡主不会对太后不利。
殷长欢轻手轻脚的进去,寝殿里没有点灯,只有几个散发着微弱光亮的夜明珠。借着夜明珠的光,她看到郑太后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殷长欢觉得这一刻她才真正算是重生了,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她没有继续走近,转身轻轻的出了寝殿。
精神一放松,铺天盖地的困意就袭来了。
“我去休息一会儿,不用叫醒我。”她大概要睡一天了。
她的丫鬟道,“郡主用些吃食再休息吧。”
殷长欢摇头,“不用。”
她现在只想好好,好好的睡一觉,她太累了。
殷长欢这一觉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一样。
她洗漱后去给郑太后请安,结果不止郑太后在,皇帝也在。
她看见外祖母两眼通红,神色憔悴,皇舅舅一脸怒容,在看到她之后这份怒容更甚。
殷长欢心头咯噔一声想,她最近干了什么会令皇帝生气的事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殷长欢跑到太后身边,“外祖母,您怎么了?”
郑太后含泪摇头,似乎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道,“没什么,长欢你先出去,皇舅舅和你外祖母有话要说。”
“不。”太后哽咽道,“皇帝,告诉长欢吧,那是她娘,她应该要知道这件事。”
殷长欢抿了抿唇,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事实证明就是殷长欢想的那样,皇帝语气沉痛的告诉她她娘是被人害死的,郑太后发现了不对想要调查这件事但被人察觉,还差点被害。
皇帝信誓旦旦,“长欢放心,皇舅舅一定会为你娘报仇的,为母后出气。”
殷长欢低了低头,狠狠憋一口气,再抬头时眼睛和脸都红了,“多谢皇舅舅。”
……
金銮殿上,本该严肃上着早朝但因为龙椅上人的缺席而有些吵闹。
有官员实在等不住了去和公公打听,得知皇帝在来金銮殿的途中赶去了慈宁宫。
“这么早去慈宁宫,难道太后身体有恙?”
“这倒没听说,只是据传皇帝听了慈宁宫掌事太监的话后神情很严肃。”
说话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凑到了大理寺卿郑大人旁边。他是郑老将军的二儿子,郑太后的侄子,若有人能知道这件事那只能是他了。
“郑大人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
有人突然道,“听说郡主也在宫里。”
在京城,只说郡主两个字指的一定是德阳郡主,不知何时就形成了这个定例。
众人的目光又移向殷国公,他是郑太后的女婿,又是德阳郡主的爹,要是有什么事他也有可能知道吧。
殷国公还没开口,郑大人语带嘲讽的道,“他忙着宠爱他小女儿和他侄女,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事。”
这语气太不善了,众人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同时心里还很疑惑。虽然以前郑大人也没有和殷国公这个表妹婿很亲近的样子,但也没有现在这么阴阳怪气的。发生什么事了!
有和郑大人交好的人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问,“怎么了?”
郑大人理了理袖子,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没什么,就是看不惯有些人一碗水不端平,偏向小的让大的受委屈。”
这话太有指向了,这不就是说殷国公对德阳郡主不好吗。
“郑大人,”殷国公走到郑大人面前,脸色微冷,“那不过是家中姐妹拌嘴,你又何必说得这么严重。”
郑大人很不屑的嗤了声,然后对他的友人道,“我不和偏心眼的爹说话。”
友人:……
接下来众人发现今天殷国公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不仅被郑大人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还被皇帝冷冷训斥了一顿。
皇帝训斥臣子是常事,但殷国公作为嘉怡长公主的夫婿,德阳郡主的父亲,几乎没被皇帝这样不给面子的说过。
皇帝虽然没有千古一帝的头脑,但他也不蠢,如果有人会对嘉怡不利,那殷国公就是最可能的那个人。
而且他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太后,当年他得知嘉怡心仪还不是殷国公世子的殷博文,为了满足妹妹的愿望,他跟殷博文深谈了一次。
早朝结束,皇帝将殷国公留了下来。
御书房,殷国公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皇帝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好像没有看到下方的人。
他们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事是殷博文做的,但他是皇帝,皇帝做事要证据是讲理,但不要证据也没人敢说他不对。即使不能立即处置了殷博文,让他受点小罪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而且就算这事到最后不是殷博文做的,那他作为嘉怡的夫君,没有保护好嘉怡受点罪也不算什么。
总而言之,现在皇帝很看不惯殷博文。
这天,很多人都看见了殷国公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出宫。
……
皇帝离开后,郑太后告诉殷长欢那个下药的人是慈宁宫的一个老人,在慈宁宫做事十几年了,而且上次没有查出她有问题。
郑太后行事小心,自从怀疑慈宁宫有别人安插的钉子后她就没有用过慈宁宫的饭食,吃的都是暗卫送来的,这才没有着了她的道。
殷长欢听了吓得一身冷汗。
郑太后再道,“哀家昨日查过了,只是结果指向赵太后。”
赵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在皇帝登基后也被封为了太后。因为一些原因最近这段时间去了护国寺,美其名曰为国祈福。
殷长欢思索片刻后摇头,“不是她,她可能有谋害外祖母的心但她没有理由害娘。”
“这更像是幕后之人找的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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