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长公主?”殷博文露出一丝疑惑, 继而冷笑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桓定定的看了殷博文一会儿,轻轻一笑, “听不懂就算了。”
“冤有头债有主, 做恶之人无论早晚都是要伏法的。” 他一字一顿的道, “一个也跑不了。”
殷博文面色阴沉,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意,“都说叶大人是谦谦君子,真该让世人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叶桓道,“你还是想想殷家的以后吧。”
叶然瞅着叶桓脸上的讥色,想总觉得自从他们公子喜欢上郡主后就变了, 现在居然也会刻薄人了,进步不是一般的大。
“我还以为他真的能一直那么淡定呢。”出牢房后叶然道。
“他淡定不过是觉得他没有罪,或者说即便有罪也不大,现在判决下来, 他若还能淡定从容我倒是要佩服他了。”
叶然压低了声音, “那嘉和长公主?”
“不知道,”叶桓抬起眼睑, 想说什么但是在看到前方的人后便住了口,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 “郡主。”
“叶大人!”殷长欢走到叶桓面前, 看了眼叶桓背后的牢房她道, “叶大人刚去牢房吗?”
叶桓笑容温和, “我去把判决结果告诉殷侯爷。”
殷长欢撇瞥嘴角,“什么侯爷,他现在是白身一个。”
“是在下失言了,”叶桓纵容的笑笑,“郡主怎么来这儿了?”
大理寺的牢狱关押的都是重刑犯,在大理寺的最后面,守卫森严,一般不会走到这里来。
殷长欢:“我来问他一些问题。”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殷博文。
“那需要在下陪郡主进去吗?”
“不用了,”殷长欢摆手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叶大人去忙自己的公务吧。”
叶桓没有硬要陪着殷长欢进去,有些话不适合他听,但在目送殷长欢进去后他也没有离开。
牢狱阴森。
殷长欢走到殷博文面前,看着狼狈的殷博文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很复杂,没有了在叶桓面前说殷博文现在只是一个白身的洒脱。
殷博文看到殷长欢也很惊讶,惊讶后立刻道,“长欢,爹没有害你母亲,也没有贪污受贿,是你皇舅舅和叶桓陷害我。”
殷长欢面色平静的问,“那你说他们为什么要陷害你?”
殷博文噎住,为什么,当然是皇帝在为嘉怡长公主抱不平,但这话他不能说。
“你看你自己也说不出来,”殷长欢看了眼四四方方的牢房,比她想象中要好。护卫端来椅子,殷长欢坐下正色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喊冤的,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殷博文脸色不怎么好看,殷长欢越轻松越让他感觉到他的狼狈。就像曾经的嘉怡长公主一样,高高在上。
殷长欢问,“你会不会为了维护殷白雪而毒死我吗?”
叶桓说做这件事的人是为了维护殷白雪,她仔细分析了一下,殷博文程氏以及殷老夫人都有可能,但程氏和殷老夫人说没有这个本事先不说,她们两个敢对身为郡主的她下手吗?她们不敢的,但殷博文就不一定了。
“你在说什么,”殷博文道,“你和白雪都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殷长欢知道她问不出个结果,但她就是想来问一问,所以听了殷博文的话她没有任何感觉。
“其实我以前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也是你的女儿,但后来我想也许当父女也是需要缘分的,而我和你就没有这个缘分。再后来,我知道了我母亲的死并不简单,我想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母亲,你之所以会娶我母亲是因为你想要成为殷国公世子。”
这件事是殷长欢前两天从皇帝口中知道的,皇帝为了让嘉怡如愿的嫁给殷博文,用殷国公世子来威胁了殷博文。
当时殷雷的爹已经在边疆崭露头角,虽说爵位都是由嫡子继承,但殷博文是继室所出,殷雷的爹是长子且能力卓绝,由他当殷国公世子也不是那么出阁的一件事,于是殷博文受了皇帝的威胁,娶了嘉怡长公主。
殷博文脸上的无奈与冤枉慢慢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色,像是脱下伪装,露出了本性,“你知道了。”
这件事殷博文没有给任何人说过,他明明才是殷家嫡子,继承殷国公府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最后却不得不通过娶嘉怡长公主来得到世子的身份。
在殷博文看来这是他的耻辱,如附骨之疽的耻辱,让他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将龙椅上的人拉下来,但他既没这个勇气也没那个本事。
“是,我知道了,但我并不同情你。”
殷长欢站了起来,她才十六,比不得殷博文高,但一身气势却不比殷博文弱,甚至还要强。
“你若把这件事告诉我母亲我母亲一定不会让皇舅舅这么做,但你没有,你怕,你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你‘忍辱负重’的娶了我母亲,一边享受着我母亲带给你的好处一边在心里愤怒我皇舅舅逼迫你的事。”
“你知道什么,”殷长欢的话触碰到了殷博文的痛处,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不再在殷长欢面前装温和儒雅,扭曲着一张脸,冷声喝道,“你一出生就是郡主,和你娘一样高高在上,有皇帝太后的宠爱撑腰,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你的感受,”殷长欢徐徐道,“但我知道怎么当一人,知道一个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你,已经不配称为一个人。”
殷博文愤怒的瞪殷长欢,“孽女。”
殷长欢吐出一口浊气,轻笑,“我以为在你心中我并不是你的女儿。”
不理会已经癫狂的殷博文,殷长欢往外走。路过一间牢房,里面是一身囚服的程氏。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殷长欢站在牢房外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牢狱里的衙役以为殷长欢想要和程氏说话,踢了踢牢门,铁制的门发出刺耳的声响。这声响惊醒了程氏,她缓缓抬头,看向了殷长欢。
不过半大个月,程氏却有种老了十几岁的感觉,连眼神都带着沧桑。
她看了殷长欢一会儿然后低下了头,什么话也没说。
殷长欢也没有说话,程氏这个女人虽然恶毒,但真正对不起她娘的人是殷博文。
殷长欢走出牢狱,没有父亲并不要紧,她还有爱她喜欢她的人。
“叶大人,”殷长欢看着牢狱门口的叶桓诧异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
“我家公子不放心郡主,特意在这儿等您。”叶然抢着道。
叶桓扭头看叶然,眉心一拧,斥道,“多嘴。”
叶然跟着叶桓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叶桓没有真生气,不过他还是低下头,因为做戏要做全面。
叶桓看向殷长欢,“我担心殷博文接受不了判决,对郡主说些不顺耳的话。”
“他说得再难听我也不在意,”殷长欢往外走,“而且……”她偏头对叶桓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且什么?”
殷长欢摇头,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语气轻快又狡黠,“我不告诉你。”
她原本是想说就算殷博文的话让她心情不畅,但只要想一想叶大人这张脸,她就不气了。
世间有叶大人如此美貌的男子,为了殷博文这样无情无义,卑鄙无耻的人生气,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她殷长欢最不喜欢的就是浪费她看美人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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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年,在京城称得上显赫的殷家就这么倒了。
殷博文的爵位被废,殷家人自然就不能住现在的府邸。
现在的府邸是以前皇帝赐给殷家的国公府,在殷博文从国公降为侯爵后皇帝也没有让他们搬出去,只是锁了一部分的院子避免超出规制。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看在殷家以前立下的功劳以及英武侯的份上并没有将殷家抄家。
殷家人搬出了殷侯府,搬家那天佟家人全家上门了,替佟氏撑腰要佟氏与殷博武和离,殷博武觉得愧对佟氏愿意和离,但殷老夫人不同意。
英武侯是她的庶子,但她曾经苛待过周氏,且已经分家,她是绝对不愿意去看周氏的脸色,但殷博文被废,殷博武又只领了个闲职,殷家以后还要指望着佟家人。所以殷老夫人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殷博武与佟氏和离,甚至以死相逼,但她逼的只有殷博武,佟家人以及佟氏都不介意她去寻死。
虽然程氏掉包孩子的事情并没有查到与殷老夫人有关,但佟家人一致认为殷老夫人不可能一点不知情。
殷老夫人倚老卖老,佟氏一气之下便再次告到了大理寺。
一般人家和离是不可能找官府的,即使找官府也只会是县衙而不是大理寺,但殷家特殊,郑川接下了这个和离官司。
没有请示任何人,郑川当场就判定佟氏与殷博武和离,要殷家归还佟氏的嫁妆不说,还要殷家给予佟氏一部分家产以作补偿。
佟氏不想要补偿叶桓却道,“这不是给夫人而是给夫人的女儿的,这是她应得的。”
佟氏愣住,眼眶瞬间就红了,喃喃道,“我还能找到她吗?”
“一定能的,”叶桓目光温和,“郡主一直在派人寻找,郡主都没放弃夫人怎么能先放弃。”
因为搬家,殷家所有的家产都做了整理,郑川担心殷家人之后不愿意给,于是在大理寺的堂上就把补偿佟氏的那部分给了佟氏。
殷老夫人闹了吗,她当然闹了,但郑川是谁,他是嘉怡的表哥,怎么会怜悯殷老夫人,最后殷老夫人气晕了过去,醒来后便中风了。
有人说郑川行事无度,竟将长辈气晕了过去,不堪为官。
这话传到了叶桓耳朵里,叶桓当着众人的面,一脸肃容,义正言辞的道,“郑大人侠义胸怀,为了替佟家小姐申冤不顾名声。我真想问一问说这句话的那个人,是不是任由失去亲女的佟家小姐继续在殷家受磋磨就是好官,就是尊敬长辈的好人。”
“若真是这样,那我叶桓宁愿当一个恶名昭彰的坏人,也不愿与这样的好人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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