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清涟正在屋里看着经书,突然一阵心血来潮,遂掐指一算。
今个正是她便宜三儿子过来请安的日子,逢五初十,他都会雷打不动的过来一趟。
原主觉得这个儿子最孝顺。濯清涟觉得要是她的二儿子要是不用在外面忙里忙外的给这个家挣钱,做的能比这个三儿子还孝顺。
近来可能是觉得老夫人气色越好,变得越来越年轻,有了更多的精力,三房目前在府上的孙女们几乎都在濯清涟的面前过了一下脸。
其中未必没有用膝下子孙分散老夫人精力,不想让她过多操心府上事务的原因。
长房的宋若水和二房的宋若舒近来成了濯清涟身边的常客。
自从两人相互漏了底,从宋若水那里知道老夫人早该逝去以后,宋若舒看向濯清涟的目光就有些好奇起来。
自认为已经见识过穿越和重生了,宋若舒觉得这位老夫人不管什么来历,她大概都不会很惊讶了。
除了宋若水和宋若舒,濯清涟身边还多一个身影,她身形单薄,容颜寡淡,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彻底的把她给忽视过去。
此女正是三房的嫡女,三夫人夏秀芹唯一的孩子,宋若兰,如今年芳十二。
脸上的表情和自己的母亲是如出一辙的怯懦,性格有些立不起来。
三夫人夏秀芹是因为自己夫君三女两儿,而她只生下一个嫡女,膝下无男丁,再加上以往老夫人对她的态度,腰板有些直不起来。
宋若兰年纪尚幼,这番姿态自然是长年累月耳熏目染自己母亲的后果。
饶是再怯懦,三夫人夏秀芹也没有把三房的两个庶子两个庶女往濯清涟这个老夫人跟前多领。
她很清醒的知道谁才是她肚子里面爬出来的。
庶子庶女们有姨娘,跟她再亲也是隔一层的。
至此三个孙女就成为了濯清涟身边的常客。
濯清涟加三个孙女,正要用午膳之际,有人禀报三老爷过来给她请安了。
濯清涟眼皮子都没抬,道,“先用膳,让三老爷等会儿。”反正这个儿子每次过来都是吃过的,比起家常小菜,他更喜欢外面餐馆的大鱼大肉。
原主所以为的孝心,也不过只是人家甜言蜜语奉承的一些话。
最终目的就是从老太太的手里拿到足够挥霍的零用钱。
而老太太手里的钱,几乎全是二儿子孝敬的。
真是实打实的孝心比不过人家的几句甜言蜜语。
宋景严在前院用着茶水,有些心不在焉。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母亲这里吃了个闭门羹。
难道他的事发了?
不可能啊。
据他所知老太太已经很长时间都不管事了。
茶水一杯接着一杯续上,直到宋景严喝了个水饱之际,里面的人才过来告诉他老夫人已经用膳完毕了。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宋景严大步迈了进去。
屏风后面,宋若水和宋若舒两人磕着瓜子闲谈。
“三叔每次过来都是找祖母要钱的。”宋若舒道。让她心里有些不平的是,那都是她爹孝敬的,以往却没在老太太这里得过好。
宋若水拉了拉宋若舒,低声道,“这次祖母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再让三叔得逞了。”
要知道,以往老太太可没让人怠慢过这个宝贝三爷。
一旁,宋若兰深深的垂下头,身下有些坐立难安。
“孩儿给母亲请安。”一进门,宋景严就笑容满面的给濯清涟行了一个大礼。
礼多人不怪,莫怪加上嘴甜能哄得老太太把棺材本都掏出来给他。
可看人,是不能只看一个表面的。
濯清涟眼皮都没抬,不像以往连忙扶他起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事?”
“没事就下去吧,最近我喜欢清净。”
宋景严被濯清涟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闻言他面露委屈,已经不年轻的面容上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可是儿子哪里做的不好,母亲说出来,儿子改还不行么。”
“真的?”濯清涟这才看向他。
“自然是真的,千真万确。”宋景严忙不矢的点头保证道。
“这话你已经对我说过了,那为何还要知错犯错。”濯清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头发被丫鬟们打理着整齐,面容看上去具是威严,看的宋景严心底猛的一寒。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景严心里一突,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难保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在诈他。
濯清涟眸光清明,再无宋景严以前见到的那丝混沌,如同一把利剑,透过眼睛这个窗户,直直的望进了宋景严的心底。
就像内心深处所有的阴暗皆无所遁形一般,被人彻底看穿的狼狈感让宋景严一下子软了身子,再没法维持跪姿。
宋景严低声粗.喘着气,心口‘怦怦’直跳,直欲碎裂。
“你昨晚没回府歇息,是去了哪儿?”濯清涟轻声问道,收回了对宋景严的压迫。
宋景严恍惚,下意识回答道,“孩儿应友人之约……”
“嗯,你们先是去了青楼喝了花酒,而后你和你友人心中技痒难耐,又去了赌馆,在那里呆了一夜。”
“直到天亮,你们身上的钱都输光了,这才打道回府。”
“回府后,你先是洗漱一番,而后小憩了一会,醒来就直接往我这边来了。”
濯清涟声音不高不低,把宋景严身上昨天发生的事情缓缓而道。
“让我想想,你这个时候过来找老婆子干什么?”
“应该是身上没钱了,想从我这里得点继续逍遥去。”
宋景严身上不是没钱,输了钱以后,他下意识的就到自己母亲这里,想把手头上的这个漏洞给补上。
听到濯清涟把昨天的事情娓娓道来,如同她亲眼所见一般,宋景严后背瞬间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难道他的身边一直有人在盯着他?
屏风后,宋若水和宋若舒听的目瞪口呆。
可若是她们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她们祖母好像根本就没有和下人搭过话啊。
宋若兰亦是少见的抬起头,表情惶恐不安。
“娘亲,娘,这事是孩子做错了,孩儿以后一定会改的,真的会改的。”宋景严惊恐道,连忙屈膝前行去抱濯清涟的小腿,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称呼也换成了更亲昵的。
他去赌馆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就被老太太抓住过一次。
溺爱归溺爱,老太太还是知道赌博会害人一生的。
那一次,也是老太太对这个心尖上的儿子少见的动了武。
子不教父之过,宋景严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老太太自觉得担任起母亲的责任。
老太太眼睁睁的看着宋景严被执行了家法,纵使心里疼的滴血,也没有上前去制止。
如今距离宋景严那次家法已经过去十多年了,现在想起来,他的身体还对那顿打吓得直打摆子。
老太太以为自己的儿子早就改正了,毕竟,她都那么严厉了。
却不知,这个小儿子是变得更加油滑,让她再没抓到把柄罢了。
家有余财,每每缺漏都会从家里面拿到钱及时的补上,是以,这些年这件事从来都没再捅到老太太跟前去。
濯清涟估摸着,知道消息的要是老太太本人,以她现在的年纪,估计会被这个自幼就疼爱有加的儿子给气死。
赌博害人,老太太心痛的不会是那些钱财,而是沾染上赌博,有可能会毁了小儿子一辈子的恶习。
这才是把小儿子当眼珠子看待,老太太最受不了的一件事。
“来,母亲再给你一次机会。”濯清涟拍拍宋景严这个儿子的头轻柔道,声音里让人没有听出怒气。
“当年你向我保证过什么,再保证一次吧。”
宋景严忙不矢的连点头,心头有一股逃出生天的喜悦感。看来老太太年纪是真的大了,已经打不动他了,“孩儿是真的知错了,以后若是再犯,必会被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死后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瞧瞧这些话,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
濯清涟眸子这才有了点笑意,道,“甚好。”
“这次希望我儿真的谨记在心,你要知道,老天爷会在天上看着的。”濯清涟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慈和。
“若是你做不到,真的会被雷劈的。”
宋景严连连点头,用袖子擦脸,“孩儿以后不会再犯了。”
知道老太太算是放他一马,宋景严以往的性子又恢复了过来,跑到濯清涟身边献殷勤道,“听说娘你最近在看道经,要不要我二哥出钱给道观捐些香火钱。”
上下嘴皮子那么一碰,空手套白狼的就把别人赚的钱变成了自己的名声。
濯清涟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道法自然,只要我心中有道即可。”
“等哪天,我等到了你这个儿子的孝敬,再去道观里面还愿也不迟。”
宋景严牙齿差点碰到舌头,老太太居然在向自己要钱?
他哪里有钱啊?
只怕老太太还愿无期了。
宋景严讪讪的转移了话题。
屏风后,宋若舒抚着胸口让自己莫生气,“呵,三叔,可真是会做人啊。”拿她爹的钱做人情,却还没多给她爹说说好话。
态度还真是理直气壮啊。
宋若水垂眸,神情若有所思,这个家里面,好像不止三叔吧,就连她父亲,也把二叔的钱都当成自己的。
可这样是不对的。
由于前朝因贪官污吏横行,最后导致百姓民不聊生,今朝太.祖被压迫到极致,揭竿而起。
新朝建立以后,颁布朝堂律令,不再禁止百官经商。
家中亲人就算经商,也不必再受到三代之内不能科举的限制,这对官员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是以现在文武百官多多少少都有些家底,贪官污吏一下子少了大半,政治都为之清明了不少。
家里面有人经商,可是那不代表都必须供给家里面的朝廷官员。
可是这个家里面,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宋若水突然想到,上一辈子老夫人离世以后,宋若舒长成,迅速的三房分家,钱财上和大房三房彻底的划分了界限。
没了大手大脚的来源,她的父亲在朝堂上变得举步维艰,三房更是从来都没有节制,变得穷困潦倒。
可是这又能怪谁?
可笑上一辈子父亲一心想要把二叔这个弟弟给控制在手里。
外人都说,二叔是父亲的钱袋子。却很少有人说,二叔是父亲的弟弟。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没有她父亲,就没有二叔今天一样。
宋若水自嘲一笑,冲着宋若舒轻声道,“五妹妹,我也想要学着做生意。”
旁边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是宋若兰开了口,像受了惊吓一般的小兔子,宋若兰怯生生的看向了大她一岁的宋若舒,“五姐姐,若兰也想学经商。”
“养娘亲。”宋若兰又加了一句道。
几步的距离,宋若兰没有添上宋景严这个父亲。
三房的孩子是这个府里最多的,她性子不太讨喜,历来和父亲就不太亲近。
她母亲没有儿子,宋若兰也想跟着一起经商,手上有了钱财,以后也好奉养自己母亲。
宋若舒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啊,到时候咱们一起经商,一起进步。”
眸光和宋若水对上,宋若舒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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