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游戏的最终目的, 不是什么拯救城镇, 而是要他们助纣为虐,帮助教会铲除异己。

    那所谓的感染病也更像是一种现象, 一种在人群之间蔓延的现象,比方说传教。

    陈溺从地上站起身,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心想着,疫医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来了。

    既然他已经感染上了那所谓的“疾病”, 光着脚不怕穿鞋的,他大可混迹于人堆里之中耐心观察,无需再畏手畏脚。

    拿定主意后, 陈溺转身走下楼梯台阶。

    修道院一楼大厅内聚集了不少玩家,他们试图从修女口中撬出些什么有用的线索,毕竟神父曾经提到过“天亮之前不得和修女、修道士交谈”。

    那是不是代表着, 在天亮以后就能从那些nc口中的道有价值的信息

    在陈溺出现在大厅时,人声陡然弱了下去。数道目光集中于他的身上, 饱含探究的意味。

    他回视其中一人, 又不怎么在意地收回视线, 脚步未曾停顿过,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修道院。

    在他走出修道院的大门, 又过了两扇分钟后,人群中逐渐出现訾议。

    “怎么没人去问问他,神父有没有和他单独说过什么我们又不是竞争关系,怕什么啊。”

    “说得好听, 你怎么不去问”

    “他怎么是一个人出去的”

    众人没料到,在他们议论期间,话题的中心人物又折返回修道院内,他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样。

    陈溺在大门前站了一会儿,视线锁定一名青年女人身上,径直向她走了过去。

    不等对方做出任何反应,他先一步开口,直截了当地问“我记得你不是一个人来的,你的几名同伴都病了吗”

    那女人作愣半晌,回过神后忙不迭地连连点头“是,从昨天开始就在发烧呕吐。”

    陈溺“修女有过帮助吗比方说药物治疗。”

    起先处于观望状态的玩家纷纷围聚上前。

    他们争先恐后地说起自己的遭遇“修道院里的nc太奇怪了,他们根本没有给我们任何帮助。”

    “对,我女朋友吐得七荤八素,结果我喊过去的修女拉着她的手,让她一起跪下来祈求祷告,说上帝会保佑她。”

    “我算是发现了,那些nc唯一的技能就是土下座。”

    陈溺微微皱起眉头“头一天晚上你们在外面,看见了什么”

    他的问题变化得太快,跳跃幅度也过大,以至于众人听到后齐齐愣了一会儿,隔上几秒后才回答起他的第二个问题。

    来到小城镇的第一天,他们由于惧怕修道院中的白疫医,迟迟不敢进入修道院。

    凌晨十二点,修道院的大门悄无声息地闭合,当众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被关在了门外。

    修道院外没有路灯,四野阒然,巍峨冷峻的修道院在月光映衬下越显阴森诡异,月色过于清浅,不足以起到照明的作用,通往修道院的唯一一条小路在夜晚化身为了一条黑洞洞的幽径。

    就在众人徘徊在外时,幽径中出现了几名漆黑的人影,那些人没有眼白,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呈现出灰黑色,完美地融入了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

    直到他们开口说话时,修道院外的人才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请到这边来,离开那座修道院。”

    “快过来”

    “你们不能留在那里。”

    他们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急切,又压得很低,如同是围聚在那里窃窃私语一般。

    虽然看起来可怖,可一部分人认为他们好像没有敌意,便试探性地走向他们,大部分被同行的同伴拦下来,有一两个人走到了路口处,立刻就被从黑暗中伸出的手给拖进了阴影之下。

    接下来的事不必再提,陈溺也都知道。

    提起这件事,那些人纷纷露出惶恐不已的神情。

    一男子说“我妹差点儿就被跟过去了,还好我及时拦住她。”

    陈溺睨了他一眼“你们应该和他们一起走的。”

    那人惊诧道“是我们刚才描述的不清楚吗那些人连眼白都没有,浑身上下全是黑的,还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呢。”

    陈溺稍加思索,说“生病的人是不是在那天晚上选择靠近黑影的那些人”

    闻言,众人相互之间核对了一下,最终得出结论“是的。”

    人群中出现了质疑的声音“这么说的话,那些人就是传染病的源头了,你还让我们和他们一起走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陈溺漠然道“跟上去,结交他们所有人,然后杀光他们,如果你们这样做了,这场游戏在第一天晚上就已经结束了。”他停顿一瞬,又补充了一句“就目前来看,那些黑色的人也不是什么疾病患者,更不是传染病的源头,现在看来,我们更像是被修道院蒙蔽双眼的人,你们的同伴会选择靠近,大概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些人正常的不得了。”

    那些人无法理解陈溺所说的话,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一名衣着得体的中年女人问“神父和你说的”

    陈溺“他什么也没和我说,仅是我个人的猜测,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染病,我们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受到了神父的影响,那些感染者不过是一些不肯接受传教的顽固份子,所以在神父眼中,他们是异类,是污秽的,是黑色的,需要被净化,靠近异类的人将会被视作其同谋。”

    硬要说也什么传染病,那病症就是信仰,感染的源头就是神父,如果彻底沦为信徒中的一份子后果很可能与程几何在圣诞街道上的遭遇差不多同质化。

    他能抵得住“疾病”缠身也不被同质化,是因为受到白疫医特殊关照的缘故,多亏了那碗不知道是什么原料制成的药糊,他的状况比其他“感染者”要明朗不少。

    但难保其他人不会被迫加入信徒的行列中,这也是陈溺驱赶程几何他们离开修道院的原因。

    他双手抱臂在胸前,不咸不淡地说“顺便说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没有接触过感染者,但我在白疫医眼里也是个需要被铲除的异类。”

    此话一出,原本围在他周围的人立即成扇形分散开,周身腾出一个真空圈来。

    “真要是像你说得那样,我们不是应该帮着那些人对付修道院吗”

    “是啊,拆除教堂和修道院就可以了吧”

    异议再起。

    陈溺也觉得他们说的那条路行得通,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有两个选择,消灭其中一方,就能使游戏结束。

    但他更愿意把自己置于与修道院统一立场上。

    陈溺“你们愿意和以白疫医为首的修道院作对,大可随意发挥,我选择助纣为虐。”因为这样更轻松,好歹神父说过,修道士与修女会协助工作,有这么多nc可以随意差遣,清除残党并不难。

    年轻气盛的勇士说“可明显修道院才是错的,修道院是事情的源头,拆掉教堂与修道院,才是更为正确的作法。”

    陈溺不置可否地点着头,等那人话音落下,他紧跟着开口道“等你找到挖掘机和工程车记得告诉我一声,或许我会改变主意临时倒戈。”

    从头到尾,他并没有提及白疫医曾经给过他治疗“疾病”的“药”。

    距离被白疫医赶出顶楼已经过去了四天时间,修道院里的气氛越发低迷,又增加了不少的“感染者”。

    最早的那些“感染者”变为了玩家们口中没有眼白的黑色的人。

    许多人选择离开修道院,留下来的那些“感染者”已然出现了松动的迹象,在修女与修道士的一再劝勉下,不断有人加入祈祷大队。

    神父给的药有用,陈溺的病情发展比其他人要慢,没有再出现呕吐、发烧等症状。

    然而也不能说是好转

    陈溺抬着手,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指甲从昨天开始就出现了黑化的迹象,到了今天,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那并不是静止的颜色,它们在指甲下方流动,像液体一样。

    就在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时,有一名玩家跑到了他面前,紧张地开口道“陈、陈溺,我妹不见了。”

    陈溺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指移到了那人的脸上,漠然说道“或许是和其他人一样离开了。”

    那人摇头,极力否决“不可能,她连下床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说罢,他犹豫了几秒,“你见过钟盒里钻出过人头吗”

    陈溺“见过。”第二天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很奇怪,除了他以外的人,好似都没有看到过有人头从布谷钟里挤出来。

    直到现在,又被这名来与他搭话的青年提起“昨天中午的时候,我在给我妹喂饭,她房间里那只挂钟的小木门打开了之前也打开过,但是并没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说话间,他的眉头越走越紧,“那就是个感染者的脸,它一直在念处决、处决、处决。”

    这倒是和陈溺遇到的不一样,他房间里的布谷钟虽然也有脑袋从里面钻过来过,可并没有说过半个字,仅仅是盯着他狞笑。

    陈溺“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青年无法给出准确的时间,只说“我昨晚从她房间里离开的时候,她人还在床上,今天早上去看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陈溺的视线落在光洁的地板上,仿佛是在发呆,可过程中又若有所思地低了低脑袋“哦那应该是夜里十二点的时候,你是在十二点之前离开的,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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