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笑着让人进门后,才恢复正常的说话声,“东篱只喊了你吗?好几口缸呢,得从屋子里挪到外面来,真是麻烦你了,我让东篱去割肉了,中午炒几个菜,村长一会儿也来,咱们中午一起吃。”
“不麻烦不麻烦,不过是出把子力气,嫂子千万别客气,吃饭就不用了,留给孩子们吧。顾哥现在不在了,你们日子可得精细着过,东篱那几个小子真是能吃的时候呢。”
赵平人如其名,长相平平,但性格憨厚中又带着细致,仅凭着这几句话,就能看出是个值得相交的人,可见顾瑀交朋友的眼光还不错。
“你别跟我客气才是,不过是几口饭食,哪里碍着过日子了。再说,要麻烦你的地方多着呢,跟你顾哥关系好是一码事,找你帮忙是另一码事。总不能白使唤,这要是让弟妹知道了,还不得心疼?”苏瑜笑着打趣,“你就也别跟我推脱了,不然我这会儿可就赶你出门了。”
赵平见苏瑜不像是说假话,也看没再推让。
况且他媳妇儿回娘家了,他午饭就得自己凑合凑合弄着吃。就算是自己弄出来的,他也觉得跟喂猪差不多了。
“行,那嫂子您还有啥活儿,一块儿告诉我,我都给你收拾齐整了。”赵平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看得苏瑜发笑,于是她就简单把自己的设想说了说,“主要是先把这几口缸搬出来,然后在这个位置开个出水口通到这块地方。在压水井这里砌个石头台,划出来一条出水口,一直沿着这条道到菜地那边去。”
赵平看了看,提建议,“嫂子是想弄个下水道吧,厨房那个出水口流出来的水还是通到那个墙边去吧,在那个地下挖个深一点的坑,上面盖上板子填上土,水都倒那里就行。这边通个水道到菜地挺好,不用专门提水浇菜了。”
“挖个坑能行?”苏瑜有些惊讶,没有污水处理系统,直接挖个坑竟然也能用?
赵平笑了笑,“能行,咱村儿都这么干,平时的水就渗下去了,那些枯枝烂叶啥的,刚好沤在坑里,每年挖开两次清下淤泥,还能拿来自家肥个地。”
不得不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苏瑜从来没想过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操作,不过既然有法子,那自然是要弄了。
“行,你看着弄吧,这些事儿我也不懂,你觉得怎么规划着方便怎么来。就是这个坑,得再找个人来吧,我对咱村不熟,你看着叫谁合适?”
“现在地软,我一个人就行。”赵平几下子就把屋里的缸啊锅啊的给挪了出来,然后熟门熟路地去牲口棚子拿了铁锹镐头等工具过来,比划了下地方,“就这儿吧,我给开个这么大的坑,你们五口人够用了。”
话音一落,就挥着镐头开挖了。
苏瑜话都没来得及说,地上就已经出了个坑,边儿上堆着一些挖出来的土。
壮劳力不愧是壮劳力。
这会儿时间还早,顾东篱的肉也还没买回来,不急着做饭。
苏瑜就找了个筐和铁锹,打算把这些富余的土堆到院子外面去。
赵平见了忙拦着她,“这些土不要丢,回头筛一下,把石头啥的捡出来,铺到牲口棚子里去,过阵子嫂子你抓两只猪啊羊啊牛啊的回来养,时不时还得把这土扫出来换晒换晒呢。”
“猪啊羊啊牛啊……”苏瑜嘴角抽了抽,她觉得她能养孩子都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养牲口这种事情,太为难她了,“这些回头看吧,家里都是孩子,我也不一定忙得过来。”
“啊,也是。”赵平有些尴尬地扭过头,他忘了现在顾哥不在了,嫂子这么一个水当当的小媳妇,也确实干不动这些活儿。
他埋着头吭哧吭哧地使劲儿刨了几下地,才挤出一句话,“我觉得我顾哥没死,他们都没找着尸体,怎么能说死了呢?顾哥身手那么好,还会水,嫂子,我觉得顾哥还会回来的。”
苏瑜看着他埋头苦干的身影,觉得小伙子涩着声音安慰自己的样子特别可爱。
多敦厚的乡下汉子。
她笑着应了声,“是,说不定是找不着回家的路了,等他回来,你帮我揍他一顿,怎么能连家都找不着呢?”
“顾家的,在家呢?”
这时候村长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由远及近,随后推门走了进来,“哟,赵平也在啊。”
也不知道为啥这些人来的时候都喜欢问在家不在家。她把人喊来的,还能不在吗?
“昂,是,来给嫂子帮个忙。”赵平笑笑,继续埋头苦干。
村长吧嗒着烟杆没说话。
跟在他后面又进来了一串儿小孩儿。
苏瑜一眼扫过,嗯,是自家四个小孩儿。咦,最后面怎么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
“你们把谁家孩子抢来了?”
“什么叫抢!是他硬要跟过来的!撵都撵不走!”顾南风气呼呼地跺着脚走路,呼哧呼哧地,脸都要气成河豚了。
苏瑜没理他,看向顾东篱。顾东篱把割来的肉放到厨房去,解释,“林婶儿家的刘小胖儿。”
“我不叫刘小胖儿,我叫刘庞”
“噗嗤,刘胖小时候不就是刘小胖儿?”
孩子们瞬间笑开了。
这已经是苏瑜短短一天时间内听到的第好几次林婶儿这个称呼了,她决定腾出空来得好好认识认识这位七大姑八大姨。
知道是谁家孩子后苏瑜就没再管,几个孩子也正满是好奇心地围着赵平挖的坑在看,时不时问点儿童言稚语。
于是苏瑜看向村长,“村长,是我有事儿要请教你,来屋里坐。”
把村长往屋里让的时候,苏瑜又回头嘱咐赵平,“赵平,你累了就歇歇,这些活儿不着急,你慢慢做。等会儿日头上来了就先别干了,等太阳过去再说。东篱,去给你村长爷爷和赵平叔叔倒点儿水来喝。”
这回苏瑜当着村长的面儿使唤顾东篱,村长没说什么。
“顾家的,啥事儿,你说。”村长烟杆一直没离了嘴,屋子里很快弥漫上了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
苏瑜屏着呼吸,笑笑不好意思道,“我这刚嫁过来,家里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我想着,总归应是有几亩地的。这会儿快收麦子加套种其他作物了,您也知道咱家什么情况,没个壮劳力的,这些活儿都难得很。”
“这有啥,你们孤儿寡母的过日子不容易,顾瑀刚走,地也不多,都是一个村儿的,回头我喊几个小伙子,几下就给你干出来了。”村长话倒是说的挺大气,但是苏瑜有自己的想法,“村儿里人帮忙我心存感激,但这事儿毕竟不是一次两次能解决的。我看家里那几个小子,顾瑀都是送去上学的,以后也不一定能回来种地,这天长日久的,总不能年年季季地喊大家帮忙吧?”
苏瑜昨天带几个孩子睡觉的时候,就看到了炕柜上放着的书本,因此晚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就在琢磨这个事儿了。
村长皱眉,“以前小顾送孩子去上学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一个人供四个孩子,哪里供的及?特别是西辞那小丫头,一个姑娘家家的,念什么书?好好在家学学家务活儿,过几年就能嫁人了。”
听了这话苏瑜不大高兴,但也没有就这个问题理论下去,毕竟重男轻女的思想,哪怕再过三十年,都还是有很多地方存在。哪里是一两句话讲得清的?她略过这段,继续自己的话,“之前顾瑀送了孩子读书,没道理入今我嫁进来就不让读了。就算是不让读了,地里的活儿我也舍不得让几个孩子干。就算舍得,几个孩子加上我,也一样干不过来。”
“那你想怎么样?现在可没有卖地那一说。”村长抬眼看了苏瑜一眼。
苏瑜笑了笑,“就算能卖,我也不会卖的。我是这样想的村长,如今要收麦子了,这一季的麦子呢,还是得请村儿里人帮忙收了回来,毕竟得留些口粮。之后,我想把我们家份额的那块地租给村子里或者是想多承包些地的乡亲,不要租金。但下一季的套种,以及之后的收成,得给我们娘儿五个分一部分口粮出来。”
在这个年代,虽然以及有了机械农具的使用,但对大多数村民来说,依旧是个金贵物什。现在还没到后世那种全面现代化机械种植的时代,而且机械种植损耗率相对较高,因此目前种地依旧大部分靠人工。
“村长,您看我这个想法行不行?我年纪小,不懂事,要是有考虑的不合适的地方,您还得提点提点我。”苏瑜殷勤地给村长又添了杯水,还往杯子里加了点昨天乡亲们送的礼里面极少数的白糖。
哪怕到了八十年代,白糖在乡下也还是个稀罕东西,大多数也是省着吃用的。
村长没急着说话,而是继续垂着眼睛吸烟杆。
苏瑜也不催他,顺着门口的空隙往外,看着几个孩子围着赵平跑来跑去,又相互间打打闹闹。
那个邻居家小孩儿,没跟几个男孩儿玩在一起,反倒是一直围着顾西辞小朋友转来转去。一会儿揪揪头发,一会儿扔个草叶子,看上去极其欠揍。
果然,没几下子,顾西辞就瘪了嘴喊自家兄弟。
顾南风甩着小拳头就去揍人了。
顾东篱看上去好像是去拉架,苏瑜却看到他总在拉架的时候要么拽一下刘小胖胳膊,要么挡一下刘小胖的拳头,铁面无私地拉着偏架。
就连不能上手的顾北舟小朋友,都用左手捡着小石子儿往刘小胖身上丢。
没两下,可怜的刘庞小同学就哭着回家找妈妈了。
苏瑜简直要被几个孩子的互动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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