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对朱瞻壑说道“你还不快放手”
朱瞻壑放手, 委委屈屈趴回枕头上, “我抱着他的腰, 又没碰到他的胳膊。”
阿雷质疑的目光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不要脸的说道“他没有碰到伤口,是我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你不要怪他。”
好一朵盛世白莲花,又白又香人人骂。
“你坐着别动, 我解开纱布看看,是不是真的开线了。”阿雷小心翼翼拆开纱布, 看见太医们缝合的线就像蜈蚣腿一样缠绕着他的胳膊。
“还好。”阿雷复又裹上纱布,“要不然你又要受一次罪了。”
朱瞻基觉得阿雷触碰过的胳膊上麻酥酥的,抓着木牛的手就更紧了, 不想还给弟弟。
朱瞻壑那肯就这样被堂哥讹走了,“木牛给我。”
朱瞻基不肯放手, 孩子气的对阿雷说道“我也要一个。”
阿雷不高兴了,夺过木牛还给朱瞻壑,“我难道是专门给你们朱家做钟表的工匠只有这一个了。”
朱瞻基吃瘪,再说下去又要吵架, 闹得不愉快,只得及时止损,闭嘴。
朱瞻壑得意的捧着木牛显摆, “每到整点,木牛自动行走,脊背机关开合,跳出一个吹笛的小牧童。这个礼物独一无二, 我这次没白受伤。”
阿雷说道“你以后要小心,这一次算你走运,以后你要再受伤,我可不送你东西了。”
朱瞻基什么都没有,很是失望,不过朱瞻壑的伤全因自己而起,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不好对朱瞻壑生气,满腔闷气怨气憋在心里头。
两人陪着无法挪动的朱瞻壑解闷,晚饭都摆着这里一起吃,说说笑笑的,好像回到过去童年时光,饭毕,阿雷见天色不早,朱瞻壑受伤有些精力不及,便告辞。
宫门已经关闭,她今晚和胡善围一起睡。
朱瞻基说道“外头雨夹雪,很冷,你穿的袄恐怕压不住风,把我的毛皮大氅披上。”
不容阿雷拒绝,朱瞻基就把大氅搁在她的肩头,朱瞻壑指着炉子,“你再抱一个手炉。”
朱瞻基想着找什么借口亲自送她一程时,外头有宫人进来了,说道“外头路面开始结冰了,胡尚宫命奴婢给胡小姐送来大红猩猩毡、手炉和木屐,命奴婢护送胡小姐回去。”
后宫复杂,胡善围怎么可能放心阿雷,早早做好准备,避免一切意外发生,她可不想让阿雷和后宫牵扯上。
阿雷一听,脱下大氅,“我姐姐派人来接,不用劳烦皇太孙。”
阿雷穿上大红猩猩毡,戴上观音兜,抱着手炉,只露出一张小脸,“你们早些歇息,我走了。”
朱瞻壑趴在枕头上叫道“明日早些来看我啊”
“知道了。”阿雷戴上玳瑁腿眼镜,在夜间她的视力不好,白天勉强凑合。
阿雷刚刚踏出宫殿,就见前方一排排灯笼簇拥着永乐帝的御驾,忙让路,站到一旁行礼。
永乐帝现在看着儿子们就觉得糟心,不想听汉王辩驳,他忙了一天,顶着风雪来看两个孙子,
阿雷捂得严严实实,不过标志性的眼镜让永乐帝一眼就认出她是谁。
看身形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永乐帝为了避嫌,不好像阿雷小时候那样逗她,便赐了一副车驾,送阿雷回去,“天黑路滑,别摔着胡家小姐,坐马车回去。”
阿雷谢过。
永乐帝进了屋子,恰好到了整天,大座钟敲响,案几上的木牛开始行走,背脊弹出一个牧童,两个孙子看入迷,没有注意门口的动静。
一整天的糟心事,就这个木牛是惊喜,永乐帝觉得有趣,没有出声,免得打扰片刻的欢愉,待一分钟过去,木牛停步,牧童缩回去,朱瞻基爱不释手,盘算如何把木牛从堂弟手里诓骗过去。
冷不防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拿走了木牛,朱瞻基心想何人如此大胆,转头一看,“皇爷爷。”
永乐帝亲切的慰问了两个受伤的孙子,走的时候“顺便”把木牛带走了,朱瞻壑敢笑不敢言,防火防盗防大堂哥,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皇爷爷。
我们老朱家果然是祖传三代的臭不要脸。
汉王府。
雨夹雪让本来就阴沉的氛围更加凄凉。纪纲把一摞口供板在案几上,“你们汉王府的属官忠心不亚于东宫,下了诏狱无一人为了脱罪污蔑殿下,都说殿下无辜,和早上火炮炸膛事件无关。”
汉王早有所料,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些属官的死活,问道“我儿子怎么样了”
还是牵挂长子。此时汉王已经有八个儿子了,他嘴上总是骂长子不成器,其实最喜欢朱瞻壑。
纪纲心想,看来我选择不婚不育是对的,汉王一世英雄,野心勃勃,到头来还是跳不出父子情的羁绊。
纪纲说道“宫里头没有新消息传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世子应该无事。”
一听这话,汉王明显放松了,说道“皇上还是不肯见我,不过,无凭无据,谁也别想栽赃到我头上。”
纪纲连连摇头,“殿下,您还是没有意识事情的严重性啊,此事若处理不当,殿下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汉王犹如困兽,“我被困在王府,连门都不得出,除了耗着坚决不承认,我还能干什么难道把脏水泼在自己身上。当时我儿子也在场,虎毒不食子,我能把亲生儿子也折进去要是壑儿误会我,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赔了儿子又择折兵,我不干。”
纪纲劝道“不是要逼着殿下承认,而是现实之下,不得不低头。皇上今天已经命卑职把诏狱里的东宫属臣全都放出来了,官复原职,这说明什么连冻死解缙太子都不发一言,皇上见太子服从自己的一切决定,东宫是可控的,所以放了这些人,眼瞅着东宫要东山再起,势不可挡,汉王殿下要避其锋芒,以退为进,以图将来啊。”
近乎绝望的汉王一听,犹如见到救星,“如何退如何进请纪大人指点迷津。”
纪纲一心挑拨朱家人自杀自起来,巴不得把水搅浑,说道“卑职不才,勉强干了三朝,在锦衣卫干了半辈子,见识诸多皇室秘闻,我给殿下说两件秘事,殿下就明白卑职的意思了。”
“这第一件事,就是洪武朝秦王杀了三十七名锦衣卫,还拔出女官刘司言的舌头,诓骗秦王妃吃下,逼疯王妃。”
汉王听了,难以置信,“二皇叔的确荒唐,与侧妃邓氏狼狈为奸,祸害百姓,死的时候高祖皇帝还列举了二十几条罪状,但是从没有过这一条。”
纪纲说道“史书只是上位者想要别人看到的东西,其实史书记载只是冰山一角,真相才可怕。史书记载邓侧妃是畏罪自尽,但真相是我和毛大人奉高祖皇帝口谕,亲手勒死邓侧妃,制造上吊的假象。”
“卑职想跟殿下说的,不是秦王多么暴戾,而是秦王做下那么多恶事,为何一直拖到卑职和胡尚宫去西安才揭露出来”
“天高皇帝远,远离京城,藩王在藩地的权力大的惊人,因而可以只手遮天,豢养属于只忠心自己的军队死士。”
汉王听了,若有所思。
纪纲举起第二根手指,“这第二件秘闻,比第一件更加血腥。殿下可知道孝陵曾经遭遇过一场火灾,除了地宫,所有地上建筑都毁于一旦”
汉王点头“本王听过,后来高祖皇帝重建孝陵,还加固加高了各个城楼。”
纪纲一笑,“其实那次孝陵不是毁于天灾,而是。表面上达定妃是高祖皇帝从汉王陈友谅那里抢来的小妾,实际上达定妃与汉王世子陈理通奸,有孕后故意勾引高祖皇帝,成为宠妃,齐王其实应该姓陈,他是个杂种。当时齐王早就去青州就藩了,也是天高皇帝远,暗中召集汉王的旧势力,有了私兵,打算日后害死诸位皇子,他登基做皇帝,为陈友谅复仇。”
“是胡尚宫揭穿了此事,高祖皇帝给达定妃下毒,以定妃病重为由,下旨召齐王回京给母妃伺疾,结果齐王为了救出母妃,说服了弟弟潭王,两人带着齐王的私兵攻打孝陵,想要挟持鲁王和孝慈皇后的遗体,以要挟皇上交出达定妃,放他们远走高飞。”
简直闻所未闻
汉王被震慑住了。
纪纲嘿嘿笑道“这事的细节皇上都不清楚,卑职只告诉殿下一人。当时黔国公沐春恰好在孝陵,成功阻止了齐王和湘王的阴谋。两位亲王见大势已去,四面楚歌,便携手从城楼跳下,死前还说宁见阎王,不见贼王,当场摔破脑袋咽气了。”
汉王听了,沉默良久,叹道“本王的封地和齐王一样,也在山东青州,汉王府也是齐王府改造修缮而成的,没想到还有一番前情在。”
纪纲说道“同地不同命。汉王殿下是嫡子,齐王只是一个杂种。”
汉王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秦王和齐王都是天高皇帝远,才有避开皇帝的眼线,暗地里壮大势力。如今这个局面,我以退为进,自请就藩青州,离开京城,然后在青州暗地里招兵买马,组建绝对忠心自己的军队,等待机会成就大事。”
纪纲点点头,“殿下要吸取这次天策卫的教训,不是自己养的军队,就不会忠心殿下,皇上说收就收走了,天策卫只效忠皇上,随时倒戈背叛殿下。还有,殿下永远不要忘记,卑职是站在殿下这边的。卑职杀了太多东宫属臣,冻死了解缙,已经是太子的眼中钉,太子若登基,第一个清算的就是卑职。”
“殿下就藩之后,皇上肯定命卑职派锦衣卫暗探监视青州,到时候卑职会派出心腹过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几个欺压百姓,霸占良田等等无关痛痒的情报送到皇上那里,殿下只管招兵买马,打造兵器火器,皇上已经步入衰老,太子是个瘸子,皇太孙毛都没长全,到时候卑职会配合殿下攻入皇城,拥戴殿下登基。”
汉王听了,热血沸腾,又有些顾虑,“这样真的可行吗会不会落下千古骂名”
纪纲说道“唐朝宣武门之变,同样是嫡次子的秦王李世民杀了太子和弟弟,逼唐高祖退位成太上皇,登基为帝,是为世代贤君表率的唐太宗。只要当一个好皇帝,造福百姓,谁会在乎帝位是怎么来的呢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殿下当了皇帝,史书怎么写,就由殿下决定了。”
纪纲指着皇宫方向,“皇上还自称自己是孝慈皇后嫡出,为此重修了高祖实录等一系列史书,刚开始还有人反对、讽刺。如今呢谁敢说个不字”
汉王心动了,一锤桌面,“我明日就上书,自请就藩青州。”
作者有话要说 纪纲的嘴,骗人的鬼,就是要搞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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