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契约者看到了幼猫, 低声嘟囔着:“这电影院里猫还挺多的, 我这两天看到好几只了,要不黑的要不白的要不黑白花的, 个头都不大。”
“可能是母猫刚下了一窝小猫。”他旁边的契约者随口附和着,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电影屏幕上,没有在意。
每一个怪谈都伴随着一系列条件苛刻的限制, 好像要用这些奇怪的限制来筛选出那些真正一心作死、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人们。
第五怪谈也一样。它有三条限制:
凌晨零点到三点之间。
一个人走上学校背面校河上那座废弃的石桥。
不管发生什么, 一直向前走, 不要停。
——
你就会看到“它”。
……
吴非独自走上了河中央的石桥。
这座桥两边都是用红色的铁丝网围起来的,平时无法通行。夏天的时候两边的铁丝网上会长满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到秋天的时候这些植物就会变黄枯萎,显得外萧索且死气沉沉。
吴非扶住石桥的栏杆,从桥栏侧面翻了进去。
桥上没有人, 灰白色的雾气弥散在四周, 遮蔽着视线。
不管发生什么, 一直向前走,不要停。
之前纪肖他们也曾试着来解过这个怪谈,但这座桥同时只允许一个人走上去,而当时走上来的这个人, 则无一幸免地全部都被淘汰了。所以这群刚刚因为共同目标聚起来, 但实际上并没有对其他人交付信任的计划者中并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一任务。
眼见局面僵持不下,所有人都对要独自面对“桥上的人”极为抗拒, 吴非索性主动站了出来。
人是他拉过来的, 先解第五怪谈的方案也是他提出来的, 更何况他在这个关卡里唯一追求的只是顺利通关,并不会特别在意这些暂时的同伴中是否有人搭便车,是否每个人的贡献不一致。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他本身也要尝试来解开这个怪谈以求通关的。
最重要的是,沈行说过,一切有他,放心。
他没有和沈行说过会是由谁去见桥上的人,但是沈行说一切放心,那么意味着无论走上桥的这个人是谁,他都会平安回来——因为只有这个人平安回来,他们的行动才算成功。
吴非一直向前走着,原本不过十米长的一座小桥,他却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甚至“距离”这一概念本身也渐渐的变得模糊。
他眼前原本是空茫茫的,除了雾气什么也没有,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桥中间的地方却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的心怦怦地跳着,双腿仿佛已经失去了自我的意识,只是机械地、不断地向前移动着。
他离那个人影越来越近。
桥上的雾气逐渐散去,最终,他停在离“那个人”只有一步远的距离。
那个人背对着他站着,看不到脸,只是一个白色的影子,视线向下看,没有脚,也没有影子。
吴非咽了咽口水,即使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内心还是不由得感到慌张,心仿佛要跳出胸膛,浑身血液都逆流着上涌,脊背上一阵阵地打冷颤。
一阵砂纸磨擦般的沙哑干瘪声音突然响起,好像是一个许久没说过话的人,又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死物模仿着人的声音,带着一股直窜人心的凉意:“……你……带来三件我要的东西……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
“……你要什么?”吴非努力保持着镇定回答。
“我要……”
“一张脸……”
“好,”吴非咽了下唾液,“我明天带来给你。你要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要保证我今天能平安离开。”
“可是如果我不放你走……我现在就能得到了……”
“那你就拿不到其他东西了。如果我出了事,等到下一个人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吴非嘴上应付着。
这个“人”看起来还是讲一些道理的,只是按照对方现在这个逻辑,很难保证在他拿来第三件东西之后对方还会放他走。
对方似乎在思考。
“那你要在……明天这个时候……带来给我。”
“我答应你,明天带给你,现在让我离开。”
有一个传说是,如果你答应了鬼一个承诺,却没有兑现,那么无论你在何处,对方都能来到你身边,逼你“兑现”承诺。
不过吴非并不打算违约,也不打算欺骗对方,自然不害怕答应对方。
那个东西听了吴非的话后没反应,但是也没动。
吴非盯着他,试探着一步步后退着向后走……
他离那个东西越来越远,渐渐的厚重的雾气又遮蔽了眼前的视线,那个身影又逐渐看不见了。
吴非直到后背撞到一个东西才停下来。
他已经回到了上桥的地方,背后是暗红色的缠满了不知名植物的歪歪扭扭的铁丝网。
他连忙将双手撑在桥栏上,从桥上跳了下来。
袁三胖等人在不远处等着他,见他回来连忙围了过来,询问进展。
“它要的第一样东西是什么?”
吴非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它说……它想要一张脸。”
深夜寂静的校园后面,众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他们当然不可能真的拿一张人脸来给这东西。
面具。
惊吓过后,几乎所有人心里都产生了这个念头。
“拿一张画着人脸的面具给它,应该可行。”涂书道。
“不能是随便的面具,要一张我们自己定制的面具。”吴非道,“查一下,附近哪里有可以做面具的地方,明天一早就去。”
从那东西今天的话来分析,对方现在暂且放过他,不过是因为它想让自己继续拿它想要的东西给它。等到它得到三件东西之后,未必会放自己离开了。所以他必须要早做准备。
这夜吴非依然没有回名义上属于自己的住所,而是借住在袁三胖的公寓里,晚上照例把自己一天的日程和发现写在记事簿中,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沈行的回复:
“能行,帮了点小忙。”
这是说他相信自己能行?所以只给自己帮了点小忙?
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能行的?你没看见我记事簿里描述的我面对那东西时紧张慌乱的心情吗?哦,好像是他为了在沈行面前保持自己作为计划者的面子,把那段剧情的心理描写都给删了。
不行不行,妄自删减戏份都是不可取的,今天就要给心理描写加戏。着重表现他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在这种一点都不唯物主义的不科学片子里的震惊与慌张……以及还有一点点的,嗯,害怕。
不过吴非倒是很快就发现沈总口中的“帮了点小忙”指什么了。
他的通讯器上新显示了一条消息:
“功能卡牌【红心8:幸运】已经对您生效,剩余有效时间:70:32:10。”
仁信高中处于仁信市老城区,历史较为悠久,后来城市不断向西面的新城区发展迁移,留在这边的住户和企业都越来越少,便逐渐演变成了郊区,附近的商户也不多,十有八/九都做的是仁信高中和仁信大学的生意,并没有可以定制面具的地方。
可能是托那张幸运卡牌的福,他这一白天的运气都还不错,最后买到一张没有脸的白色陶瓷面具,又通过大薛请来仁信大学美术系一位功底很好的同学帮忙画上了脸,谎说是话剧演出时要用。
“我们需要一张面具,面具上的这个人,牙已经掉光了,虽然有眼睛,但是双目失明。”吴非向对方描述道。
“你们这些高中生的要求可真奇怪。”帮忙的同学嘟囔着,但还是很快就把面具画好了。
那双眼睛画得尤为传神——雾障障的,没有丝毫神采。
当天晚上吴非和昨日一样走上桥,见到了桥上的人。
这次他不再像前一天那样紧张,一切也显得更加顺利。
那个东西依然没有转身,只让他把东西放在桥上。
“你第二件东西要什么?”吴非小心翼翼地把面具放在桥上,询问对方的同时也在提醒它,他还会给他继续带来他想要的东西,现在还不是对他出手的时候。
“……我要一双脚……”
那个东西明明没有转身,吴非却总觉得有一道冰凉的视线在不断打量着他的双脚——也有可能是在打量他脚边的面具,让人不寒而栗。
“好,我答应你。我明天这个时候会带回来给你。”
直到彻底离开石桥,吴非的心还在跳动不已。
今天还算顺利,但是到明天晚上的时候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发现他在面具上所做的把戏,又是否会因此而愤怒地不顾一切来报复他。
从第一天的对话来分析,吴非判断对方有三样非常想得到的东西,这种“想要”的念头是针对这三样东西一起的。所以在它明明可以直接取走他的脸的时候,还是选择了等他分三晚将三件东西分别带来,就是为了能最快地得到全部三件物品。
这种心态和玩家要收集一套物品的时候很相似。
当玩家收集一套套装的时候,得到最初的一两件只会激发他们收集的兴趣;但是当他们只差一两件就能收集齐全套时,他们往往会表现得极为迫切希望将这一套马上收集齐,即使要为此花大价钱或耗费极大精力也甘愿。
所以吴非推测,这个东西可能也是一样,他在凑一套东西,只要凑齐了,就能达到某种目的。
第一天是脸,第二天是脚……
但这两样东西他都有,它为什么不直接一次从他身上拿呢?这样也不用等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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