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灵力浑浊, 对青鸾的身体很有损害。
乐韶歌既已中断了冥想,便也不打算保留实力, 一心二用。
此刻她有灌体金光,灵力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正可以毫无顾虑的打架。
便传音青羽,“回来吧。”
青羽也不勉强,立刻化光回到乐韶歌衣服上。
乐韶歌将阿羽安置在自己身旁,设好护身结界。
而后正面向凤箫吟。
她听到了这个人自言自语一般的倾诉。
若她的目的是动摇乐韶歌的内心, 那她做到了——跟青羽一样,乐韶歌很同情她, 无法利索的对她痛下杀手。
……话说回来, 修行至今,除了对战乐清和那一次, 乐韶歌还没动过一次杀意。
并且她还没能杀了乐清和。
若她的剑连乐清和的血都没沾过, 就要先杀一个让她心怀同情的人, 未免也太残酷了。
“我很擅长解咒。”乐韶歌化了清光剑出来,左手手指在袖下勾翻着, 指尖弦线扰动空气,在身前布下一道道法阵——她虽同情此人,却也没忘了在青墟城她一落地, 这人便要夺舍于她。这是个内心已被苦难彻底摧残扭曲了的人,“我也很擅长为人洗经塑脉。”
凤箫吟的面容有些扭曲, “……莫非你想说, 你打算帮我?”
乐韶歌道, “看你自己怎么想。”
凤箫吟大笑着,血染的唇齿让她的笑容悲愤又讽刺,“……你们这些人真是恶心啊!我被人当炉鼎时你们在哪里?!我拼死逃跑我跑了十几次,你们没有一个人来救我。就让我被拖回去,被下蛊,虫子啃着经脉,疼得都发疯了……你们在哪里?!我被人烙印,‘贱’字刻在脸上,什么脏东西都能来染指、来给我盖鼎印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到我被逼良为娼了,你们一个个嫖完了倒来劝我从良。帮我?你们也配!我呸!”
青羽忍不住传音提醒,“她在故意刺激你,别动摇。”
乐韶歌传意轻轻安抚青羽——她知道,放心。
乐韶歌道,“你这些恨意,不妨留给害你的人。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擅长解咒还擅长塑脉,你若有需要可以找我。顺便——我虽然不太擅长杀人,却是个好辅助。你若想找那些恶棍复仇,也可以找我,我很乐意帮你杀了他们。”
凤箫吟猛的怔住了,片刻后啐了一口,“……呸。”
而后毫无预警的杀上前来。
——并不止乐韶歌趁此时机布阵,她也在争取时间重新召唤毒虫。
空气中全是毒虫咔嚓咔嚓的口器摩擦声,泛着异彩的漆黑虫潮自地面逆卷而上,攀上她的脚尖,而后瞬间如盔甲般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那毒虫所过之处,不论巨树还是先前遗留的虫尸悉数被吞没。紫青的瘴气自那虫潮中弥漫开来,那是虫尸破碎时释放出来的毒雾。
她整个人便入一滩粘稠的黑色海浪般扑来。已全无人形,只一双金绿色的眼瞳里满含了恨意和执念。
乐韶歌于是不再姑息,引动了第一重法阵。
细密的弦线编织成网,无数毒虫被网线绞碎。可它们仿佛不知疼也不怕死一般,前赴后继的撞击、吞噬。
片刻后便已将那弦网啃穿。
而后它们撞上了第二道。
乐韶歌勾动手指,奏响了《云门》。镇魔的曲调游走在交织成网的每一条丝线上,净化着如紫色的瀑布般涌出的毒雾。
……可终于,第二道法阵也被噬穿。
而后是第三道。
此刻乐韶歌有充足的法力,可以用最粗暴简单的方式阻拦那虫潮的去路。直至将毒虫消耗干净。
可接二连三之后,乐韶歌已察觉到了,这并不是一次寻常的攻击。那女人用自己的精血喂养毒虫,而这一次她驱动的毒虫数量已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她是将自己整个儿献祭给了毒虫,来发动一次不死不休的攻击。
她知道凭实力她远不是乐韶歌的对手,所以她把命搭上,博一次一击必中的机会。
再这么下去,乐韶歌必然会杀死她。而且是缓慢的,如钝刀子挫肉般一点点将她杀死。
……当然,若杀不死她,她便要拼着残存的一点命力,来夺舍了。
乐韶歌没见过对自己残忍到这种地步的女人。
但她又想——也对,若不是对自己心狠到这种地步,又怎么能从地狱中挣扎出来,傲然对旁人虚伪的怜悯说一声“呸”呢?可是,明明就做成了如此值得自傲的伟业,为何还是不能接纳自我、放过自己,非要换上别人的皮,才相信自己能“重新开始”呢?所谓的地狱,原来也能摧毁这么傲慢的人的自信,让她在肉身脱出泥潭之后,心也还认为自己是肮脏卑贱的啊。
这世上当真有一些人,是不配为修士——乃至不配为人的。可他们依旧修行有成,活得逍遥自在。
譬如乐清和,譬如给眼前女子打下鼎印的四十六人。
该得救的人,却无法得到救赎。而被迫走上邪路,被万人唾骂憎恨。
譬如上一世的阿羽,譬如眼前的女人。
乐韶歌内心忽就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
云心落下的金光猛然动荡起来。
她的愤怒令混沌中的有序、嘈杂中的乐声越发的分明。涡云翻滚着,清圣的灵力、浑浊的灵力与清浊不分的混沌搅拌在一处,化作似有形而无形的一团混元之气,正自云心垂落下来。因无人诉求和命令,那东西的真身与用途尚不分明,然而瀚海中每一个尚还清醒的修士都察觉到了,那是先天法宝的元胎——乳海再次被搅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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