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裕景桥先后回到包厢,菜已经全部上齐了,服务员又给他们添了水,出去时体贴的关上了门。
苏紫茵笑着问景桥:“你跟子裕说了什么?”
张子裕抬眼去看景桥,想他会不会实话实说,他并不是害怕,既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还会让人觉得他不识好歹。
离开这个家容易,但是如果要完全脱离这个父亲,这个家,这不是张子裕说了算的,不管是在血缘上还是法律上,他都是自己的父亲。
“他说……很喜欢你,夸你漂亮。”
“是吗?”苏紫茵半信半疑,但表情很温柔,不会让人觉得她真的在怀疑些什么。
“吃饭吧,子裕喜欢吃三文鱼的,多吃一点。”景象特意把菜转到了张子裕面前。
张子裕点点头,礼貌而又疏离:“谢谢。”
他还是做不到与不熟的人相处得泰然自若,各种话题谈论起来都游刃有余。
苏紫茵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用纸巾擦了一下什么都没沾上的嘴角,说道:“婚礼,您怎么看呢?”
问的张海程。
张海程也放下了筷子说道:“他们自己喜欢就行。”这方面,张海程不了解,只要确定联姻了,这些跟自己实在是没有多大关系,他只需要在婚礼结束后,放出风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张氏景氏联姻,到时候,生意肯定又会更上一层楼。
“子裕喜欢中式还是西式?”
张子裕想了一下说道:“西式吧,简单一点。”西式流程没那么繁琐,宣个誓就行了。
“景桥你呢?”
“他喜欢就行。”
景桥刻意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让一桌人都笑了。
“是先订婚还是……”
“直接结婚吧。”景桥说道,既然已经决定联姻,那么订婚就成了多余的一项流程,可以剔除。
张子裕握着茶杯,时不时的喝一口,像是没有听见景桥说话似的,眉眼清冷。
对于景桥,张子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用哪种情感和情绪去对待,四年前他们的见面是缘分,昨晚的见面是偶然,他们的关系仅仅止步于认识,但现在却忽然要在认识上面再加上一层最亲密的关系,说没有害怕都是假的。
那些什么结婚以后才知道对方有怪癖和不好的习惯,他有个高中同学,当时在外面认识了一个还算有钱的老板,女生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放弃学业,跟那个老板结婚。
张子裕还去参加过她的婚礼,那老板还挺年轻的,长得也是干干净净,张子裕一出现就被那人看见了,张子裕没有出现在金融报纸上,戈婷把他保护得很好,但班上同学基本上都是知道的,想来是那女生告诉她丈夫的。
然后整个婚礼,那男的就缠着张子裕,话题一直离不开生意。
直到张子裕不耐烦的说他不插手公司生意,他还是学生,同学丈夫都还有些不死心,但又没了可以再说下去的理由。
许枫啃着鸡腿,看了眼同学丈夫离开的背影,摇摇头说道:“我觉得李聘以后不会幸福。”李聘就是他们的那位高中同学。
张子裕心不在焉:“你开天眼了?”
许枫一脸“你不懂”,仿若张子裕是三岁小孩的表情:“你看,今天是李聘跟他的大婚之日,结婚呐!人生最重要的阶段,但这个男的全程都在跟你聊天,把李聘扔在一边,眼里只有钱,过不了多久,他就得暴露本性。”许枫一脸肯定的说道。
“本性是什么?”
许枫:“需要掩藏的人性?”
张子裕低着头想着当时在那场婚礼上他与许枫的对话,全然忘记了他还在跟景桥他们一起吃饭,想得入迷,脑海里脑补了一大堆自己结婚后被家暴被冷暴力被虐待,哭着洗碗拖地的模样,想得脸色发白。
又抬头看了看景桥的体格,他看不到他有没有肌肉,但光是身高,张子裕就比他矮了个十几厘米,而且看景桥平时走路的姿态,也不像是一个瘦得只有两把骨头的人。
“那就这么说定了,子裕你认为呢?”苏紫茵看向张子裕。
张子裕反应过来,自然不能表现出来自己在神游天外,但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刚才讨论了什么,便装作想了一下,说道:“可以。”
“好,那婚期就定在下个星期,中间的时间就让子裕搬去和景桥一起住,早点培养感情也好,拍照片这些就你们自己去吧,我们几个就不跟着了。”苏紫茵一条条的说出来,每说一条张海程便点点头,十分赞同的模样。
“景桥去接一下子裕。”
张子裕淡淡的拒绝:“不用了,家里有司机。”
苏紫茵一愣,随即道:“那好吧。”
实际上,张子裕一头雾水,只能装作十分淡定的模样,从他们说话间,张子裕知道了,自己吃完饭就要回家收拾行李去与景桥同住,婚期是下个星期二,中间他们还得去拍照片,景桥不是总裁吗?哪来这么多时间?
吃完饭,同苏紫茵告了别,景桥开车赶去公司,说要处理事务。
张海程在车上看着张子裕也越发的顺眼了起来,嘴角一直都是上翘的,笑得皱纹都多了起来。
“我就知道这次联姻能成,我看景总挺喜欢子裕的。”景象早已经退了位,他们说的应该是景桥,张子裕听了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的表情,置若罔闻。
陈浣纱也符合道:“景总年轻有为,子裕这是捡了便宜啊。”
“说起来我以前还见过他一面?”
见张海程有说故事的欲望,陈浣纱赶紧变作一个对这个故事十分感兴趣和好奇的人,问道:“什么时候?他跟我们有生意往来吗?”
张海程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是很久以前了,景氏遇到财务危机,四面楚歌,当时景总刚刚大学毕业,希望我们能给他帮助,我当时想都没想,我觉得他以后肯定大有作为,一看都是有能力的人,便把我们张氏所有流动资金的三分之二拿了出来。”
张子裕:“……”
又听见张海程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戈婷死活都不愿意借给他,唉,戈婷那么精明,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陈浣纱鄙夷的说道:“那她知道景总今日的成就,不得后悔死。”
张海程拍了拍陈浣纱的肩膀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陈浣纱还想继续说,却被张子裕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父亲,您忘记了当初借钱的时候,我也在吗?”
张海程一愣,顿时好心情都没了,怒道:“你是个孩子你知道什么?!当初要不是我,景桥能有今天?你母亲只是一个妇人,非要插手生意场上的事情,她懂什么?”
张子裕啼笑皆非,话语里带了很明显的嘲讽之意:“你不配提母亲,如果不是她,能有你的今天,能有今天的张氏?”
“你再说一遍!”
张子裕没有扭头,挺直着背,看着前方,冷冷的说道:“您没清楚吗?我不妨再说一遍,没有母亲,就没有父亲的今天,就没有今天的张氏,做人不能忘本。”
张海程气得浑身发抖,张子裕却继续道:“哦,还有,景氏当初的危机,解决资金您知道是多少吗?”
“五亿。”张子裕轻飘飘的说道,而景桥,早已经筹到了所有的钱,却依然选择让外界大肆渲染景氏辉煌不再的消息,他只是想看看,哪些人是狗,哪些人是人。
张海程今天说这话不觉得羞耻吗?也是当着完全不知情的陈浣纱的面敢说,也是想着当时张子裕还不懂事,哪里知道张子裕会当面戳穿他,让他下不了台。
当时张海程和戈婷吵架的时候,景桥坐在客厅听了个清清楚楚,说实话,景桥今天没有因为那些话报复张氏都是客气的了,竟然还选择和张氏联姻,而张海程还在这里不知天高地厚,张子裕对这个父亲,实在是无话可说。
张海程愣住,五亿?那么当初景桥来借钱其实只是一个试探?说的也是,他们只借了五千万出去,对于景氏来说,小的经济漏洞完全不会产生危机,产生了危机,那就是超过张海程他们这种人的预想的。五千万还不够他们缓口气的,当时张海程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原来戈婷早已经猜到了,难怪当初她直直的指出自己鼠目寸光。
可即使是这样,张海程也不允许张子裕,自己的儿子挑战自己的权威,他气得太阳穴疼,指着外面吼道:“你给我滚下去!”
王叔为难的看向张子裕,张子裕淡淡的说道:“王叔,开门。”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
“王叔,开门。”张子裕加重了语气。
“少爷您先去逛会儿,我马上来接您。”王叔不放心的说道。
张子裕点点头,下了车,看着绝尘而去的黑色车尾,扬起了一抹冷漠的笑,随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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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裕没打算让王叔来接,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回去之后,就给许枫打了一个电话。
“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阿裕,我完了,怎么办?”
两人一齐说道,张子裕眨眨眼睛,心情莫名的好了很多。
张子裕坐在星巴克角落里的位置,许枫看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这个聚光体,今天星期六,星巴克里坐了一些学生,都在悄悄看张子裕,张子裕像是没看见的一脸淡然的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我跟骆班做了。”
“我要结婚了。”
“卧槽。”张子裕听了,就是修养再好,人再高冷都忍不住低声爆了一句粗。
“卧槽!”许枫不一样,大喊了一声,于是整个星巴克里的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许枫不管不顾,但也降低了分贝,一脸神秘兮兮道:“我记得你上个星期还是单身,怎么就结婚了?是不是有点早?”
“企业联姻而已。”
许枫不解:“不是很理解你的脑回路,什么叫结婚,而已?这可是终身大事啊!”
“你爸说的?”
“嗯”
许枫喝了一口咖啡,骂道:“你爸就是个狗东西!”
张子裕:“……”
“结婚对象是谁?”
“景桥。”
“哦,景桥,我知道。”许枫点点头,安静了一秒钟,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大喊道:“卧槽卧槽卧槽!就是那个长相赛胡歌腿长赛男模气质赛中世纪贵族男人看了嫉妒女人看了想嫁妈妈看了想生我看了只想喊爸爸的景氏总裁景桥?!”
张子裕虽然不知道许枫哪来的这种形容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先坐下,然后小声点。”
许枫呆若木鸡的点点头,这太玄幻了,今天早上他爸还骂自己,说别人景氏的那个继承人,景氏在他手里市值翻了好几倍,比之前的辉煌还要耀眼,说许枫这样的以后把生意交到他手里,不过几年,就会发展成路边摊,然后今天中午自己的好兄弟就说他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那个景氏总裁景桥?!
“告诉我,你爸是怎么让他同意跟你结婚的?你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他怎么看上你的?”许枫好奇得很。
张子裕:“没看上我。”
许枫不解:“那还联姻?我爸说了,景桥结婚完全可以选择喜欢的,他根本不需要联姻。”
“我不知道。”张子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他来联姻。
“你是怎么回事?”张子裕的事情说完了,该说许枫的了,跟骆班做了……是什么意思?
说到他自己,许枫顿时跟死了半截没埋似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张子裕看着他不说话。
许枫烦躁的挠了一圈头发,说道:“我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昨晚,都喝了点酒,我后来给他们打电话,他们说昨晚回家的时候,我哭着喊着要跟骆班一起回家,然后骆班没办法,就带我回家了,然后,就做了啊,我趁骆班还没醒我就跑了,我把他电话微信全拉黑了,反正高中毕业了,而且他也不吃亏,我是下面那个嘛。”
看见许枫没有因为这个事情耿耿于怀,张子裕稍微放下了心。
“他没找你?”
许枫洋洋得意:“他怎么找我?”
“你好好想想,W市,姓骆的集团,你还笑过他一个月工资六千块,一双鞋子却两三万,你说他会不会是有钱人家公子哥来体验生活的。”张子裕对于许枫这种提了裤子就跑的行为实在是不赞同,要是骆明记恨他怎么办?
许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W市,姓骆的,还很有钱的,只有一家,就是名气只落后于景氏的骆氏。
“他不会找我的,我跟你讲,这个事情,你情我愿,况且我还是下面的那个,他凭什么找我?而且他还是我曾经的班主任嘛,我就当春风一度,春风吹着吹着……”
“骆老师。”张子裕朝许枫身后喊了一句。
许枫顿时住了嘴,趴在桌子上低声道:“你别吓我。”
“许枫,跟我出来一下。”
许枫:“!!!!!!!!”
张子裕抬眼看着骆明,他出来的明显很匆忙,套了一件蓝色的条纹衬衫一条白色裤子便出来了,平时的骆明肯定会穿得更加讲究,显而易见,他派人看住了许枫,许枫只要一出家门,就会被他逮住。
许枫拉住了张子裕的手:“我不要!骆班,骆老师,您就忘了这一茬行不?我反正是忘了,我不认的。”
骆明索性坐在了许枫身旁,许枫看都不敢看他。
张子裕从许枫手里抽出手来,对骆明说道:“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许枫眨着眼睛哀求:“不要啊~”
张子裕:“再见。”
自己打车回了家,苏姨已经在房间帮忙收拾行李了,陈浣纱正在他房间里挑挑拣拣。
看见张子裕回来了,苏姨火气冲天的对他说道:“小少爷,这个女人想拿你的东西,我不许她动,张总就说你允许的,我……”
张子裕点点头,抬手示意让苏姨继续收拾东西,走到陈浣纱面前,拿起了她已经装进盒子里的项链,语气冰冷得像冬日寒冰。
“我记得,我没有允许你动我的东西。”
陈浣纱笑道:“反正你都要走了,这些女人的东西,还有这些手表,这些腕带,包啊什么的,你肯定不会带走的,还不如……”
“你这副样子真让人恶心。”
张子裕看着她陡然变得僵硬的表情,说道:“这些你嘴里的女人的东西,是我母亲的,这些手表,所有东西,我都要带走。”
话音刚落,苏姨就插到两人中间,将所有东西全部装进了行李箱,所有饰品,张子裕有一个专门的箱子,苏姨看着陈浣纱的嘴脸,心道上不得台面。
“陈姨,出去吧。”张子裕淡淡的说道。
看着陈浣纱负气离开,苏姨狠狠的骂道:“不是人!当初小姐那么看重他,她就爬上张总的床,这就是农夫与蛇的现场版,小少爷,你过去景家了一定得注意,可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哦还有男人有机会接近景总,但我看那个景总面相,不太像喜欢乱搞的,但还是得小心点。”
张子裕:“……”
他该怎么告诉苏姨,他跟景桥的关系,接近与没有关系。
可看着苏姨一脸开心的替他憧憬着以后的生活,他还是不想说出来,有个人还在为自己喜为自己忧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收拾好了所有行李,张子裕看着那七八个28寸的行李箱,看了好一会儿,提议道:“其实,不用全部带走。”
苏姨立马摇头说道:“不行,留在这里给那个马上要来住的小狼崽子吗?”
张子裕:“……”
他发现无论什么事情,苏姨都有她自己的理论,并且还可以说服自己,如果东西都要留给陈迟,他的确不愿意。
王叔开了一辆大号越野车,把后面的座椅抽了,才堪堪放下了行李箱,苏姨跟着后面打车过来的,苏姨和王叔的东西不多,一个出租车都能全部带走。
张子裕从车窗看着这个自己住了十八年的家,在心里与它告别。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是完完全全的别人的家了,父亲不是自己的父亲,其他的人,也与自己无任何关系。
母亲,您知道吗?我没有家了。
到达景家的时候,外面大门已经打开了,景家位于别墅区的最里面,周围种满了花数,房子周围的白色栅栏上是雕纹,路过小花园,就是可以进屋了。
张子裕以为门是关着的,没想到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屋里的景象跟外面的花花草草给人带来的生气完全不一样,屋里偏向冷色调,灰白色的沙发,白色的餐桌,屋里连一盆花卉都没有,也没有可爱的装饰品,更不像有宠物的样子,在看到门外的景色的时候,张子裕以为景桥可能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可等进了屋以后,他瞬间改变了看法。
“东西放哪里啊?”王叔把行李箱全部都搬进来了,看了房子一圈,瞬间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因为能够从房子的装修看出主人冰冰冷冷的性格。
张子裕看了一下厨房,没看见阿姨,而且他也没存景桥的电话号码,跟王叔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张子裕说道:“先把东西放客厅吧。”
“哎。”
就在这时,楼上“噔噔噔”的跑下来一个妇人,跟苏姨差不多大年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道:“是子裕吧?景先生给我打了招呼的,说你下午会过来,让我收拾间客房,我刚好收拾完,刚才在打扫卫生。”
说实话,李姨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张子裕,着实愣了一下,一是觉得这男生看起来也冷冷的,跟景先生结婚那不就是两大冰块吗?而是张子裕看起来年龄还不大,她不知道该称呼什么。
景先生只是给她说下午他结婚对象会过来,没说,没说……是个小……男生啊。
忽然觉得景先生老牛吃嫩草可怎么办?
“客房收拾好了,我跟这位一起把行李搬上去吧,子裕你先坐会儿,也可以在屋子里逛会儿。”李姨说着就要去帮忙。
王叔赶紧道:“不用不用,您弄不了。”
李姨收回手,对着张子裕不好意思一笑,然后赶紧领着王叔上楼了,那箱子看起来是挺沉的,因为她看这男人出气如牛。
张子裕坐在沙发上,刷微博,正刷着,突然来电,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张子裕心脏狂跳,他有直觉,这多半是景桥的电话。
他知道自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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