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走啦
苏醉说:“不了, 工作上的事还有很多, 我得回家加班。”
“回家”这个词让杨远航心里闪过一股突兀的不舒服。
他想起刚搬来这个小别墅的时候。
苏醉像个勤劳的小蜜蜂, 兴致勃勃地帮他搬完东西, 身上还带着汗, 就高兴地直往他身上扑。
弯着月牙一样的眼睛,挂在他肩上,晃啊晃地:“杨哥,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半晌又耷拉下眉眼,声音也低了下去, 看着他的目光盛满眷恋:“我爸娶了后妈, 姥爷家也没有我的位置,杨哥, 我只有你了。”
而现在,站在这座别墅面前, 苏醉对他说出了“回家”这样的话。
神色从容得像是随口问他吃了没有。
杨远航只觉得一股憋屈的怒气窝在胸口, 发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想说什么又中途打住, 最后干巴巴地憋出几个字:“那你忙。”
以前只要没事, 苏醉简直恨不得一直他一起待在别墅里, 一秒都不分开。
他曾经觉得青年这样太烦,总想把苏醉打发走。
但当苏醉真的开始渐渐重视起别的事、不再整天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心底又蓦然涌出一股愤怒和恐慌,潮水一样缠上来把他吞噬。
杨远航下车后没急着进别墅, 而是站在那里, 近乎专注地看着车里的人。
苏醉也没急着把车开走, 他在手机上按了两下,坐在驾驶座上和人打起了电话。
窗户的隔音很好,杨远航只能看到车里的青年弯唇笑了起来,似乎很愉快的模样,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好,就这么办,小心点,宁愿多安排点人,别办砸了。”
苏醉满意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冲杨远航露出一个温软无害的笑,一踩油门,开车走了。
杨远航又在原地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了别墅。
·
“砰!”
一大早,杨远航被重物落地声吵醒的。
他头痛欲裂地睁开眼。
脑子像是被什么砸过一样,只能影影绰绰地想起些零碎的片段。
酒吧,男孩儿……
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就是他把人压在床上。
哦,对,昨天他实在被苏醉气得肝疼,又憋得难受,就忍不住去以前经常去的酒吧喝了点酒,找了个顺眼的男孩儿,带回来睡了一夜。
余光瞥到旁边只露出一根胳膊的身影,杨远航撑着手臂,准备起床。
可能是因为宿醉,这次做完,他不仅没有一点儿纾解后的舒适,脑袋疼得想被砸过一样。
他刚想洗把脸清醒清醒,结果一抬头,就先猝不及防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中年妇女的身影。
他妈。
杨远航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你怎么在这?!”
说完就迟钝地想起来,前几天他妈确实和他说过最近会来看他。
只是怎么这么突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到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从外套里摸出手机,果然发现了他妈昨晚发来了好几条短信,说已经坐上火车,早上就能到。
他那时候正在闹哄哄的酒吧和小男孩儿调情,纵情声色,完全没注意到手机微弱的震动。
杨母拎起,不满地指责杨远航:“你还好意思说?我给你发了多少短信?打电话也不回,我还以为是网不好,好啊,原来是在这跟人鬼混,要不是——啊!!”
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发出一声几乎破音的尖叫。
她看着杨远航身边那个平胸短发的男人,难以置信地问:“远航!你怎么能和男、男人,干这种变态的事!!”
杨远航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把身边的男孩儿用被子盖上,套上衣服,急匆匆下了床。
“妈,你听我解释!”
他给自己套上裤子的手都在抖。
他父母离异,他爸嫌弃这里穷,抛下他们母子走了。
是他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
他妈从小教他的就是要好好学习,出人头地了,娶个贤惠好生养的媳妇,给家里开枝散叶,才是个正正经经的好孩子。
这些观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灌输进他脑海里,已经成了刻在他骨子里、抹不去的烙印。
他在青春期发现自己对男同学的兴趣比女同学高很多时候,第一个念头是惶恐。
第二个念头就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一直掩藏的很好,整个初高中时期都没在亲人同学前表现出任何异样。
在所有人的眼中,一直都是那个长得好成绩好的优等生。
等到考上大学,走出那个闭塞的山村,才敢偶尔在充满陌生人的城市中释放一下。
但也仅仅是这样。
等到年龄到了,他会按部就班地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孩子。
他的人生,绝对不会走上同性恋这条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道路!
杨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刺进杨远航心里:“你这样要传出去了,让你妈我怎么做人?到时候见个人都要说我生了个变态!”
杨远航语无伦次地摇头:“不会的!妈,我不是变态!等我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杨母拿起刚刚被吓掉的袋子,怒火攻心地冲着杨远航砸了过去:“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到这么大,是为了让你光宗耀祖,不是为了让你在这和男人干这种恶心事的!”
“啪!”
那袋子里盛的是各种蔬菜,杨远航正巧被一个硬邦邦的包菜砸中后脑。
原本就胀得要命的脑袋,更是疼得几愈炸裂。
他狼狈的躲闪着,但依旧被砸的身上青了好几块。
被吵醒的男孩儿被这架势吓傻了,看着这一场闹剧,缩在被子里不敢吭声。
杨远航被他妈结结实实砸了一顿,还被打了几巴掌,头上挂着菜叶子,整个人都变得狼狈不堪。
忽然间,他想起什么,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抓住杨母的手:“妈,你怎么过来的?”
杨母:“你还有脸说——”
她狠狠又抽了杨远航一耳光:“我怎么过来的?你忙着干这种变态事,要不是你朋友还记得去车站接我,我就得露宿街头了!”
朋友?
知道他住在这里的朋友只有——
嗡的一声,杨远航脑子直接木了。
顾不得继续和母亲解释,他几乎是屁滚尿流的跑到窗户旁,顶着满身的狼狈,拉开窗帘往下看。
苏醉正倚在车上。
斑驳的叶影投在他身上,将他衬得无比美好。
见他看过来,对他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
【叮!主线任务1:炮灰的复仇。已完成进度:40%】
【新手专属阶段任务奖励1000经验值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提示:如果最终任务失败,提前支取的任务奖励将会从下一次任务中扣除。】
苏醉看看刚到账的1000经验值,又看看头上挂着包菜叶子的杨远航,目光带上了一种系统无法理解的慈爱:“我以前不理解养猪的快乐,现在懂了,把小猪仔亲手养得肥肥的再宰了下锅,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猪肉。”
系统555不明所以:“……宿主想走种田路线吗?”
苏醉:“我是说杨远航,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在养猪吗?”
系统555:“……”
宿主的脑回路真是叫统头秃!
说实话,要不是任务要求要“让渣攻得到应有的报应”,他是不太想干把杨远航他妈搅和进来这么low的事的。
但原剧情中,杨远航用床照气死了原身的姥爷,要想完成主线任务,他就得用相似的手段报复回去。
还好杨远航他妈常年干农活,身体素质强悍,比起男人也不差什么了。
被气到怒火攻心了,也不会心脏一梗就晕倒,而是左右开弓扇杨远航巴掌解气。
苏醉忍不住有些羡慕。
他也想扇杨远航巴掌,但无奈人设和身体都不大允许。
苏醉欣赏了一会儿杨远航头顶菜叶一脸晴天霹雳的表情,才掏出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
“杨哥,”他隔着窗户和杨远航对望:“我偷偷去车站接阿姨过来了,你别生气。”
杨远航的声音带着沙哑,仔细听还能发现有些抖:“苏醉,你——”
苏醉轻声打断他:“你放心,我没让阿姨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只说我们是朋友。”
他声音低了下来,很不好意思似地抿开一抹笑:“我只是……想见见阿姨。”
过了会儿,杨远航才慢慢说:“……以后这种事,先和我说一声。”
语气明显松快了很多。
苏醉没听出来一样,乖乖点头:“嗯。那我先走了,你和阿姨好好相处,没事多带她出去逛逛,买点东西。”
他顿了下,忽然问:“杨哥,你头上有个绿油油的东西,那是什么?”
杨远航一瞬间还以为苏醉在骂他:“……”
半晌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摸下一片翠绿的菜叶时,整个脸也跟着绿了。
杨远航:“……我妈带来的菜,刚刚不小心摔了。没事,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他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小男生,还赤身裸体地在被子里缩着。
要是苏醉察觉不对进来,他怎么也不可能解释清楚。
苏醉弯唇说了声好,就干脆上车走了。
虽然可以进去抓奸,但那场面恐怕过于辣眼睛,他不打算为了杨远航这么个玩意儿委屈自己长针眼。
就让杨远航再心怀侥幸一会儿。
反正再过不久,他就要把这头小猪猪,宰了下锅了。
在来之前,他设想过很多种苏醉的反应。
也许是惊喜掺着惊吓,也许震惊又恼怒。
只唯独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只三言两语,就云淡风轻地把他的表白打成自作多情。
月色下,青年即使吃惊,表情也是淡淡的。
脊背单薄,却挺得笔直,像是颗青翠的小竹子,清清瘦瘦立在那里,但无论如何也压不折。
杨远航心中猝然一木。
他原本有九成情绪都是装出来的,但苏醉的话轻飘飘落下后,立刻有三分成了真正的怒气!
他咬牙看向苏醉:“小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你当初追我的时候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在骗我吗?”
多可笑!
当初明明是苏醉不顾一切、那么热烈地先追求的他,现在居然成了他自作多情?
苏醉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两面三刀?!
苏醉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杨先生,我说过了,有病早治,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我和你之间有暧昧关系,但希望你能立刻停止这种污蔑行为,否则我会保留起诉你侵犯我名誉的权利。”
杨远航简直难以置信,他直勾勾盯着苏醉半晌,声音嘶哑难听:“好啊,现在又不是你求着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会儿了——”
“保安呢?”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他的话。
傅时钧表情冷肃:“上班是来看戏?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在一旁被安静如鸡的保安们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蜂窝冲上来,将杨远航和杨母制服起来。
杨远航还想反抗,但秦家的保安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见他挣扎,立刻毫不客气地踢在他腿弯,让他被迫跪下。
杨远航一个整天坐在画板前的瘦弱书生怎么能反抗的过?
很快就被拧着胳膊,整个人以一种无比屈辱的姿势被按在地上。
腿筋被狠狠踢到,他疼得两眼发黑,也顾不得继续演戏了,口中不断发出痛呼。
杨母见到儿子被人这么粗鲁地压在地上,立刻尖叫一声:“啊——杀人啦!杀人啦!好好地动手干什么?快放开我儿子!”
她说着冲上去,就想像平时打儿子巴掌一样殴打保安。
但她一个粗野农妇,也就是力气大了些,真打起来,怎么能和专业人士比?
没过多久,也和杨远航一起,被制服在地。
杨母身体素质比杨远航好很多,还有力气哭叫:“你们有钱人仗势欺人,我们母子俩做了什么要遭这么大的罪?老天爷!要是今天远航有个三长两短,我死也要吊死在你们家门口!”
她抬头用两只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醉:“苏醉,你不是喜欢远航吗,就是这么喜欢的?快让人把我们放开!”
没等苏醉说什么,傅时钧就往前几步,用身体挡住杨母让人不适的目光。
他低声安慰身后的青年:“别管他们。”
苏醉眨眨眼:“……我没在意。”
傅时钧:“嗯。”
刚刚听到苏醉否认和杨远航的关系,他着实松了口气。
他就说——看起来这么精明警惕的小朋友,怎么可能眼瞎看上杨远航这种人?
傅时钧转向秦老:“秦叔,这话本来不该我来说。”
他斜睨一眼狼狈跪在地上的杨远航,说:“上次我送小醉回来,见过这个人。”
秦老有些吃惊:“你见过?”
傅时钧点点头,“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人对小醉有企图,所以私下查了一些他的资料,发现此人人品低劣、撒谎成性。”
他一条条说下去:“这人叫杨远航,不仅高中考试作弊、大学的时候因为剽窃同学的作品吃过处分,毕业之后更是一边骗取小醉的资助,一边靠着这笔钱在花天酒地,经常和不同的男人交往。”
“这些事情,小醉还一件都不知情。我正在考虑该怎么提醒小醉,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找上门来,给小醉泼脏水。”
秦老大惊失色,“你说的是真的?”
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傅时钧为人稳重可靠,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可信度极高
况且,他一个集团老板,也没理由和杨远航这种小人物过不去。
傅时钧点点头:“您不放心的话,我把资料给您发过去。”
秦老:“不用了,你说的话,叔叔还是信的。”
他看着地上一个呻|吟一个哭喊的母子俩,面色沉下来:“我秦家虽然一贯信奉与人为善,但也不会任由别人碰瓷,保安,立刻把这两个人扔出去。”
“这次不和你们计较,往后再让我看见你们,就别想再好端端离开!”
秦老虽然年迈,但毕竟是在商界屹立了大半辈子的人物,一旦摆起架子来,透露出的威势,也依旧令人胆寒。
杨远航母子俩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顿时被吓得也不敢再发出声音,像两只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一样。
秦老解决完这两人,又扭头冲着苏醉叹气:“昨天还夸你聪明,今天怎么就被人骗的团团转?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得为你收拾烂摊子。”
苏醉无辜眨眼:“我——”
傅时钧立刻接道:“不怪他,他还太小,没什么社会经历,被人蒙骗也很正常。往后经历的多了,自然就会分辨了。”
苏醉:“……”
看着Boss跟护崽子一样护着他,要不是他知道剧情,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Boss的私生子了!
他转了转眼珠,打量着傅时钧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有些看不透。
看着那母子两人马上就要被打包扔出去,苏醉忽然开口:“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这位杨先生说。”
原本已经面如死灰的杨远航闻言,眼中又燃起希望,颤声说:“小醉,我……”
苏醉却无情地将他最后一丝希望打破:“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会来我家里闹事,但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对你的资助到此为止,请你三天内从别墅搬出去,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
杨远航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自己耳边炸响。
他来之前想过苏醉可能会生气,却没想到苏醉会直接和他分手!
从前他们哪次发生矛盾,不是苏醉小心翼翼地讨好他、求着他不要分手?
杨远航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能从百依百顺,变得绝情成这样?
杨远航终于惧怕起来,语无伦次地说:“不、不、小醉,你听我说,我不能没有你……”
他已经过惯了有钱人的日子,见识过上流社会的奢靡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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