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燕最终还真没去当前台,也没去当接线客服。
倒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人事经理忽然想起来, 前台和接线客服虽然也不需要什么技术, 但对情商要求挺高的。
徐燕燕这种因为多嘴丢了职位的人, 到了那种职位, 也有很大可能会闯祸,接着连累他!
所以他一合计,就让徐燕燕去替了一个刚离职的录入文员的缺。
每天就打打字录点儿文件, 不需要怎么和人交际,也不需要动什么脑子,连高中生都会干的活儿。
徐燕燕当然不愿意。
录入文员这工作其实和前台差不多, 工资低, 工作枯燥的要命,还看不到发展前途。
虽然之前她给总经理当助理的时候工资也不高,但至少清闲,每天都能接触到总经理, 运气来了, 说不定就能一飞冲天。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丢掉这份人人争抢的工作,去当一个底层小文员,每天对着枯燥的文件表, 徐燕燕就快崩溃了。
或许是这么久以来的顺利把她的心养大了, 让她以为自己真的成了个人物, 在老板面前也有说话的权利, 才做出那种没脑子的事。
到了这时候, 徐燕燕终于清醒过来,开始懊悔。
但已经没有用了。
傅时钧没直接把她开除都是留了面子,她再作下去,说不定连一个文员都当不了了。
傅氏这种大公司门槛非常高,哪怕是一个文员的位置,外面也有大把人争着抢,以她普通本科还没有工作经验的水平,要是被傅氏赶出去,再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徐燕燕调职后,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就此尘埃落定,再也没人关心。
不,准确地说,除了——
傅老。
自从那天发现小儿子偷摸着红了耳朵后,他就在心里警觉地打了个问号。
有情况,肯定有情况,说不定是和那个撞翻杯子的助理有关!
傅老都盼小儿媳妇盼了好几年了,对这种事热情非常高涨,当下就迫不及待地让人去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已经退位好几年,但积威犹在,查这点儿小事还是不费力气的。
没有惊动傅时钧,当天的大致和后续处理就送到了傅老眼前。
他看着查到的资料,轻轻“咦”了一声。
他猜错了,那个叫徐燕燕的助理,并不是什么特殊的角色。
这点儿从她犯了错后受到的处理就能知道。
他这个小儿子虽然表面上性情冷淡,但相处这么多年,他知道傅时钧骨子里是有那么一点儿护短的习性的。
嘴碎和把水打翻到上司身上这种错误其实可大可小,全看上司想不想追究,要是他儿子真的喜欢这个女助理,肯定不会让人调去做这么差的工作。
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喜欢那个助理。
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苏醉头上,当自己是上班的还是来玩宫心计的?
这种蠢笨的女人,他儿子真喜欢上了,他才该头疼呢。
虽然经过底线的一再降低,他已经并不强求傅时钧给他搞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但这种女人明晃晃就是个坏事精,谁娶谁麻烦。
傅老想了想,还是对电话那边的一位高管说:“帮我留意一下,除了小醉之外,时钧最近还和谁走得近。”
徐燕燕排除嫌疑了,但傅老并没有将这件事从心里抹去。
是的,无论如何,就冲着那个突然红了的耳尖,他敢肯定,儿子身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情况。
不是徐燕燕,也有别人!
·
第二天早上八点,从医院二进宫回来的傅总,十分敬业地准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中,身后也照旧跟着苏醉这个小尾巴。
只是今天傅总的神色有那么一些不自然。
说高兴吧,但眉头又皱着。
说不高兴,但眼底分明有些藏不住的热意。
从进了办公室开始,他的视线就一大段一大段地停留在苏醉身上,连以往能叫他尽心投入的工作也失去了吸引力。
这样下去工作效率实在太低,忍了半小时后,苏醉实在无法再睁眼瞎下去,在傅时钧又一次无视了他的询问后,无奈地问:“大老板,怎么了?今天不想工作?”
傅时钧立刻抿着唇否认:“不是。”
在苏醉这个小工作狂面前,傅总自觉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在工作上的能力,怎么能承认自己不想工作?
他刚否认完,眼神又开始飘忽,“不用叫我老板,”顿了顿,低声叫他:“……醉醉。”
听见缀在最后的那个称呼,苏醉忍不住挑了挑眉。
大约叠字总有种自带亲密值加成的效果,听见这两个字被傅时钧用那种低沉又含着磁性的声音轻轻念出来,他竟然感觉耳尖麻了一瞬。
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傅时钧就喉结滚动,问他:“可以这么叫吗?”
他其实早就想这么叫苏醉了,但叠字的昵称是极亲近的人才能用的,苏醉的亲姥爷都叫他小醉,他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用更亲密的昵称?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那天苏醉没对他的告白作出直接回答,但都亲都亲了两回了,苏醉还摸他的背,大约……大约算是答应了?
傅总心中盛满患得患失。
按理说都到了这一步,他张口和苏醉要个确切的答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就是隐隐觉得不安。
苏醉虽然表面上看着乖巧又软和,但其实并不好接近。
他像是在自己和这世上所有人之间画了一条分隔的线,即使最深的亲近也带着克制,仿佛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他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小心翼翼地往线里探进了一只脚、没被赶出去,实在是怕行为太激进,被人直接从线里踹出来。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温水煮青蛙,煮着煮着,说不定就把人煮的离不开了。
苏醉抽了抽嘴角:“……”叫都叫了,还来虚伪地问他。
傅时钧这先斩后奏的架势,到有些像个怕妈妈不让买玩具,抢先把商场里的玩具拆封攥在手里的小朋友。
好在他不讨厌傅时钧这么叫他,嘴角弯起,很大方的:“随你。”
然而傅时钧并没有就此满足。
“醉醉,”他又叫了一声,黑眸深处划过一点儿隐秘的亮光,说:“你也可以给我换个称呼。”
“……”
苏醉沉默一瞬,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他今天要是安抚不好躁动不安的老板,怕是彻底别想工作了。
于是他将手里的文件放下,起身走到傅时钧旁边,伸手撑在他椅背上,很有几分壁咚人的架势。
傅时钧明显因为他的动作紧张起来。
苏醉俯下身,清湛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身下的霸总,软声问:“想让我怎么叫你?”
霸总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半晌:“……直接叫名就好。”
苏醉很配合:“好,时钧。”
耳尖的红色咻的一下蔓延到耳根。
傅时钧喉结来回滚动,“……再叫一声。”
苏醉简直有求必应:“时钧。”
他叫完第二声,就弯唇勾起一抹笑,眉眼沁了水一眼,软和许多。
因为苏醉低头的动作,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从傅时钧的角度,能清晰地从那双干净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这下连脖颈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幽深的眸子仰起盯着苏醉看了几秒,突然抬手按住纤细的脖颈,一仰头,对着惦记了一整晚的薄唇,准确地亲了上去。
苏醉虽然居高临下,一开始就占据了地理优势,但他在这方面的进攻性实在不如傅时钧强,舌尖被人含住用力地吮吸几下,很快就丧失了优势,被人搂着腰架到腿上。
当然,也是他自己半推半就的,毕竟傅时钧就一只能用的胳膊,想霸道地掐着腰强迫他,难度实在有些超越人体极限。
算了,苏醉想,他好像在这事儿上确实有些懒,傅时钧乐意动弹,就让他干活好了。
他小心避开傅时钧带伤的那边胳膊,将肩膀靠在厚实的胸膛上,放松地张开唇舌,将在门前巡视许久的野兽放进来。
不得不说,傅总腿上的肌肉也非常有力量,温热且有弹性,坐上去不比高级沙发坐起来感觉差。
这是第三次,傅时钧终于学会亲人的时候不那么凶了,甚至还学会了深入浅出,苏醉被他啃得还算舒服,一开始想的把人安抚好就行的念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不觉鼻息加重,投入了进去。
他摸摸傅时钧的后颈,掌心被发茬蹭的发痒。
两个人都心无旁骛,谁也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人悄摸摸从外面推开了。
这确实是他们的疏忽。不过也是傅时钧在公司里积威甚重,下属们都规规矩矩的,苏醉跟着他上班到现在,没见过一个人敢不敲门就进来,形成了惯性思维,才失去了戒心。
只能说他们实在倒霉,因为这次进来的不是一般人。
傅老看见儿子办公室里堪称热火朝天的一幕,第一反应是先把门一甩,防止被别人看见。
而后心有余悸地转过头。
他原本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来突击检查,没想到真的撞见了办公室.avi现场!
刚刚他只把门开了一条缝……应该没让别人看到吧?
傅老一大把年纪,看到孩子辈的人这么亲热,非常尴尬,匆忙认出傅时钧怀里背对着他的是个瘦瘦男孩子后,就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若无其事地移开眼:“……在、在忙啊?”
“……”
“……”
办公室中陷入了可怕的安静,没有一个人接他的话。
数秒后,察觉不对的傅老缓缓把脑袋扭回来,看清楚傅时钧怀里那人并不陌生的脸后,眼珠差点儿脱框:“小醉?!”
怎么回事,他儿子怎么把世交家的孙孙给拱了?!
·
三个月后,苏芷墨的判决结果下来。
情况和预料的差不多,起诉方不知道从哪里又给她扣扣索索出几条罪名,累积下来,她需要坐三十多年的牢。
律师无不遗憾地告诉她,要是能交足税款和罚金,她的刑期,至少能比现在少上七八年。
其实到后来,傅氏的律师转了一笔傅家补偿的抚养金给她,并不少,有好几百万,对于普通家庭而言,把五个孩子养到成年也够了,算是仁尽义至。
但这几百万,在巨额税款和罚金面前,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
拘留所的日子并不好过,警局的工作人员行事做事都严遵守章程,她的好运气在这里基本没有意义,最多也就是在吃饭的时候,比别人的饭菜里多那么一两块肉。
三个月的拘留经历,已经把曾经精致傲气的苏芷墨折磨的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也变得空空荡荡。
但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打击。
谢嫣带走的不仅仅是她的救命钱,还有她这么久以来的希望。
这三个月里,她想起来最多的,不是亲手将她推到这种下场的傅时钧,也不是在后面推波助澜的苏醉,而是压倒她最后一棵稻草的亲生母亲。
从前有多信任亲昵,现在就有多恨之若狂。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她缩在床角,嘴里念叨着各种恶毒的话诅咒谢嫣,眼里是刻骨的怨恨。
·
不知道是不是苏芷墨的诅咒起了作用,谢嫣的经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她从苏芷墨的律师那里拿到那几千万后,丝毫没敢犹豫,就连夜坐上了去国外的飞机,连和苏承志的离婚官司都不管了。
苏承志分给她的东西才值几个钱,和几千万差多了!
这次航班很长,中途谢嫣睡了过去,梦见女儿厉声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
她在睡梦中哭了起来:“对不起,妈妈也是没有办法……”
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查过了,这几千万砸下去,最多也只能给苏芷墨减轻几年的刑期,是很不划算的一笔买卖。
还不如让她拿着这些钱在外面等着,等到芷墨出来,也能有点儿照应。
“钱……我替你……留着……”
但苏芷墨不理解她,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问话,表情逐渐扭曲可怖,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谢嫣困在噩梦里,被魇住了,发了浑身冷汗,也醒不过来。
“女士,女士,”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在谢嫣耳边响起,将她从噩梦中带出来:“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谢嫣睁开眼,看见一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穿着贵气逼人,一双深邃的蓝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她。
谢嫣恍惚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露出个温婉的笑,用英语回答道:“谢谢,我没事儿,就是做噩梦了。”
金发男人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一路上都在和她聊天,言辞温和又风趣礼貌,令人如沐春风。
聊天过程中,谢嫣得知,这人是一个富家子弟,刚大学毕业,正出来做毕业旅行,和她是一个目的地。
察觉到这人无意中透露出的雄厚家底,谢嫣忍不住眼前一亮。
两人在飞机上聊得很投机,下飞机前,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谢嫣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节操的人,又因为对女儿的愧疚而倍感不安,急需一个心灵支柱。
这样一个英俊又有钱的金发男人的出现,简直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浮木。
两人顺理成章陷入热恋,谢嫣在异国他乡体会到了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的爱情滋味,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将国内一滩乱七八糟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此时因为爱情重获新生的她,打死也想不到,一年后,她从女儿那里拿到的巨额钱财,会被自己的“富豪”男友,骗得一干二净。
在国外报警被告知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结果后,她不得已回国找苏承志分离婚财产。
结果没想到,苏承志已经把离婚案撤诉了,他们这时候依旧是夫妻关系。
这次谢嫣主动提出提出离婚,苏承志却像看什么笑话一样看着她。
“离婚?你这个贱人想得美!你给我戴的绿帽子已经进监狱了,你往后就安安分分地伺候我,伺候的我高兴了就给你点儿钱花,不高兴了,你一毛钱都别想捞着! ”
因为被老婆带了二十年的绿帽子,苏承志被气到中风进了医院,虽然最后没有大碍,但嘴巴却彻底长歪了,五官也有些扭曲,身材也因为放弃管理,一年内就胖了几十斤。
整个人完全不复从前的儒雅风度,彻底变成一个嘴歪眼斜的油腻中年男。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肉微微抽搐,像是个活生生的恶鬼一样。
一想到自己往后要要和这么一个恶心的人生活在一起,谢嫣就头皮发麻,尖叫一声,“不、不——我要离开!”
苏承志上前两步,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眼神像是毒蛇一样阴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都自投罗网回到了这里,还想着离开?好啊,你大可以试试,你能跑得掉,我就跟着你姓!”
说着,就不顾谢嫣的反抗,将她拖到楼梯下放杂物的小房间里,反锁了进去。
杂物间很阴冷,空气也很不好,谢嫣进来一会儿,就感觉自己吸了一肚子灰尘,不听咳嗽。
灯也是坏的,无论怎么按开关,都毫无反应。
“苏承志,你疯了吗?放我出去!我要报警!”
“苏承志!苏承志!”
“……承志……是我不好……你把我放出去吧……”
她大声拍打喊叫着,从一开始的威胁辱骂,演变到后来的啜泣求饶,但从始至终,耳朵里能听到的始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声音。
苏承志不知道去哪了,一句也没理会过她的哭喊。
无尽的冰冷和漆黑中,越来越深的悔恨和绝望被孕育出来,谢嫣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小,靠着墙壁,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将手放在怎么也拉不动的门把手上,只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往上窜,令她遍体发寒、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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