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和秦慕文自小给小包子吃的东西就比较清淡, 就算吃肉一般也都是精心的烹煮好, 鲜少直接烤来吃。
故此,第一回吃到火烤兔子腿的小包子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很想一口气把兔子腿啃完, 但秦慕文不让他吃那么快, 期间还得让他喝点蔬菜汤。
到底行路在外, 蔬菜也大多都是挖来的野菜,煮好后只有淡淡咸味,完全不似阿爹煲汤那般好喝。
更不像烤肉那般酥脆多汁,提前用酒腌过, 烤的时候就算只洒盐巴,也自带一股鲜味。小包子很是喜欢。
不过阿爹这么说了, 小包子也只好照做,喝口汤吃口肉,很是乖巧。
其实对比起黎锦和秦慕文来, 小包子更听阿爹的话。
如果爹爹这么说, 小包子可能就‘演技派’的皱着一张脸,奶声奶气的说:“汤给爹爹喝。”
但看着他吃饭的人是阿爹, 深知他的小套路, 包子只能乖乖照做。
吃完后, 那位千户适时的出现,带黎锦一家人去帐篷休息。
而老五,正蹲在帐篷外默背《芄(wan)兰》, 出自《诗经·卫风》。
将军府的孩子, 虽然主习武, 但至少《四书》《五经》也是得会背的,字也得写的有风骨。
可老五今年才八岁,《芄兰》都是半年前阿娘催他背的了,在兵营摸爬滚打大半年,他早就把诗经泡到九霄云外,这会儿哪会记得?
“芄兰之支,童子佩、佩、佩……下来是什么啊!”
老五找耳挠腮,老二老三老四一脸的爱莫能助,他们也大半年不学这些东西了,哪里会记得。
可大哥说了,他最近性子太跳脱,要么背《诗经》里他最新学的一首诗,要么就背《圣谕广训》。
不然回去就罚抄十遍。
老五不想抄书,可这俩他一个都记不住。
不过,对比起来,《圣谕广训》那玩意儿太拗口,七八岁的老五很不喜欢,反倒是《芄兰》他还有些印象。
“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小包子牵着爹爹的手,给他补充道。
这首诗他给弟弟念过,背过。
老五刚刚躲在远处见过小包子,这会儿再见到他,一眼就认出来。
他眼睛一亮,“对对对,接下来呢?”
小包子被突然冲到面前的老五吓得后退一步,半晌,说了俩字:“忘了。”
老五还想再靠前一步,莫子旋叫住了弟弟:“不得无礼。”
若是他不开口,黎锦就得把小包子抱起来回屋了。
老五说:“大哥,你刚刚可没说不能问别人,泉叔不给我说,二伯又休息了,好不容易有个人会的,你可不能拦着我。”
莫子旋一脸的黑线,没说不能询问,但也不是凑到人脸上这问法。
小包子皱皱鼻子,是真的被吓到了,嗓音里带了哭腔:“我真的忘了。”
老五当下就手忙脚乱,“你、你别哭啊。我不过去了,我往后走,你别哭。我认错。”
黎锦让小包子先行进帐篷,自己跟管家说这个误会。
虽然莫子旋身份尊贵,但他到底是个小孩子,黎锦还是更情愿跟成年人交流。
管家无比通情达理,说:“希望不要吓到小哥儿。”
当晚,将军府五个小少爷住在一个帐篷里,莫子旋起夜解手,听到老五睡梦中还在嘟囔‘你别哭,我再也不敢了’。
过了会儿,莫子旋回去睡觉,老五又说,‘你眼睛可真好看,笑一个给我看看,我就给你表演猴子捞月’。
莫子旋挑了挑眉,凭着月色能看到自家五弟上扬的唇角。
过了会儿,莫子旋原本准备睡了,突然身子一僵,黎叔叔的帐篷和自家挨着,他、他不会能听到吧?
黎锦能不能听到老五的梦话,谁都不知晓。
只是后面几天,都没再让小包子单独出来跟玩耍了。
一行人就这么奔波了十一日,总算可以眺望到京城了。
不出意外,午时前应该可以进城。
之前赶路时候,管家泉叔偶尔会跟黎锦闲聊,说了些京城街道的风貌。
以免黎锦刚到就人生地不熟的碰软钉子。
距离城门还有段距离的时候,黎锦也主动提出了脱离将军府的队伍。
毕竟他只是来进京赶考的举人,没道理直接就傍上将军府这棵大树。
管家泉叔也是个明白人,在黎锦的马车脱队后,直接吩咐其他人加快步伐,很快就跟黎锦拉开了差距。
老五数次想撩开窗帘看那辆马车的踪迹,但都被他家大哥按回去了。
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那小孩叫什么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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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老给的宅院位置果然不错,里面还有将军府派来的仆役天天打扫。
黎锦一家人午时后进门,每个房间都被打扫的纤尘不染。
黎锦给了车夫几块碎银赏钱,车夫当下就明了的拱手:“老爷放心,小的绝对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有劳了。”
将军府买下这院子子的时候很低调,庞老也没来住过,故此周围邻居并不知道屋主的真实身份。
这会儿黎锦拖家带口搬进来,他们也仅仅是按照礼节前来道贺而已。
黎锦拱手还礼,顺便解释自己的情况:“在下黎锦,字修之。这房子是亲戚的,在下来京城赶考,故此暂时借助一年。”
邻居是私塾的先生,见多了白发苍苍的新科老举人来京赶考,黎锦这么年轻的还真的是少见。
他笑道:“巧了,咱们这周围赶考的举人很多,你下个帖子,改日大家聚一聚。”
邻居见黎锦年纪不大,孩子却已经不小,一个说话做事很是乖巧,另一个虽然尚在襁褓里,但看起来也到开口叫人的年纪了。
本朝有考中秀才再娶妻生子的惯例,邻居以为黎锦少年时就考中秀才,对他夸赞了一番。
黎锦笑着解释:“非也,我是壬寅年的秀才,成家在先,科举在后。”
“那你的定力可真的让人佩服了。”
邻居回去后,深深一想,新搬来的黎修之前年才中秀才,今年就来京城准备会试,这岂不是代表他短短两年就考中了举人?!
去年正科,今年恩科,也不知道黎修之是哪一年考中的。
但无论他哪一年高中,这个速度都可以说得上是非常快了。
一家人就这么在京城定居下来,这里的物价比宁兴府要高了一半,但能买到的东西种类也更多。
牛乳、牛肉、螃蟹等在宁兴府基本上看不到的东西,京城都有。
黎锦当天下午只买了些必备的瓜果蔬菜和木柴,剩下的摆件以后再置办。
傍晚,他又写了几封拜帖寄给京城外的书院和文人圈子。
如今已经十月底,算上过年的时间,黎锦最多也只能复习准备三个月了。
其实,真考中了举人,就不必拘泥于去书院学习。
一般情况下,乡试前几会拜自己中举那年乡试的主考官为师,进京后就常去师父门下拜访。
黎锦跟很多普通举人的情况一样,没有拜主考官为师。他唯一的师父还只是教书法的。
但黎锦依然得给京城的文人圈子和书院寄拜帖。
其中也有他自己的考究。要知道,文人都是讲究风骨的,之前在府城没寄拜帖是黎锦的失误,京城藏龙卧虎,他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就算人家看不上他一个小小的解元,但自己礼数得周到了。
虽说举人全国每三年才两千人左右,可大部分人都是要来参加会试的。
京城的文人圈子对普通举人还真的是不屑一顾。
果然,黎锦寄出去的拜帖三天内都没有任何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不说回音,连一点水花都没迸溅出来。
黎锦松了口气,他此时也乐得清闲。
每日温书浇花,写累了出来锻炼,偶尔还能看着小包子认真的背书,生活很是美满。
对他来说,他到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参加会试。而不是通过宴会打响名气结交朋友。
毕竟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很难做到知根知底。
所以,这几日来,黎锦都是在态度端正认真的温书。
常言道业精于勤,赶路已经消耗太多时间,这会儿黎锦更是督促自己一刻都不可懈怠。
而黎锦不知道,他寄给京城书院的拜帖差点都要被呈递到山长面前。
倒不是说黎锦的名气已经在京城发扬光大,原因是负责招生的两位教谕对‘黎锦’此人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应该只是恰好同名同姓,这人又跟编撰《蒙学算经》的黎锦来自同一府城,不是真正的编纂者。”
“我觉得就是本人,举人、宁兴府、黎锦、二十二岁,这几点都符合,不会有差错。”
“但宁兴府那么远,学生们大都明年才来,黎锦又是农家子出身,怎么会有银钱来京城住几个月?”
“莫欺少年穷啊,再说,《蒙学算经》和《农桑算经》还有润笔费呢,别整天把人出身挂在嘴边。”这位教谕与黎锦出身类似,少年时吃了太多身份不高的亏,一听别人说出身寒门就没个好脸色。
另一位教谕知道他的情况,也没动怒,解释道:“我并没有因出身而贬低他,这件事还是等三日后教谕们都来了,再做决断。”
三日后,京城书院的教谕们围坐一堂。
他们继续讨论三日前的问题,有人相信这就是本人,而其他人也觉得‘黎锦’应该只是同名同姓。
有一位家底丰厚的教谕忽而站起来,说:“大家别吵了,听我说一句。我确定,我有证据证明,这人就是那两本书的著者黎解元。”
“什么证据?”
“我堂兄是将军府书肆的掌柜,之前《蒙学算经》和《农桑算经》的润笔费,将军府已经派人送到这位黎解元家里了。”
本来时刻准备反驳这人只是碰巧叫黎锦的其他教谕们:“……”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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