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黎锦回到家里, 发现院子里向阳的地方摆了两个木盆和一个木桶。

    里面都盛满了水,好像在利用太阳把水晒热。

    黎锦把背篓放在书房里, 如今多了书房, 他一般都是直接先回书房,整理好书本和笔墨纸砚,再写出今晚需要学和练的计划, 提醒自己就算很累了也必须勤奋、不能放松。

    业精于勤荒于嬉,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

    毕竟他是穿越人士,此前原主的基础又差,他脑海里可以熟练运用切换的东西除了这里的官话和方言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明年二月就得参加县试,黎锦想, 自己比起那些从小就学习的人, 已经算起步很晚了。

    所以他更是时时刻刻不敢懈怠, 他自觉自己天赋也没有强大到惊人的地步,如此一来, 只有自制力和恒心,才是他胜过同龄人最大的金手指。

    比如黎锦下定决心练字, 他每天就会至少认真的练习五到十张大字, 毛边纸双面练习。

    就算那天挑水种地, 肩膀和胳膊已经酸痛不已, 他依然坚持着。

    如今, 黎锦觉得自己的字已经小有成效。

    但还达不到让他满意的地步, 所以, 每天的练习依然不能停下来。

    县试规定答卷必须用楷体,但时下流行的颜体和柳体却没有做过多要求。

    黎锦如今抄书用的就是柳体,他觉得等到真正考试的时候,自己的柳体应该已经写得不错了。

    黎锦今日一共列了三条计划。

    第一,温习《礼记(中)》,默背流畅即可。

    第二,誊抄《礼记(下)》,约莫一个半时辰。

    第三,习字笔画‘撇’。

    当然,所有的读书计划开始之前,黎锦得先吃完晚饭,再去给菜地浇了水。

    黎锦搁下笔,出了书房,正巧少年从后院走出来,看样子准备把院子里的水端回卧室。

    黎锦上前接过水盆,随口问道:“晒这些水做什么?”

    少年跟在他身后,十分诚实的回答:“洗澡。”

    黎锦脚步一顿,差点要当场表演平地摔。

    少年解释道:“今日村里的稳公路过家门口,问了我一些身体恢复情况的问题,然后我请教他我最近是否可以洗澡,稳公说可以了。”

    黎锦想,少年生完孩子后也没有恶露,按理说可以冲澡。之前他担心哥儿身子虚,这才没叫他洗澡。

    如今已经过去接近一个月,既然稳公都这么说了,少年自己也想洗,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黎锦却端着水盆,脚步方向一转,朝屋外走去。

    少年跟在他身后,见他如此动作,也没有丝毫不忿的神色。对他真是无条件的信任。

    只见黎锦把水盆放下,拎起水桶,朝厨房走去。

    接下来,生火,看样子要重新烧水。

    少年这才开了口:“阿锦,只是洗澡的水,不用浪费木材了。”

    黎锦说:“你身子虚,水烧开了以后晾凉再洗澡,我才放心。”

    这时代已经有杀菌消毒的说法了,只不过只有在给刚出生的小孩子洗澡,才会烧开水再晾的温一点,给大人洗澡就没这么金贵。

    少年唇角抿出两个乖巧可爱的酒窝,黎锦最后一句‘我才放心’,让他今日开心到极致。

    他也好想做出事情来回报阿锦,但苦思冥想下,居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一瞬间,少年神情就变得有些气馁。

    黎锦转过头,正好看到他眼神中的郁闷,只觉得这人怎么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如此的乖巧。

    他没忍住在少年鼻子上刮了一下。

    “你在这里看着锅里的水,烧开后用瓢盛进盆子里。我先去给菜地浇水,等我回来,水温不烫的时候,再去洗澡。”

    黎锦叮嘱一遍,看着少年乖巧的点头,自己这才放心去浇水。

    等到他回来,发现少年在烧水的空挡,已经擀了面,在另一个锅里准备煮面吃了。

    不得不说,少年做家常饭的功夫实在一流,就算是带着糠皮的面粉,他也能把面揉的十分筋道。

    昨日做的猪蹄汤还被少年存在墙角的坛子里,把面捞出来,猪蹄汤用锅热一遍浇上去,再撒一点葱花和盐巴,简直无比美味。

    黎锦墨背了《礼记(中)》,少年也把晚饭做好了。

    两人吃了饭,大锅里之前烧开水的水温也差不多可以洗澡用。

    少年把水用盆子装了,黎锦和他一起端进屋去。

    黎锦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于是他说:“我就在院子里,你有要帮忙的地方,直接喊我就是。”

    少年应了声,黎锦自觉地出门。

    他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直到屋里有水声响起,自己也去打了水洗把脸。

    然后静了静心,去书房抄书。

    黎锦这边落笔,才抄完一段,突然听到少年在屋里喊自己。

    “阿锦、阿锦。”

    黎锦急忙搁下笔,走到屋子门口,声音透进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少年声音有些小,说:“你能不能先进来。”

    黎锦:“好,等我净手。”

    他刚在写字,手上难免会沾到墨水。

    黎锦进去的时候,少年背对着他,没穿衣服,站在之前放案几的地方。

    地上有一个木盆,里面还有块布巾。

    少年说:“能不能,帮我擦擦背。”

    黎锦没说话,但他已经蹲下,把布巾拧的半干,去给少年擦背。

    屋里烛火昏黄,少年的背却很白。而且他人瘦,后背的两片蝴蝶骨显地脆弱又精致。

    少年就算性子再怎么爽朗,此刻背对着黎锦,也是十分面红耳赤。

    他原本没想着叫黎锦给自己擦背的。

    但洗着洗着就想起阿爹之前跟他讲的话,阿爹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十分担心他以后的婚事,给他讲了不少话,也不管那时候他听不听得懂。

    毕竟在这个时代,哥儿的后半生幸福与否,全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一个人自立自强太难了,还会面临世俗的指指点点,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是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阿爹当时说过,就算丈夫宠他,也切不可恃宠而骄。

    后来阿爹问他:“你知道恃宠而骄的度在哪里吗?”

    秦慕文还小,思考了一下,说:“自己能处理的事情,不能劳烦夫君。”

    阿爹笑了,道:“这话说得对,阿爹这院子里的采买用度,虽说要经过主母,但确实不会劳烦大人。”

    阿爹又问:“还有呢?”

    秦慕文:“不可娇气,不可耍横,要、要……听话!”

    阿爹看着眉目间单纯,却又因为自己病而蒙上一层担忧的秦慕文,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去了。

    他家孩子这样的性,只要不是残暴的相公,自然都会宠爱着的。

    就算新鲜劲儿过了,宠爱不再,也可以有个孩子,平淡又安宁的度过这辈子。

    但他回忆起自己这辈子,思考了良久,还是让小秦慕文凑到自己身边。

    “在夫君宠爱你的时候,你偶尔可以娇气一下,但切记,要有度。”

    秦慕文觉得阿爹说的话好深奥,思考不来,只能强记。

    随后,阿爹举了几个例子,看着秦慕文瞪大双眼的模样,阿爹还想说什么,但最后终究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着他的模样,感叹道:“这也算个人缘法,你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养了一副不争不抢的性子,我与你说这么又有什么用。”

    但他不知道,自己举得那几个例子,可能因为冲击性太大,被秦慕文一直记着。

    秦慕文想,之前阿锦说有事情找他……那、那自己就找一找好了。

    黎锦从秦慕文精致的蝴蝶骨擦到略微有些凹陷的腰窝,之后又洗了一遍布巾,重新擦一遍。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擦好了。”

    少年自己也很慌,粉白的指尖从黎锦手机拿过布巾,说:“谢谢你。”

    黎锦转过身去:“那你快点穿衣服,别受冷。”

    说完,他脚步飞快地出门,关上了门。

    当天晚上,秦慕文又缩回墙角休息,把被冷落在墙角好几天的包子摆在了两人中间。

    黎锦洗完澡回屋的时候,少年已经面朝着包子睡着了。

    看样子,今天是没有互诉‘好梦’了。

    黎锦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脱下外衣后,又把包子挪到了最里面。

    少年被他挪回来的时候,呼吸依然平稳,乖巧的不行。

    黎锦心里舒坦了,吹了灯,在少年耳边道了句:“好梦。”

    过了一会儿,黎锦睡着了,少年睫毛飞快的颤抖几下,身体小心翼翼地凑到黎锦旁边,很小声很小声,用只怕没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好梦。”

    看来阿锦没有觉得自己今日让帮忙擦背太娇气,终于可以放心睡觉了。

    说完这句,他打了个忍了很久的哈欠,眼角氤出两滴泪水,也陷入了沉沉梦乡。

    睡前少年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今日终于洗的香喷喷,再也不担心阿锦嫌弃自己了。

    翌日,一大早醒来后,包子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一圈,觉得这不是自己晚上睡着时候的地方。

    但以他的小脑瓜,实在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然而两个心里有鬼的大人都一致的没提这件事,假装包子自己越过了阿爹,迈着小短腿飞奔到墙角。

    黎锦算着时间,说:“再过四天包子就满月了,村子里习俗是摆酒,剃发和移巢。

    我正好这几日留意,给包子取大名。”

    秦慕文点头应下,然后他想起一件事,说:“昨儿大牛哥家的嫂子来找我说,她娘家的姐姐最近急着用钱,有一匹正红色棉布可以便宜出。问咱家要不要。

    我本来打算昨晚跟你说的,但……我忘记了。”

    正红色,一般只有成亲、过年才会用到。

    再说了,村子里人成亲,一般不会专门做红色的喜服,毕竟这东西只能穿一次,多浪费。

    一般人家成亲最多也就是牵红,只有镇子上有家底的人才会讲究一下,专门做一套衣服出来。

    村子里人以前都不屑于跟黎锦家来往,红白喜事也鲜少通知他家。

    如今李大牛家的媳妇想要卖布,首先来找的就是少年,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了。

    毕竟哥儿身份在村子里不受重视,平日里跟少年来往的,除了小安,几乎没有其他人。

    李柱子昨儿也说过,如果黎锦不放心夫郎,他就让自己媳妇儿来照顾少年。

    少年也说了,村子的稳公也主动过来询问了他身子恢复的情况。

    黎锦觉得,这代表着村子里人在接受他浪子回头后,也开始逐渐接纳少年这个外来户。

    虽然这个过程很慢,但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行。

    这样以后就算他哪日忙的脱不开身,少年有事需要帮忙,也不会孤立无援。

    左右没有亲戚,乡亲邻里就是最好的伙伴。

    黎锦有意让少年在村子里多走动,他说:“如今家里有五两银子,铜板也有一贯多。你可以去他家瞧瞧,如果你觉得面料好,买回来也无妨。

    当然,你不想要,咱们就买其他的。”

    少年想,这让他自己拿主意吗?

    黎锦笑道:“当然了,家里的钱和采买归你管。”

    少年微扁的杏仁眼瞪圆,他之前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存钱罐来着,他当自己只需要保管钱财就好。

    黎锦说:“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你现在可以先习惯习惯,村子里人很好打交道。不用怕,有我在。”

    秦慕文看着黎锦,双眸里全然都是信赖,他说:“我不怕。”

    而且,昨日那嫂子面相和善,说话也很客气,他最开始有些慌张,后来也是真的不怕了。

    他本身不善于与人交流,也不会主动找话茬,只有十分亲近的人,才能被他敞开心扉,触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但既然阿锦这么说了,他虽然有点慌,但还是会努力做好。

    黎锦看见他乖巧的模样,心下十分欢喜,又说:“那些对你和善的你去打交道,对你不好的,全都不用管,有我给你找回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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