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阳光很好的一天下了起来, 京城雾蒙蒙的天空少见的露出了蓝色,即便出着太阳,却因为下雪,气候冷的让人难以忍受。
上了年纪的老小区里暖气不怎么好使,手放在管道上面好久也是暖不热的。她是长在南方的女子,习惯不了干冷的北方,但这里装满了过去二三十年的记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耿白把两年的年假都搓在一起,一并请了, 在那年冬天到来之前,找工人将屋子的地面砸了, 地下埋上手腕粗的暖气管, 盘的密密麻麻,解决了他妈怕冷的问题。
邻居也是一对老头老太太, 看他家砸地按地暖,就说:“还按什么, 又住不了几年,兴许我们这一块都划进首都了。”
耿白蹲在地上, 挽着裤腿跟工人一起盘线,抬起头笑笑, “等政府规划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先给我妈装上, 享受几年是几年。”
邻居道:“你不是警察吗, 给你妈再买一套房子,我听你妈说你得过不少奖状。”
耿白:“挣不了几个钱。”
“是嘛,听着好听啊,哪像我儿子,自己开公司,挣得是不少,可是累啊。对了,小耿啊,以后你要是不想干警察了,我让我儿子在他公司给你找份工作,没几年都能买上房子了。”
他妈在屋里喊他,耿白走进屋里,老太太说:“对门的又在晒娃了是吧。”
耿白奇道,“妈,你还知道这个呢。”
老太太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晃着屏幕说,“你是不是没看过你妈的朋友圈。”
耿白抓抓头发,大大咧咧蹲在墙边,“我那不是工作忙嘛,您还发朋友圈啊,您发的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他摸出手机,点开他妈的头像,发现她的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老太太哎哟一声,捂住了脸,忍不住笑起来了,“我说你个白小子从不给你妈点赞,我想起来了,你妈想有点私人空间,所以就把你屏蔽了,省得你动不动老分析你妈今天又干什么了。”
耿白:“……”
外面的雪下大了,蓝了一会儿的天又被厚厚的云层挡住,老太太翻了一会儿自己贴满大白儿子照片的朋友圈,挑出来几张好看的,准备见小霍了给他看看。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陈局的电话。
“开始恶化了吗……我知道了,谢谢你……好,我同意……陈局长,小霍先生知道吗……”
挂断电话,老太太孤零零的坐在暖和寂静的客厅里,直到眼角渐渐潮湿。
地球在沉睡,海洋在漂流,城市还在喧嚣,法国里昂ICPO的总部,倒计时还剩下89个小时,跨洋远程会议室里,除了各国分局高层外,还有近二十名计算机领域的专家在等候。
在熬过了漫长的一百四十多个小时之后,一条来自华国分局的消息终于跃上了显示数据的电子屏上。
“回复总部,CDI载入完成,信息储存在超级AI系统的子服务器中,密钥为90.10.23.35,预计三个小时之后抵达子服务器所在地,请总部做好解析工作。”
霍沛璋垂下眼睛,看着手下的小孩,卫卫与他直视,瞳孔深处闪烁着绿色的数字,霍沛璋说,“卫卫,你大白哥答应你会让你见到漂亮妈妈。”
卫卫:“理解开发者指令,建立数据立方体,10,9,8,7……储存完毕,请读取。”
霍沛璋:“去吧。”
卫卫闭上眼睛,身体化作一道绚烂的光芒消失不见,它退出了可视界面。
“你做了什么?”劳文迪快步走到霍沛璋面前。
霍沛璋避开了他的靠近,“有一次,我们开发的系统被其他工作室使用we病毒攻击,在离供应商要求上线还有三个工作日,我们只好用了一半的积蓄买下微软的产品去查杀病毒,后来你告诉我,亚伯哥哥在笔记本在记录了一种处理病毒的方法,直到今日,我仍旧记忆犹新。”
劳文迪的脸上一片空白,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片刻后,他像是被惹毛的野兽,声音低哑却又歇斯底里,“CDI重构法,复制算法重构程序,转移数据复刻指令,你复制了我的脑信息!霍,你果然像极了哥哥——退出系统,查找子服务器的坐标!立刻!”
“来不及了。”
江北城,某高层小区里,红蓝交织的警灯里,一台类似电脑主机的黑色匣子被搬运出来,子服务器的外壳就像今天的夜色,颜色暗沉,质感冰凉。
蒋汀站在小区门外的绿化树下的阴影里,手里的手机屏幕闪烁着正在通话的界面,蹩脚的汉语从里面大呼小叫的传出来,“阻止他们,一千万美金!”
数字敲打在他心上,隔靴搔痒,蒋汀犹豫的往小区里走了几步,还未走到,警车就从他面前呼啸穿过。
警灯照亮了他的脸,蒋汀忽然惊醒,想起来那天张允出事,也是这么多的警车。
营养舱里喷出舒缓作用的药剂,胶囊状的舱门打开,瘦骨嶙峋的男子从里面猛地坐了起来,他身上的医疗线全部绷断,劳文迪扶住舱门,试图站起来,却又摔了下去,途中被一只手扶住了。
“先生。”伯来关怀的看着他。
“坐标被发现了,通知威尔上尉,立刻转移!!!”
华国的第一场雪还没来得及融化,澳大利亚的北岸,夏季的狂风席卷南太平洋的所罗门群岛,浪花拍打海岸,狂风巨浪中,几只小型舰艇在岸边起伏。
泰帕雷小岛上呼喊声在风雨中渺茫隐晦,雇佣兵的黝黑的枪口下,被强迫驱逐上船的人神色狼狈,肖寒被强行推进船舱中,还没站稳,一声枪响在风浪中刺穿了耳膜,他用肩膀撞开发愣的人,挣扎着从船帮往下看去,一个身穿白袍的科学家趴在岸边的沙滩上,后心缓缓氲开一朵血花,随即便被风浪卷走。
原本呼喊吵闹的生存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肖寒认出沙滩上的尸体,嘴唇隐隐发颤。
“这就是抗拒的下场。”
肖寒转过头。
战舰前方的甲板上,劳文迪站在那里,伯来撑着透明的伞,却仍旧挡不住挟裹海水的风浪,他身上白色的衬衣被海水湿透,消瘦的脸颊上,嘴唇红的像染了血。
“警方发现了炸弹的坐标?”肖寒看着他,“紧急转移来不及带上你的试验品吧,哈哈,你那么喜欢说中文,有听过一个成语叫玩火自焚吗?”
劳文迪没什么表情,伯来眉头一皱,一个雇佣兵用枪托砸到了肖寒的头上。
肖寒噗通跪在地上,血水混合海水顺着他的额头涓涓流下,流到了他的眼里,他隔着血雾看过去,仍旧得意的说,“你输了,输惨了吧!”
四个小时后,世界时01:30分,未挂起旗帜的船舰沉默仓皇的穿过风浪,消失在南太平洋深处。
世界时03:45分,ICPO的蓝白相间的旗帜飘上了泰帕雷小岛上。
05:55分卫星制导KBU-4型高威力空气爆裂炸|弹被海陆空三方拆解。
半个小时后,ICPO发出七条红色通缉令,正式在全球范围内通缉海劳文迪。
昏睡状态持续了一周,而后又在ICU中集中治疗,脑波检测和CT每隔一个小时更新一次数据,出血部位神经元出现衰落,按此情况下去,不用很长时间,这种衰落就会蔓延至整个大脑皮层,耿白会进入真正的脑死亡状态。
为遏制这种情况,微电子学家马博士建议用类似耿白脑电波频率的微电子冲击刺激大脑皮层,李逸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学生,他的理论是可行的吗,是真的可以实现吗。
他现在得不到答案,只好怀着对学生的遗憾,在马博士的协助下为耿白手术操刀。
神经元衰落被奇迹的遏制了。脑损伤的程度以现代医学而言,并不能完全监测到,但通过脑电波的波形解析和图形记录可以看到大脑在逐渐的恢复正常。
不过,已经衰落的神经元在CT中呈现出一小片阴影,没有人知道耿白的大脑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我在哪里?”刚开始的时候,耿白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接二连三响起来,他闭着眼,努力分辨了很久,才从那些嘈杂的声音里听出人的说话声,机械的滴滴滴运作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呼吸?
对了,是他的呼吸声。
耿白睁开眼,刺眼的白光在他的瞳膜上闪过,好像直视太阳之后眼瞳里落上了灼烧的斑点,他下意识眯起眼睛,瞳仁微缩,缓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看清了。
眼前是三个陌生人的脸,有人拿着手电检查他的眼睛。
“我在哪里?”他想说话,嗓子却好像生锈了,喉咙深处有血腥味。嘴唇僵硬,不听使唤。
“能听见我说话吗?”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人问
耿白难以回应,艰难的眨了眨眼。
“真的是——奇迹,他竟然苏醒过来了。”另一个人这么说道。
“数据正常,对外界有反应,能听见声音,能理解语言,说明阴影未见明显影响,是奇迹,没错,是奇迹。”花白头发的人眼里闪烁着光,
耿白虚弱的闭上眼,疼痛的大脑一片混乱,他闭起眼睛,重新陷入了昏睡中,在睡梦中,回忆如潮水渐渐涌入,他想起来了,自己的大脑中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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