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何娇杏扭头要走, 程家兴又腆着脸把人追回来“话没说完呢,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他过来的时候背了个竹篓,里面塞了两个布包, 一包是兑回来的银子, 另有包瞧着膨膨的,这会儿才拿出来。程家兴把东西塞到何娇杏怀里, 何娇杏刚才就闻着有股药香, 这才发觉是从这包袱里透出来的, 问他是什么
“是延寿堂的驱蚊香包,我多买了几个,你用上,也给我丈人他们分一分。”
程家兴说着抬起她左手“前两天过来看你手背上都起了红点,还能不是让蚊子咬的他们都说延寿堂这个香包好用, 我头一回买, 你使使看。还有盒药膏,要是被咬了就擦擦, 擦了清清凉凉的,也不会痒。卖东西给我的人是这么说, 不灵你跟我说, 我找他去。”
何娇杏拿右手环抱着蓝布包袱, 左手任由程家兴捏着, 问他“你自己呢挂没挂帐子放没放香包”
程家兴嘿了一声, 得意洋洋说“我用不着。”
“啥意思”
他拽着何娇杏的手捏捏捏,边捏边说“我从小就不招蚊子咬, 可能血不好吃吧按说水塘边包括竹林里蚊子都是一群群的,我们几兄弟小时候也爱去那些地方疯玩,每次玩够了回来他们一头包,我还好,顶多一两个红点,抹上口水第二天就好了。我就是不招蚊子咬,都忘了这茬,前头看到你手上的红点子才想到,还费了点劲跟人打听,乡下人不咋花这钱,很多都不知道外头有卖驱蚊香包。”
何娇杏点点头“我家就没买过,都是烧艾草来熏。”
烧艾草啊。
程家兴想着他娘好像也烧过,当下有用,就是撑不了多会儿。程家兴在走神,何娇杏把他拉到旁边坐下,接着前面说的问他“你跟我说那个事,就是咱们让利把做出来的东西批发给亲友,这点子你才想到吧怎么就着急提了是出了啥事”
隔条河很多事穿不过来,何娇杏不知道也正常,程家兴踢踢他放在一旁的竹篓,说“你该想得到,分家之前吃家里,需不着抠,一旦分出来,一粒米一勺盐都得自个儿挣,又要说到分家的时候哥哥们是没亏,但确实没拿到现钱,我嫂子现在不跟我折腾,把精力都用在省钱上了。这两个月天气大,啥事不干还好说,天天下地的人缺了油盐顶不住,前两天大哥晕在田间地头上,因为啥因为没吃好。出了这个事,村里娃娃还指着铁牛的鼻子说他娘黑心肠,他跟人打架,又打不赢人家一群,昨个儿一脸的抓伤瘸瘸拐拐回来见着家里人哇哇哭,我刚好分完钱歇气儿的功夫撞个正着,看着也难受。”
“我就不是为了我嫂子,你说就哪怕是大嫂,进门才几个年头我当叔子的跟她有几多往来原先没闹起来的时候也就见面打声招呼,闹上之后我连招呼都懒得打。还是不想我哥活得太窝囊,我哥人都挺好,待我也真,原先爹要收拾我他俩都抢着来护,要有个法子不亏咱们,还能带带兄弟不挺好吗啥也不做过两年兄弟差距太大怕不好见面。再说,假如兄弟都没本事,家族里面有丁点麻烦都会找上咱们,也不省心”
程家兴说的差不多就扭头去看何娇杏,想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何娇杏伴着虫鸣鸟叫沉思了一会儿,笑道“我懂你的意思,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兄弟间差距过大确实不利好,朋友间差距大了也很容易断往来。你哥待你好,你牵挂你哥你侄子没错,我哪怕嫁给你了心里总也有一处装着我爹娘兄弟,他们果真遇上困难我就能袖手旁观吗”
“提携兄弟可以,但不能太亏咱们,还有你得跟我一条心,把咱俩的事放最前头,都安排妥了还有余力再去想东家西家,这样成吗”
程家兴说他原就是这么做的。
何娇杏就往他那侧靠了靠,说“我其实没做过发财梦,总想着能好吃好喝把日子过舒坦就成。现在咱俩订了亲,说成亲就要成亲,往后还要过一辈子。我也反省过,我总不能让你事事都来迁就我,人跟人之间因着活法不同,想法有差很正常,我就盼咱别吵红脸,哪怕想法对不上的时候都能好生商量互相体谅。要做买卖我愿意跟你做,可既然不是那么穷了,往后还是尽力而为,也别为了挣钱过分劳累你说呢”
程家兴本就生着懒骨,又很吃这套,自是答应。
说到后来,两人又是浓情蜜意的,都看不出早先还吵过嘴呢。何娇杏把心里话都说了,问他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吃口什么
“我过来就是送银子送香包顺带把我那头的事情跟你说说,说好就回去了,你别劳累,回去把香包挂好,还有药膏,记得抹上。”
程家兴说罢站起身来,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竹篓提上挂在肩头,冲何娇杏笑笑就要走人。何娇杏抱着东西站那儿看他走远了,瞧不见人才回去。
她回去就看见含着糖块在屋檐下乘凉的烧饼跟喜妹。
“刚才我姑父是不是来了他人呢”
“走了呀。”
“那姑姑你抱的是啥能给我看看吗”
何娇杏绕开侄子进屋里去,边走边说不是吃的东西,让他少点好奇心。何娇杏回她那屋,先把银子收起来,这才摊开顺手放在床上的布包,里面有个秀秀气气的小瓷盒,约摸是他说的药膏,还有好多个驱蚊香包。到底是药房那边制出来卖钱的东西,那味道也不难闻。
何娇杏往爹娘包括东子那屋都放了一个,又拿了个去嫂子那边,放下以后陪着说了会儿话。另一头,程家兴跟个傻子似的,回去这一路上摸了好几回脸,回味起来还嘿嘿嘿,他就这幅样子回了家,刚把篓子卸下,想进屋去,就让当娘的一把拽住胳膊。
“你刚才塞我个啥转身就跑”
“驱蚊香包啊,我出去兑钱顺便买的。”
“我是说你买来干啥蚊子年年都有,熏一熏不就得了。”
“买都买了娘你还跟我计较啥你就用呗”
黄氏一脸了然“是不是你媳妇儿那头遭不住了还有你刚才是在干啥一边走还嘿嘿嘿,活像个傻子。”
“我高兴,笑两声不行”
“那你高兴起来还真挺吓人的。”
母子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拌着嘴,这时候二嫂端着绿豆汤从灶屋出来“老三你顶着大太阳出去半天,可热得厉害来喝完绿豆汤,嫂子一早煮好放凉的,正爽口。”
前些天,嫂子哪怕说孝敬也是给爹娘,不会特地为他准备,顶多看他也在嘴上喊一声。程家兴是个识趣的人,看人家煮得不多他不会伸手。今儿就反常,哪怕说绿豆汤不值什么,二嫂做出来放凉了还特地端来请他吃看这架势,昨晚哥哥嫂嫂关上门说过话了。
想想也是,那是大事情嘛,多少要跟媳妇儿商量。
周氏都把碗递到跟前了,程家兴这会儿倒是真挺热,就接了她碗说多谢嫂子。
周氏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她把手藏在背后擦了擦,这才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一碗绿豆汤有什么老三你才难得,眼看要发达了还想着你哥,那事家贵跟我提了,我这怪不好意思,往后呢你哥要麻烦你提携,挣钱的事我帮不上,其他方面还是能帮帮你的。”
程家兴闷头和他的绿豆汤,喝完擦了擦嘴,把碗放下,冲二嫂点了个头。
这番动静倒是把黄氏搞懵了,她眨眨眼,想问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人在屋后做事的大媳妇刘氏杀出来,挤到二媳妇跟前“对对对,有啥要帮忙的老三你就说啊,我还想问问那个买卖咱们大概啥时候搞起来又要准备点啥”
跟刘氏比起来,周氏送碗绿豆汤都不算什么了。
做婆婆的跟见了鬼似的看着大儿媳妇,就不明白区区一天她们经历了什么。
程家兴搂着当娘的肩膀,说待会儿跟她详谈,回头冲大嫂说“总要等我成了亲盖起新房再说,最早冬月间。年前那阵庙会多,加上有钱没钱都要好生过个年,买卖正好做。现在嘛,你给我大哥把吃这口搞好,身体补起来,别等到挣钱的时候身子骨不行了,白花花的银子落不到你荷包里,难受不”
刘氏笑得尴尬,说“之前那是怕大手大脚的年都攒不够钱盖新房,分了家总还跟爹娘住着我们也没脸啊,尤其我们家富还是做大哥的。现在老三你给指了路,也不用再像前头那么俭省你说是吧”
还真是只要能见着好处,谁都能学会跟人低头。
这态度不是挺好
程家兴没多跟她们纠缠,回自个儿屋去了,黄氏瞅了一眼暗自较劲的两个媳妇,也跟进老三那屋。她进去之后带上门,站在床沿边问已经躺平在歇气的三儿子“咋回事啊我怎么看着她俩像两条黄狗抢着跟你摇尾巴呢”
程家兴本来阖着眼,一听这话都睁开了,他深深看了黄氏一眼“娘啊,那可是你亲儿媳妇。”
“大概就是那意思,你能听懂就成,快跟我说说你怎么把人整服帖的她俩说的提携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看日子过得不安生,看我两个哥哥苦,我抽空就琢磨了一下看能不能帮一把”程家兴把他的想法和打算同老娘说了,黄氏听他说完琢磨了很久,最先是问他自己不会亏吧得了说法才道这样挺好,帮了家福家贵,以后哪个婆娘再要作怪还能吓唬她,不安生就停她买卖。
程家兴有道“麻烦也有。”
黄氏刚才高兴了一把,又让他说紧张了,问“啥麻烦”
“娘你也知道,独门手艺就不可能随便传给别人,以后哪怕前头的准备和后面收拾善后的事我能给安排了,掌勺那一下总要我媳妇儿亲自来。我媳妇儿要围着灶台打转,家里很多事就顾不上。您想想,各家女人每天要干多少活做饭洗衣裳缝缝补补收拾屋子照看菜地这是最起码的,要想喂点鸡啊猪的还能更忙”
“我还当是什么麻烦,就这你嫂子刚才也说要帮忙,就不说还有娘给你垫着,几件衣裳我一道就搓了,还用她下河边往常你屋不是我收拾你衣裳不是我洗咋的你有洗过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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