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都一个时辰了,您先歇会吧。”
春桃将一盘枣泥糕放在元安手边,见元安眼下微微泛青,一看就是昨晚没有睡好, 春桃不由皱眉,低声劝道。
元安放下手上描了一半的祥云图样, 抬手敲了下自己酸疼的肩膀,娥眉微蹙:“你帮我按按肩膀,酸的很。”
春桃忙跪坐在元安身后,轻轻揉着元安的肩膀,元安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红痕让春桃忍不住红了脸,她自然知道这么痕迹是怎么来的,她摸着手下越发瘦削的肩膀,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吐槽庄煜。
陛下也不心疼心疼娘娘, 只顾自己快活!
春桃力道适中, 元安十分舒服, 元安刚闭上眼准备好好享受, 一股带着枣香的甜味却在元安鼻尖萦绕, 勾得元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伸手拿了一块枣泥糕尝了一口, 入口绵软细腻,微微一抿就化了, 满口清润的枣香, 却没有一丝枣子特有的苦味, 元安三两口吃完了一块, 赞不绝口:“春桃你又研究出来新方子了?这枣泥糕比你以前做的可好吃多了。”
春桃笑道:“这可不是婢子做的,是小茴姐姐让我拿给娘娘的,说是邓统领从宫外带进来的,邓统领说这枣泥糕是京城卖的最好的点心,每日只卖一百份,邓统领四更半就去等了。”
元安“哦”了一声,再也没有夸赞枣泥糕一句,只是嘴巴却没有停,一半的枣泥糕都进了她的肚子。
春桃一边按着元安的肩膀一边试探道:“邓统领人真的挺好的,时常给我们带点心和宫外的小玩意儿,我们也算沾了小茴姐姐的光了。”
元安轻轻哼了一声,当不知道不知道他司马昭之心在盘算什么吗?
春桃见元安十分不以为意,悄悄觑了一眼在殿门外的身影,继续赔着笑脸道:“娘娘,听说陛下今日在朝堂上好威风呢!”
元安动了下身体,换了个歪靠在金丝软木椅上的姿势,示意春桃继续说。
春桃抿着嘴笑道:“听说尚书令蔡大人坚决不同意陛下御驾亲征,就连严帝师都有些不愿意,可是陛下几句话就让他们哑口无言,蔡大人最后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高呼陛下万岁,说咱们大舜有陛下这样的君主是万民之福。”
春桃清了清嗓子,收起满脸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学着庄煜的语气:“朕为天子,受命于天,理应庇佑我大舜万千百姓,如今北疆蛮族侵我大舜国土,残杀朕的百姓,朕岂能容忍?朕既然受万民供奉,就绝不能让朕的子民白白丧命,亲征一事朕意已决,绝不更改!”
春桃嬉皮笑脸对元安道:“蔡大人当场就哭了,听说最后下朝时是被人扶着去紫宸宫的。”
元安叹了口气,喃喃道:“玉郎哥哥……他是个好皇帝……”
元安纵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却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玉郎哥哥不单单是她的夫君,更是舜国千千万万百姓的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鼎立支持玉郎哥哥的决定,哪怕后面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里,她注定日日提心,夜夜担忧。
春桃见元安一脸黯然,急忙道:“听说陛下已经下令急召薛二姐回来,想必是让薛二姐回来保护娘娘的。”
元安抬眼,狐疑地看了春桃一眼:“怎么你什么都知道?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耳聪目明,玉郎哥哥还在紫宸宫议事,你连他们说什么都知道了?”
春桃忙道:“这都是邓统领告诉小茴姐姐的,我在一旁听了两耳朵,邓统领知道娘娘对此事什么上心,他说这些也不是机密,可以让咱们知道。”
元安一嗤:“他倒是殷勤,只可惜心思不纯,另有目的罢了。”
春桃见门外的身影动了几下,急忙对元安道:“婢子倒觉得邓统领用心良苦,让婢子想到了当初的陛下,不也是对娘娘十分用心?”
提到往事,元安心里一甜,嘴角弯了弯,然后立马沉了脸,瞥了一眼门口闪过的衣角,高声叹道:“罢了罢了,我才懒得做恶人,他若真有心,等他从北疆回来,自己过来和我说。”
说着元安回身没好气地戳了下春桃的脸:“省的你这眼皮子浅的日日在我耳边拐弯抹角地替他说好话,几碟子点心就把你收买了,没出息的丫头!”
春桃头往后一仰,笑嘻嘻道:“婢子可不是因为那盘点心,方嬷嬷都说邓统领可靠,婢子相信方嬷嬷的眼光。”
元安白了她一眼,正要说话,突然殿外一阵喧闹。
春桃眉头一皱:“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含光宫吵闹?”
小茴突然从门外闪了进来,禀道:“娘娘,是薛二姐回来了。”
元安又惊又喜:“快让她进来!”
薛二姐风风火火闯进殿内,一脸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匆匆赶回来的。
薛二姐俯身行礼笑道:“属下拜见皇后娘娘!多日不见,娘娘更美了!”
元安噗嗤一笑:“二姐出去一趟嘴倒是甜了不少,都会哄我开心了。”
又见薛二姐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忙示意小茴给薛二姐倒碗凉茶。
薛二姐也不客气,接过茶碗,说了句“多谢娘娘赏赐。”,然后仰头一口气灌了一整碗凉茶下肚。
元安等她喝完才问道:“陛下让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薛二姐放下茶碗,十分豪迈地一抹嘴,一听胸膛骄傲道:“属下办事陛下和娘娘只管放心,人已经找到了,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属下让丁九陪着他慢慢往大都赶,属下先行回来复命,也是巧了,属下刚进城就看见飞鸽,这才知道陛下急召属下回宫,属下又马不停蹄入宫,这不一入宫就来见娘娘了。”
薛二姐精明的很,虽然庄煜才是她的主子,元安最多只算个女主人,但是她最清楚庄煜心爱元安,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连一个妃妾都没有,更与皇后同住一室,讨好陛下还不如讨好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仁善,肯定不会亏待她。
元安有些激动:“二姐你可立大功了!待事成后陛下一定重赏你。”
薛二姐忙叩首:“那属下就先谢过陛下和娘娘了!”
午时,庄煜从紫宸宫回来,他和元安连午膳都来不及用,挥退一众宫人内监,只留下薛二姐。
薛二姐跪在书案前,十分恭敬地垂首,她在庄煜面前就像是鹌鹑一样老实。
“属下和丁九一路从大都查到东海边上,终于找到陛下所说的那个人,他手里果然有陛下想要的东西,只是他不肯交给属下,说要见到陛下才肯说出那东西的下落。”
元安和庄煜眼睛都是一亮,庄煜明显更激动些,他有些语无伦次道:“好!好!如此一来,为父皇和母后洗刷冤屈指日可待!”
先太子和先太子妃被追封为英帝和文德皇后以后,庄煜和元安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唤他们一声父皇母后了。
元安轻轻握住庄煜的手,让正处于激动中的庄煜心情稍稍平复了些,他对跪下下面的薛二姐道:“那人要多久才能到大都?”
薛二姐道:“陛下也知道,那人已经十分年迈,属下估计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到大都。”
庄煜有些失望,还要一个月,一个月后他肯定已经不在大都了。
元安轻轻拍了下庄煜的手背,安慰庄煜道:“你亲征在即,此时朝中不宜有变,就算那人现在到了我们面前,我们现在也不能替父皇和母后翻案,要知道姚相如今虽然比不得你叔父在位时权势滔天,但他为相十五年,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若是此时将父皇和母后的冤情翻出来,朝堂势必要有大动荡,对你亲征北疆不利,不如等你从北疆回来再说。”
庄煜沉吟片刻,最终只能遗憾地点点头,他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宣召朝臣为父母翻案,可是元安说得对,如今北疆战火已起,他不日就要领兵亲征,这个时候确实不是翻案的最佳时刻。
薛二姐在底下却十分震惊,她刚赶回来,只知道庄煜急召她回宫,还不知道庄煜要御驾亲征。
庄煜平复内心的激动,沉声对薛二姐道:“朕和邓九领兵出征后,皇后和太皇太后便由你护卫。”
庄煜打开书案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金牌。
“朕赐你金牌,你凭着这块金牌可以调动宫里宫外所有禁卫军,朕将皇后和太皇太后的安危就交到你手里了,你要牢牢记住,不管是谁,但凡是有害皇后和太皇太后的,杀!”
庄煜最后一个字杀气四溢,薛二姐后背的汗毛根根战栗,她伏地叩首,犹豫片刻开口问道:“属下斗胆请问陛下,若是那人是太后……”
“杀。”
庄煜冷冷吐出一个字,薛二姐一脸恭敬,正色回道:“属下遵命!”
说着起身,上前接过庄煜手里的金牌,跪在地上将金牌举过头顶:“属下谨遵圣命!属下以性命担保,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庄煜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薛二姐退下,薛二姐忙躬身后退,退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往前两步:“陛下,那人到了大都后该如何安排?”
庄煜沉思片刻,一时之间到真的想不到万无一失的法子安置此人,若是被姚相和姚太后知道此人的存在,定会不顾一切,除之而后快。
元安提醒道:“听说严夫子当年是父皇的幕僚,不知严夫子与此人是否相识?”
庄煜眼前一亮,他反握住元安的手微笑道:“娘子聪慧过人,为夫自愧不如。”
然后转头面向薛二姐面无表情道:“等丁九带着那人到大都时,你让丁九将人悄悄带到严帝师府上,让他暂住在严帝师府上,等朕回来再做打算。”
“是,属下遵命。”
薛二姐退下后,庄煜便歉疚地望向元安:“七日后我就要出征了,我出征这段时间你和祖母要万事小心。”庄煜越想越不放心,姚太后毕竟是长辈,若是她执意为难元安,元安身为侄媳妇难以反抗,只怕要吃亏。
想到此处庄煜又叮嘱道:“等我走后,你就搬去慈恩宫和祖母住,若是姚太后为难你,自有祖母替你挡了,祖母是她婆母,她不敢放肆。”
庄煜说了很久,从元安每日要吃些什么,每日要睡足多少个时辰,不能吃太多点心,不能贪凉等等,事无巨细,细细嘱咐。
元安眉眼弯弯,认真听着,时不时还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最后庄煜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他将元安搂在自己怀里叹了口气:“夫君真想把你揣兜里带上。”
元安眼睛有些湿润,她将脸埋在庄煜胸口里闷闷道:“我也舍不得你,要不……”元安突然抬起头:“你把我带上吧!”
庄煜低头看着元安,见元安一脸认真,并不是开玩笑,他拍了下元安的挺翘的娇臀:“胡闹!为夫又不是去游玩,怎么能带你?”
“为什么不能?”元安掰着手指试图和庄煜讲道理:“花木兰也是女子,还能代父从军,我也装扮成男子,你就说我是军师,我从小跟着父兄熟读各种兵书,论起行军打仗未必比你差多少。”
元安越说越觉得可行,与其在宫里日夜担心,还不如陪着夫君一起,至少心安!
庄煜却越听眉头皱着越紧,确定元安是真的动了跟着他出征的念头,脸顿时黑了,他十分严厉道:“不要胡闹!”
元安不满道:“我没有胡闹,我是说真的,你也见过我的骑射,不比你差!”
庄煜知道元安是舍不得他,心里又怜又爱,他当然想元安陪在她身边日夜不离,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北疆气候又十分严酷,他的安儿妹妹应该在富贵窝里娇养着才对,怎么能跟着他冒险受苦?
庄煜脸色稍缓,低声哄劝道:“为夫此去北疆,背后还要交托给娘子。”
庄煜在元安额头上怜惜地轻轻吻了一下:“一是祖母,祖母年纪大了,我出征后,祖母就要交给你照顾了,为夫身边除了娘子就剩下祖母了。”
元安低着头绞着手指,沉默不语。
庄煜继续道:“而是朝中事务,虽然有严夫子监国,又有三省各司其职,但是姚相毕竟还屹立在朝堂上,为夫多少有些不放心,娘子素有大才,还要请娘子看着些。”
庄煜放开元安,起身俯身拱手,郑重道:“为夫出征后,还要辛苦娘子了。”
元安垂眸沉默良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起身福身执妻礼,夫妻二人面对面对拜。
庄煜顺势抓住元安的手,两人一同坐下,庄煜抱起元安放在自己腿上,两人头抵着头,静静依靠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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