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煜打发走烦人的姚相,急匆匆回到含光宫, 正要抱着媳妇求安慰, 却发现媳妇的怀里已经有人了。
庄煜看着元安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坐在自己膝上, 手里拿着金乳酥逗小娃娃。
元安的侧脸泛着柔和的光晕, 被怀里的小娃娃逗得十分开心。
元安察觉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 见是庄煜微笑着说了一句:“回来啦?”
然后又低下头, 拿着金乳酥继续逗弄留着哈喇子的小娃娃。
庄煜见媳妇全部注意都在怀里的小娃娃身上,不由有些吃味,他坐到元安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
“晨儿唤我一声皇嫂,皇嫂就把这块乳酥给你。”元安高高举着酥点, 庆王够不到点心,只能眼巴巴瞅着, 啃着手指,口水一串一串往下落。
庆王犹豫了一下,母亲手里的点心看起来好好吃……
庆王摇摇头, 眼神又重新坚定起来,强迫自己不去看头顶上的金乳酥。
“是母亲, 不是皇嫂!”庆王认真道。
庄煜:……
他和元安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庄煜嫌弃地看着口水横流的小娃娃, 一块点心而已, 竟然这么没出息!
也许是小孩子的感觉比较敏锐, 庆王也将视线挪到庄煜脸上。
庆王歪了歪小脑袋, 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庄煜, 突然咧开嘴,露出整齐的小米牙,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父亲!”
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
庄煜的心咻地软了下来,眼神也柔和了,他摸了摸鼻子,这个小娃娃还怪好看的。
元安无奈了,将金乳酥塞到小娃娃嘴里,摸了摸庆王的圆乎乎的脑袋微微叹息:“和你这小娃娃说不清了,我是你皇嫂,这是你皇兄,我们不是你的父亲和母亲。”
庆王嘴里塞满了糕点,话都说不请楚,还坚持道:“是父亲和母亲,不是皇兄皇嫂。”
元安无奈地摇摇头,余光看见庄煜一眼不错地盯着庆王,元安将庆王放到庄煜怀里。
“抱住了啊。”元安示意庄煜抱着庆王。
庄煜还是头一回抱着这么小的娃娃,浑身僵硬坐在椅子上,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庆王十分乖巧,被元安送到庄煜怀里,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庄煜,又低头继续啃点心。
元安见庄煜像是抱着瓷娃娃一样,生怕没抱稳,摔了小娃娃,忍不住嘲笑道:“陛下这么紧张做什么?晨儿又不会咬人。”
庄煜宠溺地看着笑嘻嘻的元安,稍微放松了些,媳妇说的对,不过就是个小娃娃,又不会咬人,他怕什么?
庄煜好奇地看着庆王白嫩的胖脸,忍不住放轻了声音问道:“小娃娃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庆王咽下嘴里的点心,斜了一眼庄煜,有些不满:“晨儿当然是小男子汉,父亲你做了神仙连晨儿是男子汉都忘记啦?”
什么父亲神仙的?这小娃娃说得什么?
庄煜看向元安,元安微微摇头,示意他先别问这些。
庄煜愣了一下,看向怀里的小娃娃,问元安:“这是谁家的孩子?”
元安看了庆王一眼,对庄煜道:“这是庆王,被太后接到宫里陪伴自己。”
庄煜眉头一皱,庆王?
汪嬷嬷战战兢兢上前请示元安:“陛下,娘娘,庆王该回太后娘娘那里了。”
庄煜放下庆王,对汪嬷嬷点点头,汪嬷嬷忙拉着庆王要退下。
庆王甩开汪嬷嬷的手,黑黝黝的大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扯着元安的衣袖小声问道:“母亲又要回天上去了吗?母亲还会回来看晨儿吗?”
元安见庆王哭得十分可怜,忙摸了摸庆王的脑袋,柔声哄道:“我不回天上,你要是想我了就让嬷嬷带你来找我,我一直都在这里。”
庆王趴在元安膝盖上哭得十分伤心,抽噎道:“晨儿不想回太后娘娘那里,太后娘娘凶晨儿呜呜呜,还不让晨儿见外祖母!”
“殿下!”汪嬷嬷脸色大变,将庆王强行从元安怀里拉出来,她抱起庆王对庄煜和元安福身:“庆王不懂事乱说话,陛下和娘娘莫要放在心上,老奴这就带殿下回熙明宫。”
汪嬷嬷不顾庆王的挣扎,抱着庆王就要走,小茴却突然进来,对庄煜和元安道:“太后来了。”
元安和庄煜反应还算平淡,倒是汪嬷嬷脸上露出几分惶恐,抱着庆王的胳膊不自然地紧了紧。
元安和庄煜对视一眼,猜到太后应该是为了庆王来的。
果然,太后一见到元安就呵斥道:“你怎么把庆王悄悄带到含光宫?害得哀家找了好半天!”
不等元安开口,太后又对汪嬷嬷道:“还不快把庆王抱过来?没用的废物,连个小孩子都看不好!”
汪嬷嬷战战兢兢抱着庆王站到太后身后,元安微微蹙眉,看向庆王,果然小娃娃脸上都是惊恐,明显是被吓着了。
太后扶着月娘的手,瞥了一眼元安,冷哼一声,不屑地扭过头。
“正好皇帝也在这里,”太后开口道:“哀家欲收养庆王,承继先皇一脉,先皇膝下无子,皇帝又不肯过继给先皇,哀家只能替先皇过继个儿子,也让先皇有后人祭拜。”
元安在心里冷笑一声,让庆王承继先皇一脉,那先皇的皇位是不是也该给庆王?
太后真把人都当傻子了不成?说得好听,承继嗣子是为了先皇有后人祭拜,一旦庆王过继太后和先皇膝下,那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先皇无子,庄煜以皇侄的身份继承大统名正言顺,而先皇有了儿子,庄煜的皇侄身份便有些不尴不尬了。
庄煜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庆王是曾叔祖父嫡脉独孙,庆王若是过继先皇膝下,庆王一脉岂不是后继无人?曾叔祖父曾经救过曾祖父的命,曾祖父赐下丹书铁券,后世子孙不得剥夺庆王一脉的爵位,如今太后竟连庆王一脉唯一的继承人都要夺走吗?”
“皇帝这话说得严重了,”太后装起了糊涂:“庆王过继给先皇也还是庆王,哀家也没打算给他换个封号。”
元安朝太后微微福身,一脸恭敬问道:“臣妾有一事不明,请太后指点迷津。”
太后瞥了一眼元安,眉头微皱,对元安她心有余悸,这个女人十分不好对付。
元安见太后不搭理她,她自己起身,微笑道:“庆王过继给先皇,又承继着庆王一脉的爵位,这庆王的名字究竟该写在哪份族谱上?百年以后又该如何安置?庆王只有一个,如何承继两脉?”
太后一哽,恨恨地瞪了一眼元安,这个小贱人果然不好对付。
太后干脆挑明了,直接道:“哀家也不与你们多说,哀家年岁渐大,膝下荒凉,不过想收养个儿子聊作安慰罢了,作为交换,哀家可以让哀家父亲松口同意你以‘英’字作为你父亲的谥号,只要哀家父亲点头,其他人便不足为虑。”
太后说完就带着庆王走了,庆王趴在汪嬷嬷肩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元安,他似乎很害怕太后,明明十分不情愿也不敢反抗。
庄煜从太后走后便一直沉默,元安叹了口气,拉着庄煜的手静静陪着他。
一刻钟后,庄煜长舒了一口气,握紧元安的手道:“姚太后这个交易实在太过诱人,逼得我不得不同意。”
元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太后提出这个交换条件时她就知道庄煜一定会答应,父母是庄煜唯一的心魔,他为了一个谥号与朝臣僵持到现在都不肯退让,这是铁了心要让先太子以“英”字为谥号记在史书上,受后世朝拜。
元安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那你要做好准备,如今你的皇位还不算稳当,一旦庆王成为先皇的嗣子,姚相和太后一定会拿捏住庆王的皇嗣身份大做文章。”
庄煜搂过元安,下巴抵着元安的发髻,问道:“你可相信为夫?”
元安听着庄煜的心跳声,唇角微扬,坚定道:“我永远相信夫君。”
庄煜没有说话,只是胳膊又收紧了些。
第二日朝堂上,庄煜颁下圣旨,正式设立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同时任命礼部蔡尚书为尚书省尚书令,秘书监王宗、御史大夫赵光为任门下省长官侍中,正议大夫周有为、太仆吴自得任中书省中书令,其中王宗、周有为是姚相一派的中流砥柱,赵光、吴自得则是清流一派,庄煜当然不放心将中书省和门下省都交给王宗和周有为霍霍,赵光和吴自得都是中正不二的明臣,有他们在也能牵制王宗和周有为。
他们升官后空出来的官职,庄煜则毫不犹豫地填上了自己人。
姚相在朝堂上气得鼻子都歪了,王宗和周有为被庄煜策反,也带走了自己的心腹,如今他手里的势力大削,在加上三省一设,相权被平分,可是他如今孤立无援,剩下的人都是乌合之众,他眼睁睁看着王宗和周有为欢天喜地接了圣旨,再看看自己一派剩下的人,不少都眼神闪烁蠢蠢欲动,他险些气倒了。
庄煜可不管他气不气,颁完圣旨后,他甚至主动宣了姚相上前。
“太后昨日和朕说自己膝下荒凉,想收养庆王为子,不知姚相是如何看的”
姚相强忍着怒气:“太后也和微臣提起过此事,这是皇家家事,微臣如何能置喙。倒是太后又和微臣提起先太子谥号一事,太后敬佩先太子文韬武略,虽然没有正式继位,倒也担得起‘英’字为谥号,微臣遥想当年先太子的风采,亦觉如此。”
庄煜满意地点点头:“庆王本就是皇家血脉,既然太后有意收养庆王,朕自然尊重太后的意思。至于皇考的谥号……”
庄煜迟疑地看向众臣,严帝师收到庄煜的眼神,忙跪下高呼:“先太子谥号请陛下自断!”
姚相也跟着跪下,众臣跪倒一片,唯有蔡尚书眉头紧锁,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也跟着跪了下来,算是同意了。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谥号,左右也无关朝政,倒是这太后收养庆王一事,也不知是怎么个收养法?
庄煜大喜,忙让人宣旨,追封先太子为英帝,先太子妃为文德皇后,只等两位圣人陵寝修好,便可将两位圣人灵体迁入皇陵。
姚相直到下朝后才反应过来,庄煜只说让太后收养庆王,并未提改族谱过继。
收养和过继可不是一回事,收养可以不改族谱,庆王仍然是庆王嫡嗣,只不过由太后抚养罢了,只有过继才是将庆王写在先皇一脉的族谱上,庄煜和姚相玩了个文字游戏。
姚相咬牙切齿,竖子无耻!
但是谥号已定,圣旨都下了,姚相再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王宗和周有为对姚相摇摇拱手,笑得志得意满。
姚相险些气绝,这两个趋炎附势的墙头草,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姚相一甩衣袖,也不回礼,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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