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红着眼看着丈夫激动万分地抱着安姐儿。
想到这些年征战夫妻难得相聚,每次相聚,午夜梦回时,身边总是空荡荡的,起身寻找,总能看到丈夫拿着女儿戴过的金锁长吁短叹,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更加伤心,在自己面前从来不多提一个字。
长公主擦了眼泪笑了,现在好了,女儿回来了,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两位皇子也颇为感慨,当年姑父驰援邕州,大仁大义。
却不想后方失守,沈家险些被灭门,姑父姑母的掌中宝小表妹一丢就是七年,姑母七年里不知哭晕过去多少次,萧家对沈家心里有愧啊。
长公主为安姐儿介绍两位哥哥,大哥哥沈明哲,今年十七岁,二哥哥沈明堂,今年十五岁。
安姐儿想下来给两位哥哥见礼,可是沈国公抱着女儿不肯放,明哲明堂两兄弟十分怨念,他们也想抱抱妹妹。
正当一家人其乐融融时,一个侍女突然来报:“启禀各位主子,大夫人带着惠姑娘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长公主脸上的笑立马就淡了,沈国公抱着安姐儿乐呵呵道:“快请进来,正好让安儿见见大伯母和姐姐。”
安姐儿越过沈国公的肩膀看到两位哥哥皱了眉,心里有了计较,看来这位大伯母和姐姐并不十分受母亲和哥哥们待见。
“等一下。”长公主用帕子掩了嘴角的不屑,笑着对沈国公道:“郎君忘了两位殿下还在吗?惠姐儿是大姑娘了,被我这两个侄儿冲撞了怎么好?”
沈国公毫不在意地笑道:“两位殿下是最知礼的,又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
长公主淡淡道:“两位殿下自然是知礼的。”可你那侄女就未必知礼了。
大皇子见气氛不对,想着反正小表妹见到了,便起身向长公主和沈国公告辞。
长公主巴不得两位皇子别和大房母女碰面,便不多留。
沈国公倒是盛情挽留,大皇子面无表情道:“姑父挽留,我们本不该推辞,只是祖母还在宫里等着消息,不好让老人家焦急,我们先回宫复命,下次再来姑父姑母家里做客。”
沈国公这才不再挽留,要亲自送两位皇子出门,两位皇子执意不肯:“姑父是长辈,哪有长辈送晚辈的道理,万万不可!”
二皇子也道:“若是让父皇知道我们竟然劳累姑父,得打我们板子!”
沈国公哈哈笑道:“罢了罢了,明哲明堂,你们送两位殿下吧。”
明哲明堂忙答应了,引了两位皇子出门,路过客厅门口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朝着他们行礼。
沈家两兄弟忙避开了,两位皇子安然受之,连眼角余光都不曾看她们一眼,一步不停直接朝二门方向走去。
明哲明堂给妇人行礼道:“大伯母安好,我们要送两位殿下,就先走了。”
那妇人眉头紧皱,不满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你父亲该留两位殿下好好招待才是。”
明堂当场就拉下了脸,望着远处不理睬妇人,明哲笑了笑道:“大伯母说的是,父亲本要留两位殿下,只是太后娘娘召两位殿下回宫,谁敢多留?”
一旁的少女忙暗中扯了妇人的衣袖,妇人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少女笑道:“两位哥哥还要送两位殿下,别让殿下等急了,我和母亲自己进去就行。”
明哲明堂行礼后朝着二门处赶去,两位皇子果然在二门口等候,见沈家两兄弟才过来,二皇子嘲笑道:“又被你们大伯母说了?”
明堂无奈地耸耸肩:“我家这位大伯母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二皇子不屑地挑挑眉道:“钱氏也真有意思,你大伯当年死的龌龊,要不是看在你父亲面子上,父皇怎么会留她们在国公府安享富贵,钱氏不但不心存感激,还在国公府里颐气指使。”
二皇子摸着下巴邪笑:“不过她女儿倒是长得不错,看着娇滴——哎呦!”
大皇子收回脚,呵斥道:“堂堂皇子把女眷挂在嘴边成何体统!被父皇知道了,少不了你一顿板子。”
挨了一脚后,二皇子立马像鹌鹑一样老实了,垂头丧气地跟在大皇子身后。
这边沈家兄弟送两位皇子回宫,那边客厅里长公主正压着火气看着唱念俱佳的母女。
钱氏拉着安姐儿的手直抹眼泪:“好孩子,伯母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伯母这些年日日在佛祖面前祈祷,盼你回家,总算佛祖保佑呜呜呜……”
安姐儿一脸感动,也跟着抹眼睛哭道:“多谢大伯母这些年惦记着我,大伯母住的肯定离这很远,还和惠姐姐第一时间赶过来看我,安姐儿多谢大伯母和惠姐姐。”
钱氏哭声顿时僵住了,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长公主轻轻咳了一声,对安姐儿道:“你伯母和惠姐姐就住在咱们府里,和你祖母一起住在西院,你以后想找惠姐姐玩儿只要走一刻钟就到了。”
长公主在“一刻钟”三个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安姐儿乌黑的眼睛不安地望着钱氏,手里不停地绞着帕子无辜道:“父亲和哥哥从京郊大营都赶回来,我还以为大伯母住的比京郊大营还远……”
钱氏心虚地看了一眼长公主,她自然是早知道安姐儿回来了,只是她素来和二房不和,也懒得亲自到东院来,反正二房的会带安姐儿去西院给老太太请安,到时候她送上一份见面礼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看二房一家团圆?没得扎自己眼睛!可后来听说两位皇子来了,她这才急匆匆带着女儿赶来。
站在钱氏旁边弱质芊芊的少女是大房唯一的女儿沈惠,她见母亲被长公主一句话堵住了,忙上前拉过安姐儿的手,笑得十分温婉,道:“我和母亲本来陪着祖母用饭,祖母一听说妹妹找到了高兴地不行,立刻就要来,却没想到祖母高兴过了头,竟然晕了过去。”
沈惠擦了擦眼角继续道:“好在祖母很快就醒了,我和母亲不放心一直照顾到现在,见祖母确实无恙,才赶了过来。”
沈国公一听老太太晕了,急忙问道:“可有请太医来看看?”
沈惠回道:“本要请的,只是祖母醒来后执意不许打扰府中,说妹妹刚刚回家,大家正高兴,不想惊动二叔和娘娘。”
长公主暗中讥讽一声,老太太会因为安儿回来乐晕过去?只怕这些年她连想都没想到过安儿吧!
面上却一脸担心道:“老太太身体不适,怎么能不请太医?红玉,你让管事的拿着我的帖子去请徐御医来,徐御医脉息最好,连母后都夸的。”
沈惠忙道:“老太太已经无恙了,现在已经睡了,睡前再三叮嘱不许惊扰太医,说自己不愿吃那苦药。”
长公主无奈地叹息一声:“既如此便罢了,只是老太太再有不适,你就直接派人告诉外院一声,周管事自会派人去请太医。”
沈惠笑着应了。
安姐儿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只觉得比话本还要精彩。
冷不防沈惠把话头转到她身上:“妹妹长得可真好看,果然是娘娘的亲生女儿,一点看不出来是乡下来的,这一身气派和娘娘像极了。”
说着双眼还上下打量安姐儿,越看越心惊,她本以为安姐儿在乡下待了那么多年,又是被下人养大的,肯定和庄子里那些野丫头一样,黑黝粗糙的脸,畏畏缩缩,说句话都要结巴,一身小家子气。
却不想眼前的小姑娘皮肤极为白嫩,她自己素来被人夸赞肤白胜雪,可和安姐儿一比却差远了,而且言行举止大大方方,虽然年纪小尚有些懵懂,但是长相集沈国公和长公主长处,十分出众。
要知道长公主当年可是美人录居首,沈国公也是被称作潘安在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出众的相貌,待她长大了还得了,只怕又是一个美人录榜首。
沈惠压下心头蹿起的嫉妒挽着安姐儿的手亲切道:“你初来乍到若有什么不便只管来前院找我,这些年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早就想有个姐妹陪伴了。”
安姐儿琢磨这话有些怪怪的,国公府不是自己亲爹亲妈当家吗?怎么自己才像是那个投靠亲戚的人?
“妹妹有父亲母亲照顾,又有我们两个亲哥哥,有什么缺的自然要和我们说,怎么好麻烦惠妹妹。”沈家兄弟送完两位皇子,刚到门口就听到沈惠摆着主人的谱,觉得十分好笑,安儿是国公府嫡亲的姑娘,正经的主子,还需要沈惠来关照吗?
沈惠听出沈明堂话里的讽刺,却只当没听到,脸上带着极为得体的笑容道:“大哥哥二哥哥虽然心疼妹妹,只是到底是男子,不比女儿家方便,难不成日后要两位哥哥教妹妹刺绣挑线吗?”
沈明堂一时语塞,心里愤愤不平,沈惠这丫头嘴皮子又利索了!算了,我才不与一个姑娘家计较,头一撇不再理会沈惠。
沈国公皱了皱眉呵斥道:“惠儿也是为了安儿好,你这个当亲哥哥的不说谢谢,还夹枪带棒的是何道理?”
见儿子因为大房的女儿挨了骂,长公主不乐意了,大房曾犯下弥天大错,我兄长念着两家姻亲关系才网开一面,自己又默许了大房母女留在国公府,锦衣玉食供着,如今却还要因为沈惠来骂我儿子?!
她重重地把手里的茶盏放在托盘上,瞥了一眼沈国公,沈国公轻轻咳嗽一声,对沈明堂道:“没看见你母亲茶水没了吗,还不快去换上!”
沈明堂撇撇嘴,颠颠地从旁边侍女的托盘里捧了一盏新茶水送到母亲面前谄媚笑道:“母亲请喝茶。”
长公主横了一眼二儿子,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没好气道:“你啊,如今妹妹都回来了,还不稳重些,带坏了你妹妹看我不捶你。”语气却十分宠溺。
沈明堂一把抱起安姐儿笑道:“我才不会带坏妹妹呢,以后哥哥给你带外头的好吃的,家里都没有,马场前的甘豆汤、孙记的蜜枣儿、南关门旁的鱼羹等等,都是极好吃的。”
安姐儿听着一串菜名,只觉得口水都要下来了,她喜笑颜开地点点头:“谢谢二哥哥!”
一句二哥哥叫的沈明堂像喝了蜜一样甜,傻呵呵直乐个不停,沈明哲白了他一眼,伸手逗弄着安姐儿:“我是大哥哥。”
安姐儿笑弯了眼:“大哥哥!”
“哎!”
沈国公和长公主欣慰地望着兄妹三人,钱氏母女却觉得十分刺眼,沈惠用帕子抹了了眼角,红着眼用羡慕高兴的目光看着二房兄弟三人嬉笑,脸上越发落寞。
沈国公注意侄女闷闷不乐,想到自己大哥早死,留下孤女寡母,不免可怜,只是想到大哥的死因……
罢了,日后给惠儿找门好亲事,多多备份嫁妆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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