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长着纷乱杂草的盆地已经被修整地平整干净,应该空无一人的山谷里,这时如雨后春笋般长出一个又一个的包——是白色的帐篷,大概是因为使用了很长的时间,大部分已经变成了灰色,还有淡黄色的使用痕迹。在营地驻守的火光的照耀下,又古旧又暗昧。
银时等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压下了身子,躲在树木夏日繁茂得垂在地上的枝叶中。
是行军的部队,应该还不到夜间休息的时间,很多人在帐篷外面抱着剑坐下,间或有小声的交谈,虽然这些人的脸上并不严肃——倒不如说,有种放松的气氛——但是,经历过杀戮的气质却一览无遗。应该是非常精英的部队,眼光中的凌厉从这么远的距离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都是手上握着数条人命的军人。
纲吉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攘夷”这两个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只是在少数地方燃烧着的攘夷战争,逐渐有向全日本蔓延的趋势。因为很多天人残暴的行径和幕府不作为甚至反而可以说刻意讨好的姿态,连长州这种乡下地方也出现了很多愿意参加攘夷军的人。
因此,这么多的攘夷军人竟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也很好理解了,应该有在帮助他们的村民。
纲吉稍微往旁边看了一眼,高杉和假发的眼中都显露出炙热的光芒,篝火落在眼中明灭着,仿佛把他们俩都点着了似的。纲吉心下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两个在学堂里面的时候都不止一次地袒露过想要参加战争的心思,但是这种年代,竟然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对战争是如此地熟悉和向往,还是让他忍不住叹息。
银时刚开始有点好奇,看了一会儿就腻了——他以前作为食尸鬼,见过不少战场上的人,虽然很多都是尸体吧,但是对他们并不陌生,眼前这些人只是更为整齐凶恶了一点,但在他看来,远远达不到“修罗”这样的形容。他不相信高杉的眼光会错,于是用手肘顶了顶他,极为小声地说:“就是这些?”不会吧!
高杉被顶得差点把憋着的一口气喷出来,狠狠地瞪了银时一眼:“好好等着,BOSS还没有出现呢!”
这么一点点的动静,基本上只是树枝随风摆动的程度,竟然也被守卫的人发现了,朝这边猛然一吼:“谁?!”
立刻有小兵朝他们这边奔过来,几个少年立刻缩头缩脑地躲藏,但也不敢弄出大动静,只是恨不得这时候有缩地术一般。没想到小兵往旁边稍微拐了一下,钻到树丛里熙熙梭梭了一会儿,拎了一只大白兔子出来,高兴地说:“大人,晚上可以加个夜宵了。”
少年们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心中为那只可怜的代他们受过的兔子祈了声福。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看到没有敌人,只是一只不长眼的兔子的守卫,此刻也松了紧绷着的脸,笑着说:“烤了给大人送过去吧。”
“要给大人送什么?”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从稍微远一点的帐篷那边走了过来。
看到来人,原本坐着的守卫和士兵纷纷站了起来,“长官”的声音不绝于耳,被称为“长官”的青年摆了摆手,“坐下吧,我只是随便来看看,大家走了一天也都累了,不用这么规矩。”
守卫应该是这群人中官衔最高的,此时迎上去说明情况:“在那边听到了一些动静儿,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人,结果捉到了一只兔子,正在商量着准备烤好给大人送过去呢。”
“哦?大人可吃不了这么油腻的东西啊,这会儿正在为高血压头疼呢!那人也是时候该减减肥了。”来人看着被送到眼前的胖乎乎的兔子,笑着说。
“哪儿能啊,现在的体格不是刚好吗?每次看到他在最前面迎敌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真是让人安心啊……”
正在这么随便地闲谈着,突然听到刚刚发出动静的树丛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
这可绝对不是兔子叫。
树丛中,假发慌乱地捂住嘴,妄图把刚刚打过的喷嚏收回去一般——他身上的衣服被之前浇了一头的林间雨完全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被夜风一吹,忍不住鼻子发痒。
看来再次飞奔过来的小兵,他一咬牙,对身边的三人说:“藏好别出来。”然后自己先走了出去。小兵警戒地看着他,隔着三米远的距离拿刀对准假发,喝道:“什么人!”
假发脸上是慌乱紧张的色彩,对着那些人无辜地说:“你们……你们是谁?我是松本村的村民,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把一个不小心闯进这里的村中少年的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年纪并不比他大多少的小兵反而更加后退了一步:“你们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们?
假发听到这句话,立刻回首看了眼,顿时眼神死了。
在他后面,三个,一个不缺都出来了。他装的这么深情用力,他们倒好,一个比一个懒散的样子。银时甚至把手背在脑袋后面,高杉也是双手抱臂,眼神是一如既往地高傲,只有纲吉冲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歉意。
还没等假发说什么,身后先有人惊讶地说:“沢田纲吉?”
纲吉惊讶地挑了挑眉,看向这个叫出他名字的被称为“长官”的男人。
不记得自己和攘夷这种事儿有关系啊,难道是这个身体以前的孽缘?……仔细地盯着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似乎五官有点儿眼熟……
看到纲吉艰难辨认自己的眼神,男人苦笑了一下:“你不记得我也难怪,我和你统共也就见过两面——菅真和,这个名字儿可还有印象?”
纲吉恍然大悟,终于从早前尘封已久的记忆中挖出这个人来:“是你。”可真是改变了不少。
原本有点游少的浮夸气息全部被磨平,现在的青年看起来沉稳得多,不需要像一只螃蟹那样张牙舞爪,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没有人敢小瞧他。肤色跟前几年相比深了不少,刀削斧刻般的五官越发地深刻。最引人注目的是斜斜地挂在眼角的一抹刀痕,虽然现在已经好了很久了,但是仍然能看出当年伤势的凶险,稍微差一点点左眼大概就要报废。
纲吉收回打量的眼光,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你。”
菅真和摸摸鼻子:“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你——这可难办了啊。先把武器都收起来吧,是乡里的学生,不是什么危险的人。”最后那句话是对手下的士兵说的。
虽然“不是什么危险的人”这句话完全就是谎言,怎么想,对面都有起码一个武力值爆表的存在。
但是菅真和还记得纲吉教导那群小鬼时温柔的眼神,一直相信对方绝对是内心柔软的人。
不知道哪里来的盲目的信心。
那些士兵看到少年们和长官相熟就已经松懈了不少,听到这句话,都纷纷放下手中的剑。守卫看到这副情景,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来说:“长官,按照规定应该向大人通报一下的吧?这……”
菅真和“嗯”了一声,对纲吉说:“还是请你们跟我走一趟吧,这种情况怎么也不能随随便便地把你们放走,得跟我们的大人说一下才行。”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放心,好好解释一下的话,大人不会为难你们的,应该……”最后一句话连自己也说的有些不确定。本来想解释一下,但是在这么多将士面前吐槽大人又有点不太好,稍微停顿了一下,还是没说话,只是做出请纲吉他们跟上自己的姿势。
反而是高杉第一个跟了上去,他一动作,银时和假发也踩着影子跟了上去,纲吉反而是最后一个。
“大人”的帐篷并不远,稍微走了一会儿就到了,结果连个人影还没看着呢,就听到一声如狮狼的怒吼:“整天价地吃些素菜,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哪里的庸医,胡乱诊治!快点给我端盘猪肉上来!”
菅真和无奈地朝他们说:“如你所见——最近为了吃食上的东西闹别扭很厉害呢,本来是很和善的人。”
不,不,有这中气和嗓子,怎么想都不会和善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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