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春天总是春雨缠绵,太阳遮遮掩掩地探出头不过半日,小雨就又滴滴嗒嗒地落下来,打湿了屋檐瓦舍青砖小巷。
附近的居民楼上有人探出头将刚晾出来还湿答答的衣服收回去,一边不高不低地咒骂这鬼天气,没完没了。
住在福华街的人们大多都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情形,闻言也只是看看天,便继续自顾自地闲谈或是忙活去了。
福华街是从明清时期就留下来的老街,还保存几分古香古色的韵味,青砖铺地,两侧的居民楼俱白墙青瓦也颇有些老旧,但也因为这几分老旧意味,倒是吸引了不少游客过来游玩拍照。
这条街很长,住在街道尽头的是几户年纪比较大的老人,这近中午的他们正聚在同一间屋檐下,老头们在打麻将,老太太们则抱着笸箩针线在一旁,边聊天边绣鞋面。
雨声依旧滴滴答答,突然,雨声中夹杂了一些细微的嘶嘶声和什么东西爬过的沙沙声。
随着声音经过,原本还在飘落的雨竟好似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天空乌云依旧,可雨却停止了。
一个老太太用针头在银白色的头发上搔了搔,疑惑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旁另一个老太太朝外看了眼,笑了起来:“什么声音,雨声呗。哎,雨停了,可总算是停了,再不停,家里的被子就要滴水了。”
几个老太太都靠坐在屋檐下,这个时节也不冷,屋檐宽阔,足以遮蔽雨水。
这间屋子就在街尽头,旁边拐进去就是一条又长又深的巷子,巷子是条死路,尽头是堵高大的墙,后面什么都没有。
先前疑惑的老太太朝巷子里看了一眼,然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叹息道:“唉,老了老了,眼睛不中用了,总是眼花,我刚刚看到墙角有个东西窜过去了,可是这一眨眼,就又不见了。”
旁边几人纷纷安慰道:“哪是眼花,兴许是老鼠呢,这雨季,有蛇虫鼠蚁出来也很正常。。”
此时,在正常人看不到的巷子尽头,那堵墙变成了一间宽阔无比的二层小楼,小楼建筑很仿古,飞檐翘壁雕梁画栋。正对着巷子的大门上方,有一块木制招牌,招牌上是古意盎然的四个大字。
山海饭馆。
朝里一瞧,只见大门侧边挂着一根细长杠子做的笼子,杠子上面站着一只无精打采的鸟,说是鸟,倒更像是野鸡。与一般的野鸡不同,它的尾巴极长,身上的羽毛很华丽,是五彩的,看起来非常美丽。
整日雨声滴答,这只鸟也羽毛蔫耷歪歪斜斜昏昏欲睡,几乎要掉下去。
越过鸟笼再向里看去,诺大的店里桌椅摆得规规整整,却没有一个客人。只收银台后站着一个长相妖娆无比的女人趴在台子上,正非常不满地在咕咕哝哝,耳朵上的金饰随着她摆动脑袋的频率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不就是考人界行走证么?我知晓人类常识规矩背会乘法口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学数学和几何?函数怎么解关我什么事??也不见人类平日会用到啊,妖管所也太为难我们了吧!这是不是成心的?”
说完,她就开始嘭嘭地捶桌子,只见那厚实的木桌被她捶的开始摇晃,似乎马上就要散架一般。
就在她发泄时,身后传来一股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武萝,这个桌子再散架,你就三天没电视看没电脑玩了。”
后厨走出来一个手持菜刀的女人,这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盘起被遮在帽子下,面庞精致表情沉凝。这是店老板苏翊。她没有多看柜台后的人,径自走到点菜区。
点菜区位于进门的左侧,除了一个摆着各种食材的柜子,靠墙的一侧还装了个整墙高的大水缸,水缸被分成一格一格,每格里都有鱼。与一般饭馆不同,这里的水缸竟然没有放氧气装置,且每个缸都被封的严严实实,但水里的鱼却都活蹦乱跳,没有一个要死亡的迹象。
若是再仔细看那鱼,就会发现这些鱼虾竟然没有一个长相正常。不是一个脑袋下拖着九个身体,就是长出翅膀长出脚,甚至连鱼的形状都没有,瘆人至极。
苏翊径自走到左边的是水缸边,掀开盖子从里面抓出一条小臂长的鱼。只见这鱼身还算正常,但那鱼头,竟是一颗狗头,狗耳朵还垂在脑后。
被抓起来后,这条鱼张嘴便叫,发出的叫声宛如婴儿啼哭一般,甚至还张嘴朝女人手上咬去。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抓住鱼颈处,用厚实的刀背往鱼头上狠狠一拍。刚刚还在叫喊的鱼瞬间没了声息。
武萝有些垂涎地看过来:“老板,今天中午吃鮨鱼?一条不太够吧。”
苏翊看了她一眼:“今天的田螺好了?”
武萝撇撇嘴:“哪天的没好,你自己看。”她说着指了指角落一个盆,只见那洗澡盆大小的盆里堆了满满一盆的田螺,这些田螺个个硕大无比,一看就是肉质肥厚的品种。
“我再做个爆炒田螺。”苏翊道。
武萝眸色暗淡:“又吃田螺?天天田螺我都吃腻了,现在闻到味都想吐。”
“还有卤牛肉,昨天买的牛肉你忘了?”苏翊淡淡道,说着后厨似乎飘来一股勾人无比的香味,可不就是卤牛肉的味道。
武萝眼前一亮,立即抛下手里的书本,轻松地端起一盆田螺就往后厨走去。
两人刚离开,就见原本站在门口笼子上一直无精打采的鸟,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扑腾了一下翅膀,黯淡的羽毛也瞬间散发出几分光亮来,它尖尖的小嘴一张,口中就吐出一节双指宽的布来,布是湛蓝色的,顺滑无比,似乎是丝绸质地。
长长的布条挂在它嘴边,看起来颇为滑稽。
但就在布刚吐出来没多久,这只鸟就仿佛又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突然从笼子上蹦了起来,扑腾着往下跳,口中的布瞬间被吞了回去。然后就见那靠在墙边的水缸中,原本还满满的水,竟诡异的开始往下降。
外面的青石地砖和水沟,原本因为连日的雨水而积水长满的青苔,此时也都在瞬息之间变得干燥无比,就如被火炙烤过了一般。
一条模样怪异的蛇顺着墙边爬到水缸附近,看也没看墙边窝成鹌鹑的一团鸟,只垂涎地看着缸里面的鱼。这条蛇虽然只有一个头,却诡异的连着两个身体。
嘶嘶两声,怪蛇勾了勾尾巴,朝位于下方的一个水缸就撞了过去。怪蛇力气不容小觑,只听一声剧烈的响动传出,似乎整面墙都晃动了一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鱼缸用了特殊材质,这一撞并没有砸破玻璃。
此时水缸中的水已经下降到浅浅一层,离了水,这些鱼也暂时没有死,甚至有一条鱼摇身一变,竟变成了一头老虎,但无奈水缸太小,无法挪动身形,它被卡在了缸里。
见此情形,怪蛇兴奋地又勾起了尾巴,这次是两条尾巴一同甩了起来。
这响动惊到了在厨房的两个人。苏翊心里一紧,当即抄着菜刀冲了出来,武萝紧随其后。
远远地见到水缸前的怪蛇,苏翊手中的刀直接脱手而出,直直地朝怪蛇甩了过去。
怪蛇转过脑袋,两条尾巴甩动,直接挡掉了菜刀。菜刀砸到地上,竟然出现几抹火花。
苏翊目光不变,一撩衣服,衣服上竟然挂了一排菜刀。她一手捏着一把再次甩过去,前面两把刀飞出去后手也不停,剩下四把刀再次飞出。直接把怪蛇包圆了,最先两刀直接朝着怪蛇颈项而去。也不知道刀是什么材质,竟然破了它的皮。
身后武萝也没有闲着,她原本正想扬水作绳捆住这条蛇,却发现缸里一点水都没了,她朝后厨招招手,那盆还没下锅的田螺就飞了出来。接着所有田螺铺天盖地地朝怪蛇砸了过去,直接将其淹没。
这些田螺在落地的瞬间,就变成了一整块大石,直接把怪蛇困在了石头中。
两人快步上前,怪蛇力气极大,石头不停地开始晃动,仿佛里面的东西下一刻就要出来一般。
半人高的石头超过百斤重,但苏翊轻轻松松地掀开石头,右手眼疾手快地捏住想要趁势袭击上来的怪蛇七寸,不待它将毒液吐出,菜刀往前一横,锋利的刀刃就干脆利落地直接把蛇头砍了下来。
蛇头落地后,依旧嘶嘶出声,终于喷出的毒液落在地上,地砖瞬间被腐蚀干净,直接形成一个凹下去的半圆。没了头的蛇身在空中狂乱地扭曲起来,但也很快没了任何动静。
苏翊捏住蛇身断开的部位,不让血喷出来。她回头吩咐道:“找个干净的小盆来,接点蛇血。”
武萝兴奋地哎了一声,转头朝厨房跑去,一边跑一边道:“那中午是不是可以加餐了!”
苏翊掂了掂分量不轻的蛇身,点点头:“一条做口味蛇,一条做香酥蛇段,再做个蛇血汤,我记得还有还有鸭血没吃,一起炖了。”
武萝很快端来了小盆,两条蛇足足接了一整盆的蛇血。地上变成石头的田螺也很快恢复原状回到了盆里。
武萝啧啧出声:“这似乎是肥遗,我还没吃过肥遗肉呢,看起来很毒,味道应该很好。”
苏翊敲了敲她的盆:“山神都像你这么贪吃?”
武萝委屈地小声嘀咕:“明明都是你吃的吧。”
苏翊耳尖地问:“你说什么?”
武萝忙摇头:“没什么,肥遗出现恐怕这里会有旱灾,要不要上报妖管所?”
苏翊沉思了一会,目光凝重地道:“还是等我们吃完了再报吧。”
武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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