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小说:衣冠 作者:秋千在时
    第二章

    云溪的声音实在太低,说完之后,他有些不确定,傅闻远是否听清了自己的话。

    他鼓足勇气,抬起头想再说一遍,才见傅闻远并没在看他,而是微阖着眼在揉眉心,有些疲惫的样子,之后就转身往楼梯口走,说:“太晚了,你不要睡在这里。”

    “好的。”云溪着急忙慌地从沙发上爬下去,跟在傅闻远身后上楼。

    上楼之后,傅闻远拐进了第二间房。

    云溪跟在他后面,见他进屋关门,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只好慢慢挪到了傅闻远的门口垂头站着,习惯性地开始绞手指。

    好在没一会儿,门又开了。

    换上了睡衣湿着头发的傅闻远皱眉:“站在这儿干什么?”

    “我……”云溪很努力地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我不知道睡哪间。”

    傅闻远顿了下,问他:“谁送你过来的?”

    云溪说:“李叔叔。”

    傅闻远思索了一会儿,走到隔壁旋开了门把手,道:“你住这间。”

    云溪亦步亦趋地跟过去,站在开了一条缝的门口,冲手里握着一只水杯的傅闻远说:“先生晚安。”

    傅闻远没有回话,拿着水杯下了楼。

    第二天醒过来,傅闻远已经不在了。

    云溪走下楼去,阿姨见他起了,招呼了一声小少爷,折回厨房把早饭端了出来。

    云溪有些咳嗽,坐在桌前小口喝粥,阿姨就在一旁等着。过了一会儿,云溪问:“先生走了吗?”

    阿姨说:“一大早就来了车接,我还没起呢,大概刚五点的时候。”

    “哦。”云溪点点头,那就是没留什么话给他了。比如不要贪玩,就算没有作业,也要提前看看高中课本之类的。

    吃完饭,云溪就没事可做了。

    他吃了药,走到昨天睡过的沙发上坐下,阿姨过来帮他开了电视。

    云溪接过遥控器,仰头问:“阿姨,先生晚上都是几点回家呀?”

    阿姨说:“这说不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的见不着人,要回来也是大半夜。也就过完年那两天能正常休息休息,但都不是在这边,是大院那边。”

    云溪被十天半个月这几个字扎了一下耳朵。

    昨天也听李唯提起过“大院”,他问:“大院那边,很远吗?”

    阿姨笑了,说:“开车不算远,就是你爷爷住的地方。”

    阿姨知道云溪是怎么来的,她说:“你就不跟着叫先生了吧,怪疏远的。不叫爸爸,最起码也要喊叔叔。”

    云溪脸红了,他局促的碰了碰自己的鼻尖,垂下眼睛不好意思再看阿姨。

    阿姨又笑了几声,很想伸手摸摸云溪的头发,最后忍住了,说:“你这个小孩子,还真的长得蛮好看。小李去接的你?”

    云溪点点头。阿姨说:“他挺有眼光。”

    第二天,李唯带人来了一趟,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大堆东西,全是给云溪的。

    春夏秋冬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有,还有些课本和资料,洗漱沐浴的,文具也有。

    他带人气喘吁吁地把东西送上了云溪的房间,又给了云溪一张卡,“这是你的零用钱,看着花,我会定期往里面打。如果没到时间就用完了也没问题,告诉我一声就行,我再给你转。”

    云溪接过去,点了点头。

    明明这小孩儿昨天也是不多言语,李唯却总觉得他对自己没有那么亲近了。

    不过李唯没多在意,只想着,青春期的小孩儿真变得挺快的。

    “对了。”他掏出几页纸,“还要你在这几份文件上签一下字。”

    云溪没问是什么,就去蹲在床头柜跟前签字,换页的时候,瞥见有两张是信纸,上面的字迹是手写的,打头是“尊敬的傅叔叔”。

    “这个……字迹不是我的,也可以吗?”

    李唯愣了下,低头看了几眼,说:“都差不多。”

    他转身要走,又退回来,把那两张纸抽出来给云溪,“要不,你再誊抄一遍?”

    云溪说:“好。”

    帮忙拎东西的几个人等在云溪的卧室门口,有人的手机响了,那人叫了一声:“哥。”

    李唯就冲云溪说:“我们还有事儿,这就走了,这个辛苦你了,我明天来拿。”

    云溪摇摇头,说:“没事。”

    傅闻远倒是没让云溪等十天半个月,他当天下午五点钟左右就进了家门。

    当时云溪正趴在茶几上誊抄那封感谢信,门锁开的声音让他一开始就注意了有人回来,转回身去注视着门口,一直到傅闻远进来。

    “……先生,下午好。”阿姨的话让云溪犹豫了一下,但他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叫出那声叔叔。

    “嗯。”傅闻远脱下西装递给迎出来的阿姨,把车钥匙放在了鞋柜上,冲云溪点了点头。

    阿姨挂好衣服,哦呦了一声,问:“先生自己开车回来的呀?”

    傅闻远扯松了领带,边往里走边说:“结束的早,正好在家附近。”

    云溪站的笔直,瘦弱的身体却给人瑟缩的感觉。

    傅闻远走到他身边,原本是要经过,最后却俯身捏起了云溪正在抄的那封信。

    扫了一遍,他问:“这是他们让你写的?”

    云溪摇头,“不是我写的,我就是,就是抄一遍。”

    傅闻远又再移回目光,去看那封信的措辞。

    云溪大着胆子看他,突然觉得傅闻远的嘴角像是噙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笑意,很好看。

    是在笑他的字丑吗?云溪窘迫的想。

    “好了。”傅闻远没看多久,就把信纸放回原位,对云溪说:“继续抄吧,辛苦你了。”

    云溪没有对着李唯那么坦然,傅闻远对他说辛苦,他只觉得沉重,慌乱地摇头说:“不辛苦,先生比较辛苦。”

    傅闻远看看他,像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上楼去了。

    云溪没法再心无旁骛地抄信,耳朵束着,听楼上的动静。

    傅闻远洗完澡换过家居服就下来了,云溪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追着傅闻远的身影。

    阿姨出来问:“先生,晚上想什么吃?”

    傅闻远提着水壶在阳台上浇花,想了会儿,说:“做个红烧肉,做个排骨玉米汤,其他随便吧。”

    阿姨答应着,又去问云溪:“小少爷呢?想吃什么?”

    云溪偷偷拿余光看傅闻远,见他没注意这边,才小声说:“我也想吃红烧肉。”

    “这个已经有了。”阿姨笑,“重想一个。”

    云溪想不出来,抬头求救似得看着阿姨。

    阿姨不为难他了,转身往厨房走,但是在对傅闻远说:“小孩子还在害羞,大概是没住习惯,时间长了就好了。”

    傅闻远少见的回头认真看了眼云溪,脸色是一贯的严肃,说:“不用拘束。”

    云溪用力点头,说:“我知道,先生,没有拘束。”

    傅闻远又再看看他,回头去继续浇他的花。

    坐了一会儿,云溪没忍住,一步三挪地蹭到了傅闻远身边,眼睛盯着出水的花洒小声问:“先生,这是什么花?”

    傅闻远说:“墨兰,也叫报岁兰。这种是徽州墨。”

    云溪一紧张,声音就会有些发抖,带着奶音,“那它会开花吗?”

    傅闻远好像很喜欢这些花,云溪感觉到他的心情都好多了,他说:“养得好了,就会开。”

    云溪低头仔细打量那盆徽州墨,傅闻远已经拎着水壶走到了阳台的另一边。看着看着,云溪不由自主想伸手去碰碰兰花的叶子,被傅闻远扬声叫住:“别动。”

    云溪吓了一跳,背着手退开些,像犯了极大的错,站在那里无措地看着傅闻远。

    两只明亮的眼睛像小鹿,被一层水光泡着。

    傅闻远放下水壶走过来,没去看花,反而走到云溪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它脾气不好,你碰一碰,就怕不肯开花了。”

    云溪僵硬地感受着头顶宽厚的手掌,任安全感伴着酥麻一路窜到尾椎。

    他眼前是傅闻远锋利的喉结,像把锋利的剑,闪着寒光,晃得人眼睛疼。

    “我做错了,对不起,先生。”

    云溪仰头看傅闻远,诚诚恳恳的认错。后颈柔软的深棕色头发随着动作戳进衣领里,眼圈和鼻尖都泛着淡淡的红,认完错后,嘴角又微微下垂,倒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傅闻远眼眸深深,良久,张开两片薄唇,说:“没事。”

    晚上吃饭,傅闻远坐在首位,云溪挨着他,桌上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声音。

    因为吃药的关系,云溪的胃口一向不好,不过吃得慢,倒也不十分明显。

    只是最后和傅闻远一起离桌时,碗里剩的米饭实在太多,傅闻远没注意,是阿姨走到他身边小声说:“溪溪呀,你不用怕,先生不凶的,可以吃完你自己的再起来。”

    云溪点了好几下头,说:“阿姨,我真的吃饱了,下次可以就盛那么多的。”

    阿姨看看他,说:“男孩子还是要多吃点,这样好长个子。”

    云溪抿着嘴笑,“我们院长也是这么说,总嫌我长得矮。”

    他有些苦恼,又有些不甘心似得,“可是我才十七岁呀,还可以再长两年呢。”

    阿姨也眯眼笑,这回相信了他是真的饱了,回身去收拾桌子,说:“吃不下的话,以后就加两杯牛奶。早上喝一杯长个子,晚上喝一杯睡得香。”

    跟阿姨说两句话的功夫,云溪就找不到傅闻远了。

    他在一楼小猫样逡巡了一圈,最后上了二楼,慢慢挪到傅闻远的房门口,倾身把额头抵上去,犹豫要不要敲门。

    他找先生,是没事情做的,敲开门以后也没话讲。

    傅闻远拉开房门,小孩就一头杵进了他怀里,硬硬的头骨撞的人胸口疼。

    想起前天晚上也是这样,云溪羞窘极了,捂着撞疼了的额头愣愣的看傅闻远。

    “有事?”

    “没有……”云溪又露出了在露台上认错时的表情,可怜的不得了,眨巴眨巴眼睛,才磕磕绊绊地问:“先生,您、您明天还、还在家吗?”

    傅闻远一手扶着云溪的肩膀让他站好,说:“不在。”

    话说完,云溪就失落地垂下了眼睛,哦了一声,说:“那,先生晚安。”

    傅闻远照旧拿着杯子下楼,走到楼梯口,被云溪叫住,问他:“那您几点出门?”

    傅闻远应该有些不耐,他连步子都没停,只说:“很早。”

    第二天大清早,傅闻远拎着包下楼,就看见玄关处窝着一个小东西。

    是李唯带回来的小孩,放在他名下,好像说过叫什么,但自己没记住。

    “怎么睡在这儿?”

    云溪惊了一跳,扶着鞋柜站起来。他蹲了太久,腿已经麻了,在慌乱间咳嗽了几声,小声说:“没有睡在这儿,我下来,是,是送先生出门。”

    他头上翘着两根乱发,巴掌大的脸上一层薄红,睡衣扣子开了两颗,露出漂亮的锁骨,紧张又认真的看着傅闻远,“先生,路上小心。”

    傅闻远的目光从云溪纤细的锁骨上略过,皮鞋的硬底踩在木质地板上节奏清晰,他嗯了一声,拉开门走了。

    云溪辛苦忍到傅闻远关门,才捂着嘴继续咳嗽,又赶紧跑到落地窗那儿,巴巴地看着来接傅闻远的车开远,懊恼地想起刚才忘了问先生下午几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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